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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好兄弟以死相托,曹都尉独闯龙潭(3)

发表时间: 2022-12-18

十多匹快马驶出张掖郡城,一路西去。

不及一刻,一座不算太大的城郭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这里便是赫赫有名的黑水互市。

黑水互市坐北朝南,朱红色大门的拱顶上立有一块巨幅牌匾,牌匾上赫然写着四个烫金大字:“万国互市”,据说这是圣人御笔亲书,顺着牌匾再往上看,在互市大门的城楼上,又苍劲地写着三个隶书大字:“黑水国”。

黑水国不是一个国,而是一座城,它的来历与粟特人密不可分。

粟特人的祖先原是月氏人,以前就生活在离张掖郡城不远的昭武附近,后匈奴入侵,月氏人才举族西迁至中亚河地区,枝庶分王,有康、安、曹、石、米、史、何、火寻、戊地九姓,皆氏昭武,故粟特人又称昭武九姓,而黑水国正是月氏人曾经的国都。

匈奴击走月氏后,黑水国区域属于匈奴觻得王领地,故把黑水国更名为觻得,汉武骠骑大将军霍去病两征河西,致匈奴大败,汉武帝于元鼎六年设河西四郡,而张掖郡的郡城便设在觻得。自此,黑水国便成为了汉王朝在河西走廊中部的政治、军事与文化中心。

由于汉朝移民大量迁入,完全超出了黑水国周边环境的承受能力,导致黑水国区域的土地大量沙化,东汉晚期,张掖郡城便移出黑水国,搬迁到了现在的郡城位置,直到隋初,黑水国才再一次被重新启用,不过已更名为巩肇亭,成为一个不知名的粮仓。

大业初年,裴矩奉皇帝命经略河西。裴矩初到张掖,便开始重整互市,将几乎废弃的巩肇亭改建一新,打造成了一座商业互市,只因黑水国互市毗邻张掖郡城,以高端零售为主,故这里又被称为准官市,诸多胡商与朝廷的对公贸易均在此完成。

随着黑水国互市的日渐繁荣,大量粟特商贾开始在张掖郡城定居,为了让来自远方的粟特人有回家的感觉,裴矩又将此城重新更名为黑水国,这里也就被亲切地称为黑水互市。

因市内禁骑,韩天虎便将坐骑系数交于监市司暂管,但曹琼依旧嫌他们人多,韩天虎无奈,只留下一名亲信跟随,其余士兵均被遣散至各大交通要道,充当临时暗哨。

而这还远远不够,曹琼接下来的做法,让韩天虎彻底不悦!

曹琼带着韩天虎在黑水互市上逛了将近两个时辰,始终都没有进入康吉香铺。曹琼除了漫无目的的闲溜达,就是在不断品尝各种美食,搓鱼、蒸饼、卷子鸡、手抓羊肉、芝麻胡饼……只要碰上美食,曹琼就一定要坐下来美美地吃上一顿,哪怕他才刚刚吃过,曹琼甚至找到了这个季节并不多见的榆钱饭。只是,每次吃完他都抹嘴就走,只留下韩天虎在那里结账买单。

“呔,这都第十顿了,就是头猪也该喂饱了!”韩天虎满腹牢骚。

“韩都尉尽管放心,裴侍郎可欠着我五百金币呐,少不了你的那点饭钱!”曹琼拍着微微鼓起的肚子,乐呵呵地抿了一口酒。

韩天虎一脸讥笑道:“五百金?那可是你破案后的报酬,你在这溜达两个时辰,至今一无所获,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什么也没审出来,故意在这拖延时间呢!?”

曹琼嘿嘿一乐,也不反驳,自顾自地继续向前溜达着。曹琼的心里非常明白,现在正值互市交易高峰,各家商铺都是人流如织,若自己贸然前去,店内人多眼杂,万一出了什么差池,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唯有待到收市前,多半人流散去,方可一探究竟。

曹琼表面上虽在四处闲逛,暗地里却在不断观察着黑水互市的一草一木,希望能从中探得一点蛛丝马迹。

就连韩天虎都没有留意,闲逛期间,曹琼有意无意地进过几间铺子,有译售佛经的书铺,有售卖乐器的曲屋,有摆满珍珠玛瑙的玉石店,当然还有各种美食酒肆,韩天虎权当是曹琼闲散无事,竟连店门都懒得跨进去,但曹琼却不显山不露水地干了很多事情。

