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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发表时间: 2023-08-07
回到M县已经是晚上了,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钱,扣掉下个星期去省会的车票就只剩下饭钱。我买了一些泡面到旅馆,没想到又回到高中生活了。

\r当然今晚可要吃饱肚子,不然是没有力气打开受难像的。

\r晚上这条路上没有路灯,好在不时有一两辆车从身边路过,还有车灯给自己照明。M县处在一个小山坡上,这条路有一段是从山坡中间穿过的。我看看电话,已经快十二点了,再走半个小时就应该到了吧?风从我身边刮过,撕扯着我的衣服,我开始后悔没有披上那幅窗帘。又一辆车从我身边驶过,我想起小时候听到的关于鬼车的故事,据说孤身一人在山上半夜最容易遇到鬼车。以前的鬼车都是马车,最近几年才刚听说有汽车,看来鬼魂也是能跟上时代的啊。当然如果幽灵真的来去如风的话,我倒说不定不是一个人,或者说我倒并不是一个鬼。

\r最近的月亮总是很亮,把我的影子很清晰地映在地上,就好像看皮影一样,仿佛地面的背后有一个人。我加快了脚步,而地下的人紧跟着我,我在心里没好气的问道:“你是来帮我的?”影子不理我,只是固执地跟着我。以前我一直很奇怪,同样的光芒,为什么太阳直接照过来是明亮的温暖的甚至是炽热的,而一经月亮反射就变得如此冷漠?后来我曾猜测过,太阳是给人照明的,月亮石给鬼照明的,说不定造物主是专门为鬼门安排了这个月亮呢?

\r已经看到教堂了,在一大片绿化树中突兀出来,好像刚上过花圈的新坟。现在的坟墓也没有以前的可怕了,以前的坟中埋的都是死人,现在里面可能连骨灰也没有,但是好多恐怖小说里还是让死人从坟墓里爬出来,这可是一项伟大的科学发现啊。

\r慢慢接近教堂。说来可笑,教堂明明是上帝的地盘,可是还是能吓到好多人。来到门牌前,我犹豫着该从哪儿进去。大门肯定是不行了,虽然说教堂晚上不关门,但是开门的声音说不定会惊醒老神甫。

\r我从“乱贴小广告”的牌子旁绕过去。这次重修教堂可是花了大力气,不仅把内部好好装修了一遍,还在教堂后面修了一座公墓。公墓和教堂应该是通着的吧?公墓里只埋了一个人,但是可以想象若干年后这里会是什么样子。墓园的大门上爬满了枯藤,墓碑一直从最深处延伸到脚下。砖缝里的杂草缠着脚踝,一不留神就会被绊倒,然后隔着地面与那些死人来个亲密接触。

\r还有乌鸦。要是训练一些乌鸦,人们来扫墓了只要在门口的篮子里放上一两枚硬币,再说出来看望的是谁,就会有一只乌鸦给你引路。不过鹦鹉是不行的,它们说不定会在把客人引到后再说一句:“进屋坐坐?”

\r砖路把墓地分成一块一块的。最近几年单位分房的越来越少了,可能只有在教堂里才会把房子给你留着,知直到你那一天死了住进去。其实福利还不错,起码都是别墅而不是单元楼。

\r墓园果然和教堂通着,有一扇偏门和墓园连着。偏门虚掩着,是铁制的防盗门,上面贴着基督教年历表,还有一团污渍。我拉开防盗门,探进脑袋往里看。里面黑乎乎的,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我扭头看看那个第一个埋进来的人说道:“你可不许告密啊。”然后把门拉开的大了一点挤身进去,用了好长时间眼睛才适应这里的黑暗。我拿出电话照着四周,忽然后悔没有带个小手电过来。自己写的那么多冒险,主人公带的装备那么齐全,偏偏轮到自己冒险了什么都没带。这就是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表现吧。

\r想到这里,我连忙把电话调成静音,我可不想大半夜的人电话在这座教堂里响,虽然这么晚了不会有人给我打电话。我点上一根烟,平静了一下情绪,开始往里走。

\r要是我在写小说的话,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我想道。这是一条小走廊,在前面有一个弯,继续走下去就会渐渐看到一丝光亮。那是跳动的烛光,还有自己映在墙上的跳动的影子。接下来呢?我慢慢走着,一明一暗的烟头把我的手染成了红色,比血稍微淡一点,效果和三流电影中的效果一样。

