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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好兄弟以死相托,曹都尉独闯龙潭(1)

发表时间: 2022-12-18

一阵清凉扑面而来,曹琼的意识也瞬间恢复,他试探着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并没有被缚。

恍惚间,曹琼忽觉有一股热气迎面扑来,遂强行睁眼,定睛往前去看。这才发现,一张清秀的面孔距离自己不过二尺,此时正端着一盏茶碗,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此人不是韩天虎,又能是谁!?

“你个烂孙!下手真狠,我他娘的弄死你!”曹琼一看清对方面容,便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将其掀翻在地,拳头雨点般招呼起来。

韩天虎反应不及,一时吃亏不小,但曹琼早已大不如前,韩天虎只用了十多个弹指便就扭转颓势,和曹琼打了个平分秋色,陷入到一场持久的角力之中。

“都给我住手!想打架上校场上去,裴侍郎面前不得造次!”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在屋内响起,二人闻声,瞬间停手,但曹琼还是趁韩天虎愣神之际,在他胸口重重地击了一拳。

“韩都尉,退下!”这个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叫停了正欲反击的韩天虎,韩天虎无奈地长叹一声,捂着胸口乖乖退了开来。

曹琼用力搓了搓脸,以让自己更加清醒,当他看清屋内的众人后,仿佛受了电击一般,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除了韩天虎,屋内还有三人,曹琼自是全都认得,刚刚说话的那位便是郡丞刘蹇之,他有着一张让人永远都生不起气的脸,眉清目秀、肤白唇红、姿仪优美、极具涵养,嘴角永远挂着一抹迷人的微笑,一看便能融人心田。

刘蹇之有一个特殊技能,那便是饮酒三石而不醉,所以,他的腰间时刻都挂着一只酒壶,曹琼看见酒壶,就像看见宝贝一般,上来就要抢夺。

“曾经的郡城之鹰,现在竟变得如此颓废,真是可悲啊!”

这个威严的声音来自一位上座的老者,他须发虽然花白,但身体却依旧健硕,他就是黄门侍郎裴矩,而在裴矩身旁,还端坐着一名中年官员,曹琼同样认得,他就是郡守蔡墨。

曹琼闻声,稍有收敛,冲上座二人一叉手道:“黄侍郎,蔡郡守,曹琼有礼了!”

裴矩眉头一挑,没做任何回应,刘蹇之见状,赶紧摘下腰间酒壶,笑盈盈递给曹琼道:“曹都尉,难道你就不想为今晚的事辩驳几句?”

曹琼的身体虽大不如前,但脑子并没有坏掉,自他看清屋内情形,便已大致猜出众人来此的目的,索性不去着急,只慢悠悠地灌起酒来,烈酒如同一根火线般滑过胸膛,流入胃中,激的曹琼忍不住一个哆嗦,但口中则不停地大赞好酒。

几口烈酒下肚,曹琼顿觉精神大好,这才开始有条不紊地讲起了前夜之事,只是他刻意隐去了南城官市坊图那段,以及自己推理出来的南城官市危机,在没有弄清楚对方的意图前,曹琼不能主动将符三置于死地……

曹琼言毕,又拿起酒壶猛灌几口,仿佛喝过这顿,以后就没有酒喝了似的。

刘蹇之并没有对曹琼的叙述提出任何质疑,只斟字酌句道:“符三是你的老部下,在此关口,你俩同居一室,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不知他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

“我二人一年多未见,饮酒叙旧而已,能聊些什么……怎么?符三有事?”曹琼明知故问。

“扯淡!你能不知道他是干嘛的?那为啥还要掩护他跳窗逃跑!?”韩天虎一脸狰狞地质问道。

“韩……韩都尉是吧?咱这活计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得罪几个浪荡子或者西域胡商,这都是常有之事,难不成,你一遇到袭击,就撇下兄弟自己先跑?”曹琼瞪着韩天虎,满脸讥笑。

刘蹇之冲正欲动怒的韩天虎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据我们多日来的侦查发现,张掖郡城可能要遭遇一场浩劫,昨日我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待符三伏法,不成想,曹都尉竟意外搅入其中,我们只能暂缓收网,静观其变……我们业已查明,此事与曹都尉绝无半点干系!只是现在线索中断,无从知晓对方的真实目的,曹都尉是曾经的郡城之鹰,破案无数,威名远播,故想请曹都尉助我们一臂之力,以保郡城百姓平安。”

曹琼眼珠嘟噜一转,原来对方是有求于自己,心中的石头瞬间落下大半,这才正正身形,斜眼瞅了一眼韩天虎道:“你们不是有韩都尉吗?我一介草民,能作甚啊?!”