曹琼先联系上了曾经跟随他的暗桩,安排他们秘密去查访符三口中的土浑鬼兵;又通过符三当年的当差记录,找高人伪造了一份笔迹完全相同的虚假信件;甚至,他将符三怀中那封自己似懂非懂的信件也默写出来,找亲信特意翻译了一遍;而在各种美食酒肆中,曹琼可不是为了吃喝,他是在仔细聆听最近发生的各种奇闻轶事,希望能从中挖出点什么异常。

酉正时分,曹琼一行终于来到了康吉香铺对面的一家茶馆内,因黑水互市会在戌初闭市,所以街上的行人明显少了许多,康吉香铺内更是人烟寥寥。

曹琼盯着康吉香铺,抿了一口酒后轻声问道:“韩都尉,跟着逛了一下午,有什么收获没?”

“你一下午都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窜,能有什么收获?!”韩天虎一边大口喝茶,一边不停地抱怨着。

曹琼冷笑一声,也不争辩,呷了一口酒后继续问道:“如果他们真的藏身于此,韩都尉可曾想过,该如何设伏?”

韩天虎闻言一怔,脸都红了半边,他才是正统关都尉,整个案件他担主责,他居然就这样跟着曹琼漫无目的闲逛了一下午,连康吉香铺附近的地形都没来得及勘察,实属不该啊!而现在,康吉香铺就在眼前,是该打起精神了,遂认真审视起了四周的环境,“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不知道!”

“不知道?”曹琼的回答完全超出了韩天虎预料。

“从我踏进那扇店门起,我就会成为他们的追踪目标,所以,从现在到抓捕结束,你们就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自己会随机应变!”曹琼冲韩天虎机械地笑了笑。

曹琼的理由让韩天虎很难拒绝,但韩天虎却并不死心,因为他才是这个案件的主责,他不允许有任何不可控因素的存在,遂心有不甘的辩驳道:“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曹琼微微一笑,也不辩解,突然往对面二层阁楼的方向一指道:“韩都尉,发现什么异常没?”

韩天虎向曹琼所指的方向凝视片刻,若有所思道:“奇怪!楼上显然全是居室,这大热的天,他都不开窗通通风?就不怕悟出虱子?”

“今日我路过此地三次,就没见楼上有过任何动静,生意如此火爆的店铺,即便楼上全是仓库,也应该保持通风才是,这里肯定有问题!”

“那你有何打算?”韩天虎看着曹琼,很有大干一场的架势。

曹琼并不知对方底细,这一去吉凶难卜,但最起码的安全还是要保障的,遂拍拍韩天虎的肩膀,笑眯眯道:“我先去探探他们底细,明日一早再正式交集,为防节外生枝,现在起我们要形同路人!而你要做的,就是精准布防,我能不能活着从里面出来,就全靠韩都尉了!”

韩天虎郑重点头道:“放心!这案子我负主责,你若出事,我也活不了!”

曹琼哈哈一乐,用力拍拍韩天虎的肩膀,摇摇晃晃地向康吉香铺走去。

康吉香铺内人烟寥寥,只有三两名顾客还在看货试香,大多伙计已开始收工盘点。

曹琼的一身酒臭与店内的满室芳香形成鲜明对比,刚一进门,便引来诸多嫌弃目光,一名伙计气哼哼地冲过来,直将曹琼往店外撵去:“出去!出去!哪里来的酒鬼?这里不是酒肆!”

“叫你们掌柜的过来!我要和他谈笔大生意!”曹琼一把推开伙计,径直往柜台闯去。

“站住!我家只卖散货,不做大宗,你还是去找别家吧!”那伙计不依不饶,死死拦着曹琼不让入内,因为曹琼醉醺醺的模样,根本不像是来买脂粉的客商。

伙计的体格太过羸弱,竟被曹琼硬生生地拖拽到了柜台前,其他人见状,纷纷向曹琼这边围拢过来,就在大家将要动手之际,柜台内的一名中年男子喝止了大家。

曹琼认真审视着眼前的这名中年人,这是一张标准的中原面孔,浓眉大眼,面容苍劲,古铜色的皮肤上散布着多处利刃旧伤,右手虎口处更是布满了陈年老茧,曹琼识得,这是常年把玩兵刃的老茧,只有从军数载的老兵,才会有此特征,若不是他衣着华贵,谁又能想到,此人就是康吉香铺的掌柜,曹琼一度觉得,他就是符三口中的咖都蓝。