\r看起来我走的够慢的了一支烟已经吸完了我还在一点一点往前挪。看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我踩灭烟头继续走着。前面的走廊向右拐了过去,我楞了一下,又点了一支烟不自觉地咬着烟嘴。拐过了弯,前面隐隐约约有些亮光,我立刻停了下来,考虑要不要前进。“继续!”我狠狠心道,既然已经到这儿了,总要去看看再说。前面的那星亮光离我只有不到一百米,我蹑手蹑脚地过去,屏息探出了头。

\r是大厅。亮光是耶稣受难像前的长明烛发出的,我收回头靠在墙上深吸了一口气。

\r竟然和我想的一样。一样拐一个弯,一样的烛光。都说作家同时也是预言家,我不得不承认这还是有道理的。大厅里应该没人,我又确认了一下,弯腰进去蹲在两排椅子之间。从来没有想到蜡烛也可以这么亮。我环顾大厅,连新窗帘上的牧羊图都能看清楚。这次教堂的房顶上修了一个大大的天窗,月光透过天窗照进来,给黄色的烛光镀上一层银色。

\r四扇大窗户都没有关,随风摆动的窗帘把月光一点一点地从窗户洒进来,制造着各种各样的影子。我把大厅看了一遍,视线最后落在耶稣受难像上。受难像在烛光下有些扭曲,耶稣低着头,不知道他能从脚下的圣水盆里看到什么两支长明烛并不一般长,把耶稣像在墙上的影子画成了一个张开双臂欢迎我的人。我没有忘记这次来的目的,爬上了布道台。我突然有一股上了祭坛的感觉,向下看去,空荡荡的座椅上长满了赭红色的眼睛,悲怆的感情压抑得我想要跳下去。当年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呢?

\r仔细想想,我竟对眼前的一切感到一丝熟悉。到底在哪儿见过呢?我站在受难像前,努力在脑海里搜索。脚下就是圣水盆,里面倒映着天窗和神甫的背影。台下坐满了人,一个个凝神的望着神甫。

\r众人一起“阿门”了一声,老神甫翻开圣经开始布道。老神甫缓缓地,和蔼的声音开始在教堂里回旋,一种引人入胜的意境油然而出。教堂里实际上并不是十分明亮的,但是却有一层淡淡的光辉从地面浮现。“现在讲的是哥林多后书,”我不知道怎么听出来了,“已经很少有人这么详细地讲圣经了啊——”老神甫对圣经的见解很深,分析的头头是道。

\r“嗯?”我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r一个男的声音:“还不到夏天,那个女的就已经穿得这么少了,要是到了夏天……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夏天来做礼拜我可以定要坐到她旁边。”

\r一个女的声音:“他到底还有完没完了?一分钱也不给我,光知道拉出去开房间。再这样我可要去找他老婆要钱了,就不信他能好过!”

\r一个焦急的声音:“我的假账明明做的天衣无缝,怎么会被查出来?这下可怎么办?一共也没得多少钱,难道全给经理?“一个气愤的声音:“这两个老不死的,老了老了,生什么病啊!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不给他看病,早就计划好下个月出去旅游了,还有那套化妆品,不买可不行。”

\r“他们怎么知道我那件事了?一定又是那个小人!该死的家伙!”

\r“钱钱钱!就知道钱!不就是欠你那点钱吗?有钱了我自然会还你,一天跑三次的来讨债,你也不烦?*急了老子一刀捅死你,看你还要钱不要!”

\r“看起来爸妈就快死了,这几天要是再不去转转可就什么东西都分不上了。明天就去吧,不,还是后天吧,明天说好了去看衣服……”

\r……

\r我感到一阵头晕,都是些什么啊?真难相信,在教堂里也可以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思想。到底有多少人是真正认真地听布道呢?这些“信徒”们啊!