韩天虎一脸阴沉,但又不敢动怒,只悻悻说道:“符三是你的老部下,我审了他好几个时辰,怎么都撬不开他的嘴,最后连郡守和裴侍郎都出面了,但他只要求见你!”

符三被捕了!

这是曹琼始料不及的结果,但他并没有形表于色,而是一脸吃惊地看着刘蹇之道:“符三到底犯了什么事?就是让我帮你,你总得让我知道为什么吧?”

刘蹇之看了一眼裴矩,见裴矩没有任何表示,便继续开口道:“据我们暗桩回报,最近有一股吐浑势力已渗透进我张掖郡,准备伺机大搞破坏。一接到线报,我们便迅速布防,展开暗中侦查。终于,通过一些零星线索,抓住了符三这条线,在对昨日与符三交易的工吏突审后,我们断定,他们袭击的目标应该是南城官市。但南城官市开市在即,发至各国的请柬均已到达,部分国使已在来此的路上,变更开市日期已不可能,可我们对他们的计划却还一无所知,符三俨然成了我们唯一的突破口,时间紧迫,我们不容有失……”

“这与我何干!?”曹琼懒洋洋地抿了一口酒,显得事不关己。

“只要你能破案,我可以保住符三性命!”一直沉默不语的裴矩突然开口道。

听闻此言,众人都是一惊,但转即又都明白过来,此时的曹琼早已物是人非,责任和荣誉肯定对他无感,金钱和利益也不一定能够引起他的兴趣,那对他有用的也许只有一条,那便是兄弟情义。

姜,还是老的辣!

曹琼大咧咧地把嘴巴上的酒渍抹干,冲裴矩一拱手道:“裴侍郎,草民今日正要找你解惑,还请不吝赐教!”

“但说无妨!”见曹琼没有正面回答自己,裴矩身体微倾,显得饶有兴趣。

“符三跟随草民数载,武艺、胆识、能力、威望俱在,想必裴侍郎也早有耳闻,草民入狱后,符三本应是继任关都尉的最佳人选,为何最终选了别人?若没有当日的落井下石,岂会有今日之麻烦!”曹琼毫不遮掩。

“放肆!”面对曹琼的咄咄逼人,郡守蔡墨率先坐不住了,因为郡城官员的人事任命,他最有发言权,曹琼这分明是在质疑他的渎职。

裴矩冲蔡墨摆摆手,示意他少安毋躁:“新任关都尉的任命,老夫也有参与,符三是好,可他偏偏是个吐浑人,那时的伏允可汗已表现出不臣之心,我们绝不能拿郡城安危来赌一个人的忠诚,因为人心是经不住考验的!而韩都尉不同,他是土生土长的河西人,又在敦煌军中任参军数载,他虽对郡城安防缺乏经验,但安全之事总要安全之人来做,才更妥当。”

“任命符三为关都尉,你就能保证他不变节吗!?”蔡墨适时地补充一句,以示当时的明智之举。

曹琼没有辩驳,因为他知道,任何事都经不起假设,尤其是这种带入主观判断的假设,如若辩驳,势必会陷入无休无止的争论之中。曹琼略一沉思,突然伸出一根手指道:“外加一百金币!”

曹琼的要求,超出了所有人预料,韩天虎甚至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而裴矩的回应,更是让众人大跌眼镜:“五百金币!把他们一网打尽!”

曹琼闻言,也是一愣。

符三落入朝廷之手,若无裴矩保释,注定难逃一死,而曹琼向裴矩讨要金币,并不是真的贪财,如果自己想要救下符三,唯一的办法就是欺骗符三,从他口中探得蛛丝马迹,从而毁灭他们的全盘计划!而事后,若符三知道了实情,定会永远的记恨自己,曹琼只望奉上百金,保符三远离这是非之地,或许能让他心安一些。

曹琼本就是随口一说,想为兄弟争取更多利益,没想到,裴矩竟能出到如此高价。

高回报定有高风险,曹琼看着裴矩狡黠的目光,顿觉此事并不简单,遂试探道:“符三那里我可以去审,但我也不能保证,他提供的线索就一定具有价值,说不定,他就是一个小喽啰,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所以我才会花重金请曹都尉出山!曾经的郡城之鹰,透过再小的蛛丝马迹,也能摸出大鱼!”裴矩捋着山羊胡,满脸堆笑,这种事他最怕曹琼没要求,只要有要求,事便成了一半。

“可我一介草民,除了喝酒,啥也不会……”

裴矩看着一脸贱笑的曹琼会心地笑了,他知道,曹琼这是在向他索要权力,若调不动一兵一卒,查案定会处处受阻,遂从身上摸出一块玉牌,向东南方一拱手道:“这是圣人恩赐给微臣的黄门令,见此牌如见圣人,别说是张掖郡,即便是整个河西,你都可以横行无忌!”