“可有为战马涂抹的胭脂?”曹琼冲中年人轻声嘀咕了一句,这是符三在地牢中耳语给他的接头暗号。

中年人本想好言劝诫,让曹琼勿在店中生事,忽听曹琼嘀咕了一句,立时周身一振,眉头紧蹇,开始上下打量起了曹琼,犹豫片刻后,终是向后屋做了个请的手势,曹琼也不客气,一转身便进了后屋。

“焉支山下尽是胭脂马,何须胭脂?”曹琼刚刚坐定,中年人也轻声嘀咕了一句。

“宝马配英雄,胭脂赠美人,各有所用!”曹琼身体前倾,回答得煞有介事。

“把胭脂送往江南?”中年人追问了一句。

“用宝马助我归家!”曹琼答道。

“符三在哪?”中年人一脸疑惑,这可是他与符三的专用暗号。

“他叫符三?他明明让我叫他胡先生!”曹琼明知故问,表现得一脸诧异。

“你先别管他叫什么,我只想知道,他人在哪里?”中年人满脸焦急。

“我出来时,他人还在绿曼罗纱,至于现在在哪,就不知道了,他非要让我往这带个口信,若不是能赚他五个金币,这大热的天,鬼才来……”

“什么口信?”中年人迫不及待地打断了曹琼。

曹琼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向中年人伸出了五根手指,中年人愣了一下,随即会意,赶紧从身上摸出五枚金币交于曹琼,曹琼煞有介事地摸出一枚咬了一口,这才满意地揣进怀中,在中年人满是期待的眼神中,清清嗓子,刻意模仿着符三的神态道:“我有急事要办,让咖都蓝带货先走。”

中年人似是没有理解其中的意思,站在那里阵阵愣神,还不及他反应过来,曹琼突然问道:“你叫咖都蓝?”

“啊……不是,在下康吉,是这家香铺的掌柜……”康吉摸不准曹琼所问何意,回答得避重就轻。

“那算了,胡先生有事要我当面向咖都蓝交代,你既然不是,那我就先走了。”曹琼啄了一口酒,起身就要离去。

“壮士留步,我虽不是咖都蓝,但和他亲如兄弟,可以帮壮士转达。”康吉拦住正欲离去的曹琼,满脸堆笑。

“当面!当面是什么意思,你听不懂吗?”曹琼显得极不耐烦。

康吉瞄了一眼曹琼手中的酒壶,立时有了主意,“这大热天,跑一趟也不容易,今天我刚弄了一坛上等青稞酒,要不壮士你留下来尝尝?”

曹琼本就是佯装离去,听康吉如此说,赶紧就坡下驴道:“这……那……哎……还是生意人会体贴人,既然有好酒,那我就不客气了!”曹琼觉得,自己表现得越市侩,就越能取得康吉信任。

康吉唤来伙计上酒,曹琼则把体内酒虫调度到了极致,看着眼前的酒杯一脸贪婪,还不待康吉开口,一杯酒便已下肚,口中不断发出啧啧声。

康吉又给曹琼斟满酒杯,试探性地问道:“既然胡先生就在绿曼罗纱,那他为何不亲自前来?”

第二杯酒也瞬间下肚,曹琼咂吧着嘴巴似乎很是享受,“这事吧,我也问过他,这点路程,就让我白赚五个金币,这也太不合乎常理了!你猜人家咋说,人家说自己被官府盯上了,不方便露面,只能由我代为效劳,事成之后,他还会谢我……你们……不会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没有,没有……”康吉闻言,显得有些慌张,不停冲曹琼摆手否认。

“哈哈哈……放心,我就图几个酒钱,顺道去绿曼罗纱找几个姑娘,其他事一概不管,你们就是把当今圣人给杀了,也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杀头的!”康吉赶紧给曹琼斟满酒杯,打断了信口开河的曹琼,但曹琼却敏锐地觉察出了康吉在那一瞬的震惊与不安。