\r忽然我感到一股骇人的恐惧,就像无数的恶鬼在耳边狂笑一样,这股恐惧扑向我,肆虐的朝我*近。我我紧了拳头,抵抗者它的侵袭,渐渐地,我开始模模糊糊地看到它的身影。周围升起一片雾气,凄厉的笑声从雾气中翻涌出来,充斥了我的肺腔,我的呼吸被迫停住了,有什么东西想从我的身体里挣脱出去,我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雾气越来越浓,我已经完全看不到四周了。那些放肆的笑声与凄厉的嚎叫钻进了我的大脑,我看到它们撕扯着我的身体,将我高高的举起,扔进了祭坛里。在掉进祭坛的一霎那,我从浓雾中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带着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睛。白色的瞳仁里一片空洞,仿佛能装下整个地狱。

\r我猛地摇摇头,一下靠在,了受难像上。

\r刚才怎么回事?我擦擦满头的汗,用圣水洗了洗脸。我又想了想刚才,对,那是这半年来自己每个星期天都能看到的事。每个星期天早上,不管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自己都能感觉到像现在一样站在台上看着下面做礼拜的人,看着看着就会莫名其妙地“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就好像自己能读心一样。真希望自己听到的那些声音不是真的,否则就真值得为这个小县城悲哀了。

\r我又想到了最后的那双眼睛,背上冒出了一丝冷汗。看看时间,我竟然发愣了两个多小时。我连忙深吸几口气看向眼前的耶稣受难像。

\r受难像泛着昏暗的黄色,仅有的那一丝光泽也不知道收敛到哪儿去了。我轻轻敲了敲,低沉的响声从黄金身体里发出,听起来像耶稣闷哼了一声。我也闷哼一声,搬来椅子站上去,看到了耶稣头顶的插销。受难像上没有蒙灰,看来经常有人擦洗它,这个插销肯定早就被发现了,我紧张起来。要是我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说不定明天的报纸上就会有一篇报道,上面写着“十字架中惊现男尸,布道台上突显血迹”,更严重的话,说不定会是“对科学的质疑,对上帝的挑战——M县惊现活死人”。难道报道早就有了,只不过自己从来不关注新闻所以才不知道吗?

\r来不及多想,我连忙拔下插销。好重的金像啊,我吃力地挪开一条十厘米左右的缝,把眼睛对上去。里面空荡荡的,我咳了一声,听着里面的回音。到底还是没有了,我叹口气,把插销插上。尸体到底会被谁弄走呢?

\r真是自找麻烦,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什么尸体,我只是碰巧知道受难像是空心的罢了。哪会有这样的事情,自己死了还活生生的在这儿站着?本来还等着下星期从王诺那儿拿到钱了再去检查一下身体,然后把自己好好埋了,这下两样都不用了。

\r明确了自己是个活人,并且从来没有死过,我突然害怕起来。一个人半夜来教堂找死人,幸亏没找到,要是找到了自己还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呢。

\r该回去了,我却犯起愁来。要是按原路返回,就不可避免的会经过墓地:如果走大门,又可能会把老神甫惊醒。再三权衡,我还是决定走大门出去,自己小心点就是了,再折回墓地可不是明智之举,说不定从那个唯一的坟里会挑出什么来,凡事小心为上啊。

\r最后看了一眼受难像,我突然想知道钻进去是什么感觉。犹豫了一下,我重新回到受难像后面,拔下插销站进了受难像内部。里面位置还算不小,不过得按照耶稣被钉死时的样子站,所以感觉怪怪的。把脸贴紧金壁,前面的一个尖角差点扎进眼里,我连忙把脑袋往后靠了靠。我仔细嗅了嗅黄金的气味,确实好闻啊,不知道下个星期从王诺那儿拿到的钱是不是也是这个气味。我靠紧受难像里面的轮廓站好,闭上眼感受了一下拥抱黄金的感觉,然后想象着从这里向下看的情形。台前是圣水盆,烛光应该在水里打着旋儿吧,然后在墙上照出层叠着的影子。

\r现在椅子上都是空的,但是如果是在做礼拜的话就能看到满满的一教堂人,,如果他们祷告的话还能看到满满一教堂等着挨刀似的脖子。想着想着,我仿佛又听到了那些声音。

\r“还不到夏天,那个女的就已经穿得这么少了,要是到了夏天……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夏天来做礼拜我可以定要坐到她旁边。”

\r一个女的声音:“他到底还有完没完了?一分钱也不给我,光知道拉出去开房间。再这样我可要去找他老婆要钱了,就不信他能好过!”