圣人之物,曹琼哪里敢接,赶紧趴在地上山呼万岁,末了,才起身向裴矩一拱手道:“裴侍郎说笑了,几个小毛贼哪用得着这个排场,只要有裴侍郎这句话就够了……”

曹琼很是明白,自己是戴罪之身,已被判永世为农,裴矩不过是拿圣人出来压他,怎么可能会真的给自己许诺权力?万一出事,谁来担责?

这事办得好,与曹琼无关!

这事办不好,与朝廷无关!

活得干,名休想,这就是曹琼的现实处境,因为他必须救下符三!

“韩都尉会全力配合你,唯你马首是瞻!”裴矩适时给曹琼递了一枣。

曹琼知道,这已是最好的结果,遂拱手领命道:“定当不辱使命!”

裴矩和曹琼又简单寒暄几句,便带着蔡墨先行离开了,而一旁的韩天虎早已脸绿如漆,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都蔫了!一个正统的关都尉,却要听从一个登徒子的差遣,换做谁,心中都不会好受。

曹琼却权当没有看见,扬起酒壶冲刘蹇之摇摇道:“蹇之兄,酒壶借我一用!”

“大家都是好酒之人,曹都尉如若不弃,就赠与你了!”刘蹇之一拱手,说得甚是豪爽。

“恭敬不如从命!”曹琼冲刘蹇之一叉手,算是聊表谢意,随即他又转向韩天虎,满脸堆笑道:“韩都尉,烦请前面带路,我们这就去会会符三!”

韩天虎虽不情愿,但也不敢怠慢,曹琼也算是在帮他解围,如果破不了案,韩天虎便是朝廷的那只替罪羊。

韩天虎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让曹琼先行,曹琼呵呵一乐,也不管韩天虎愿不愿意,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强行拉着他就往屋外走去。

曹琼对甘州府衙的地形了如指掌,根本无需韩天虎带路,但他想办成此事,必须要照顾到这位正统关都尉的感受,期间若出现任何差池,线索断了事小,若让符三丢了性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曹琼尽弃前嫌,一路都在与韩天虎套着近乎,但韩天虎却一直冷脸相对,似乎很难迈过心中的那道坎。

当太阳跳出地平线时,二人也正好来到了地牢之前。

突然,地牢内传来一阵惨烈的叫声,曹琼心头一紧,脚步不由得快了几分,韩天虎冷哼一声,赶紧挪动脚步追了上去。

“都给我滚出去!”曹琼踹开地牢大门,冲着里面就是一声怒吼。

地牢内一共五人,两名卫兵正在门前站岗,另两名士兵正光着膀子对符三用刑,此时,他们手中的烙铁还在不停冒着青烟,地牢内充满了一股肉被烧焦的煳味,五人都被曹琼的怒吼震住了,就连符三都忘记疼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曹琼。

“地牢重地,擅入者死!”守卫终于反应过来,两把钢刀立时抵到曹琼胸前,若曹琼还敢往前一步,钢刀恐怕就要穿胸而过。

“都退下吧!”韩天虎从曹琼身后闪出,冲四名士兵摆了摆手,四名士兵立刻解除戒备,依次退了出去。

“韩都尉,请你也出去!”曹琼盯着韩天虎,说得毫不客气。韩天虎却丝毫未动,意思很是明确,他就是来监督曹琼审案的。

“请你离开!”曹琼再次催促道。

“不可能!裴侍郎相信你,我韩天虎可不相信你!这案子要出了什么岔子,被问罪的可是我,不是你!”韩天虎直勾勾地盯着曹琼,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