“啊,掌嘴!掌嘴!酒后戏言,酒后戏言!”曹琼轻轻抽了自己几个嘴巴,样子很是敷衍。

“那咖都蓝这边……什么叫带货先走啊?”康吉继续试探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管送信,不过那人给了我一封亲笔信,还特别强调,要我亲手交给咖都蓝,也许他看过就明白了……”曹琼佯装酒醉,掏出一封信笺在康吉面前晃晃,然后又揣了回去。

“或许,我可以代为转交……”康吉边说边往桌上放了五枚金币。

“不行不行,那人特意交代了,这封信,不仅要当面交给咖都蓝,还要他的伙计们全都在场,否则,他就会杀了我……有些钱,有命赚,没命花啊!”曹琼看着桌上的金币,佯装不舍,末了,像是下了极大决心般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所有人在场?你刚刚也没说啊?”康吉确认道。

“没说吗?啊……喝酒真误事啊!对,他说必须所有人在场……他好像还说,这事很重要,说是有什么人的重要指示……”曹琼一顿瞎编,只希望能诳来他们的更多同伙,即便不行,有咖都蓝一人也足够了,曹琼判定,咖都蓝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头目。

康吉希望把曹琼灌到烂醉,好从中探出更多口风,故倒起酒来毫不吝啬,直喝得曹琼狂打酒嗝,可试探半天,依旧一无所获。

“要不你定个时间,我这就去传达!”康吉无奈,只得做出让步。

“今天太晚了……明日巳正,还在这儿……”话到一半,曹琼突然顿住了,他向窗外看了一会儿,突然捶胸顿足道:“哎呀!坏了,我得赶紧走了,胡先生还在绿曼罗纱里给我安排了几个姑娘,再不走,就进不了城了!”

“要不,我安排马车送你?”康吉看着曹琼的样子,哭笑不得。

“甚好,甚好!”曹琼答应得极其爽快,他就是要主动进入对方的控制圈,以获取更多信任。

康吉赶紧备车,恭恭敬敬地将曹琼送出了黑水互市……

康吉望着远去的曹琼一脸茫然,就凭一个醉汉的信口开河,他就要召集所有兄弟,这个风险着实太大,但如果不召集,那醉汉又死活不肯透露半点消息,万一误了大事,那该如何是好?就在康吉捉摸不定时,地上的一封信笺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应该是曹琼醉酒,不小心掉落的。

康吉如获至宝,迅速拆开细看,他见过符三笔迹,故确定,这就是符三的亲笔书信,而信件的内容大意如下:兹有鬼王重要指令传达,因我已被官府暗桩盯上,现只能委派闲人送信,接收鬼王指令后,杀闲人,毁物证,此线永久切断……

康吉合上信笺,只片刻愣怔,便吩咐伙计迅速关门闭店,自己则转入后屋,一路小跑着爬上了二层阁楼。

曹琼在几名风尘女子的拥簇下,有说有笑地进了绿曼罗纱的二进小院,过不多时,一间上等客房内便传出阵阵淫声浪笑,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曹琼隔壁的两个房间,那里虽然都掌着灯,但屋内却静得出奇。

曹琼左侧的房间里,韩天虎正独自喝着闷酒,每当隔壁爆发出一阵欢笑,他的脸上便露出一丝鄙夷,仿佛自己踩了狗屎般恶心……

曹琼右侧的房间里,两名胡商装扮的西域武士正围桌端坐,一直面无表情地聆听着隔壁的一举一动,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曹琼的房间内,莺歌燕舞,欢声阵阵,但他却远离喧闹,缩在角落里不停写着什么,写着写着,两行热泪不由得夺眶而出,啜泣不止,“三儿,千万不要责怪哥哥,哥哥这是在为你赎罪……”

随着两页麻纸写毕,曹琼的心情已然平复不少。

第一张麻纸,是完全由吐浑文组成的信件,这封信件,是曹琼凭记忆对符三吞食信件的临摹本,等墨迹完全干透,曹琼便从怀中摸出一枚下午在黑水互市临时篆刻的方印,轻轻地盖了上去……

第二张麻纸,是明日的行动计划,曹琼小心翼翼地翼翼地折好后,唤来一名曾经的暗桩侍女,让他送去了韩天虎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