\r一个焦急的声音:“我的假账明明做的天衣无缝,怎么会被查出来?这下可怎么办?一共也没得多少钱,难道全给经理?“一个气愤的声音:“这两个老不死的,老了老了,生什么病啊!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不给他看病,早就计划好下个月出去旅游了,还有那套化妆品,不买可不行。”

\r“他们怎么知道我那件事了?一定又是那个小人!该死的家伙!”

\r“钱钱钱!就知道钱!不就是欠你那点钱吗?有钱了我自然会还你,一天跑三次的来讨债,你也不烦?*急了老子一刀捅死你,看你还要钱不要!”

\r“看起来爸妈就快死了,这几天要是再不去转转可就什么东西都分不上了。明天就去吧,不,还是后天吧,明天说好了去看衣服……”

\r……

\r我又开始出冷汗,衣服都被榻湿了,身子贴在黄金上凉的刺骨。那些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响着,好像要把我的什么东西揪出身体,我猛地退出受难像,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的汗顺着下巴滴到了手背上。

\r真是不好的经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那样的幻觉,可是又明明那么真实。

\r不管怎么样,我决定马上就走。

\r我擦擦汗,才发现手脚都僵硬了。已经快五点了,天色也早已大亮了,教堂里从阴暗转为灰沉沉的,现在竟还没有晚上看得清楚。我刚要跳下布道台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侧面传来,在大厅里回响着越来越大。

\r“现在怎么会有人?”我一时不知所措起来,看着烛光愣住了。脚步声越来越大,伴着嘟嘟囔囔自言自语的声音,原来是老神甫。我忽然回过神来,打开受难像钻了进去。好不容易扳着里面做工粗糙的边缘把受难像合住,手指被夹得生疼。老神甫不一会儿就来到受难像前,我真担心他在外面能听到我的心跳声,好在他似乎并没有发现这里的异样,我渐渐平静下来。受难像外面一阵窸窣声,过了大概十分钟才停下来。接下来是寂静的几分钟,然后是老神甫的祷告声。

\r“我在天上的父,你的儿子现在向你祷告。藉你的名,洗涤我的罪恶,藉你的名,宽恕我的罪行……”

\r“祷告是最真诚的话啊!”听着老神甫的祷告,我不禁暗叹道。

\r“今天众兄弟姐妹将再次聚集在此,向父亲你忏悔我们的罪。魔鬼撒旦还在人世间横行,我们都是有罪的人,只有父亲你能够解救我们,只有父亲你能够解救我们……”

\r今天要做礼拜?我就像哑巴吃黄连一样,连苦都说不出来了。这样一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偏偏自己又躲在这个该死的地方。现在只能等老神甫走了而其他人还没有来的时候出去,可是自己又看不到外面,难道要一直躲到晚上不成?

\r老神甫一连祷告了将近两个小时,拉家常一样和上帝说着话,从天气越来越热了到自己这个月没有咳嗽,再到昨天打扫大厅从椅子下面刮掉了两块口香糖,然后是“张姊妹头风犯了”,“赵弟兄儿子儿媳吵架了”,“医院不给没钱人用药,又白死了一个人”,“县里昨天又多了两个要饭的”,直到有人进来才停了下来。

\r进来的是个老婆婆,他俩说着话,等着其他人。老神甫说道:“半年了啊,你都是第一个来的,他们总要磨蹭到七点半,快八点来不齐。唉……”

\r老婆婆也感慨道:“是啊,也不知道他们都怎么想的,是真起不来还是不想起床?愿主饶恕他们吧……”

\r“阿门,”老神甫咳了两声,“愿主保佑他们啊……对了,你是这半年才开始信主的吧?听他们说你以前不信教?”

\r“呃——不是,我以前也信主,只是半年前才搬到这儿。”

\r“哦。其实一看你就知道对主很虔诚。你对《圣经》的熟悉程度可是和我不相上下的。”

\r老婆婆像是很赞同他,“主的话,那是应该字字都在心的啊。”

\r老神甫应道:“是啊,”然后顿了一下,“那次你往后面墓园里埋的到底是谁啊?怎么不对我说……”老神甫说到一半就停了,然后是老婆婆的声音:“不是不对你说,你早晚是会知道的,只是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这样吧,我只能告诉你,那个人你见过——其他的就不要问了!”

\r原来墓园里唯一的那个人是这个老婆婆埋的?我感到一阵奇怪。她为什么不让老神甫知道是谁呢?难道……

\r我不敢继续猜下去,而外面的两个人也不说话了。

\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