“那行,你自己审吧,我曹琼不伺候了!”曹琼言毕,径直往地牢外走去。

这让韩天虎一下子慌了神,他审了符三一夜,终是毫无收获,而符三当着裴矩的面,点名要见曹琼,裴矩好不容易说服曹琼来见,若曹琼就这么走了,裴矩那里可没法交代,关键是,曹琼这也算为自己解围,不论曹琼有何盘算,试一试总归没错,遂一把拉住曹琼的胳膊道:“好,我走!但别想糊弄我,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曹琼没有多言,只做了个请的手势,韩天虎冷哼一声,闷闷不乐地离开了。韩天虎刚出地牢,曹琼便立即闩好门栓,还特意找来两根刑棍,将牢门抵了个结结实实。

“三儿,你受苦了!”曹琼将极度虚弱的符三从刑架上弄了下来,并把他搀扶到地牢角落靠墙坐好。

“哥哥……他们让你来审我?”符三盯着曹琼,说得有气无力。

“嗯!”曹琼毫不掩饰,在给符三喂了一口酒后,继续说道:“三儿,你们是谁?你们想要干什么?这都与我无关,真出了事,怎么算也算不到我的头上。我答应他们,无非是想让兄弟你少受点罪,等我在这里拖上他一两个时辰,然后随便编点无关紧要的故事说与他们,他们也奈何不了我。”

“连累哥哥了,咳,咳……”符三突然不停地咳嗽起来,曹琼又是捶背,又是喂酒,好不容易才让符三平静下来,符三缓缓心神,长舒一口气道:“我落入他们手中,迟早难逃一死,只希望哥哥你能够无恙。”

“呸呸呸,少说这种丧气话,你放心,我与裴矩相识多年,还算有些交情,他们不会拿我怎样的,等我把局面稳住了,再去向裴矩求情,设法救兄弟出去。”

符三嘴角微扬,似是对曹琼的话很是欣慰,但口中却断然回绝道:“哥哥不必费心,自我们谋事起,所有人就已报定必死之心,死对我们来说,就是荣耀……”符三话到一半,突然顿住了,但曹琼并没有催促他的意思,自己抿了一口酒后,又给符三喂了一口,符三沉默半晌,终是开口道:“只要他们事成,我注定会死……求谁也没用!但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哥哥这样的大才,我也还没有给大相国引荐……”

“不说这些……真怀念曾经在一起的时光啊,记得你刚到我手下当差的时候,那一口吐浑语可真是要了我的命,说五句,有六句听不懂……”曹琼摆摆手,刻意岔开了话题,他可不想追得太紧,引起符三警觉。

“哥哥现在的吐浑语,说的可一点都不比我差啊……”听曹琼讲起曾经的往事,符三痛苦的表情中渐渐流露出了一丝幸福。

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一个多时辰,话题多是曾经的美好回忆,而对符三背后的那个计划,曹琼始终只字不提。

在此期间,韩天虎数次来敲门催促,但都被曹琼骂了回去,而现在,敲门声再一次响起,而且越敲越响。

“敲什么敲,催命呢!”曹琼起身,冲门外就是一声怒吼。

“曹都尉,您这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要不您先歇会,出来用点早膳?”一名守卫异常客气地答复着曹琼,但敲门声却始终不停。

“你们这是让我用早膳啊,还是怕我劫狱啊!?爷爷审犯人的独门绝技,这才刚刚发挥效力,再给我半个时辰,定能审出结果!”曹琼抿了一口酒,显得悠然自得。

“不管你在里面干什么,现在必须开门,否则我要撞门了!”韩天虎忍无可忍,终于出声了,敲门声也变得越发急促起来。

“谁不撞谁孙子!符三要是被你吓死在了这刑架之上,我看你怎么跟裴侍郎交代!都他娘在外面给我老实待着,最多半个时辰,若拿不到线索,我自会去找裴侍郎领罪。”曹琼冲门外又是一顿咆哮。

“行,咱走着瞧,你要是拿不到线索,我定把你曹琼也一同下狱,好让你们在黄泉路上有个伴!”韩天虎气急败坏地怼了一句,敲门声戛然而止。

曹琼听着渐渐远去的叫骂声,长长舒了一口气,简单整理下情绪后,又坐回到了符三身旁,符三表情复杂地看着曹琼,轻声道:“兄弟我……连累哥哥了……”

“说这干嘛,六年的关都尉,我可不是白干的,等下随便找个理由,便能将他们搪塞过去,只是苦了兄弟你,我还能保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恐怕又得遭罪了!”曹琼边说边给符三喂了一口酒。

“临死之前,还能和哥哥吃顿酒,也算死而无憾了,只是有些事情还……还没有办完,心中不甘呐!”符三望着地牢顶部的石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