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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成替身女配,她被大佬宠上天

明月昭昭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豪门甜宠+婚后慢热日常+又甜又软的穿书女配+超护短的白切黑偏执大佬】*穿书成了刚被总裁抛弃的替身女配是种什么体验?佟思思表示:好伤心,她含泪怒吞五百万。*佟家的娇娇小千金一改往日作风,拳打渣男,脚踹白莲,文能凭三寸不烂之舌骂退无良记者,武能一把薅住贵夫人的头发往死里扯。全锦市都炸了。*大家都说佟思思不会有人敢娶了。直到有一天,锦市的高岭之花,陆家最年轻的家主,被誉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陆大少爷陆时景对着佟思思单膝下跪,温声道:“思思,嫁给我。”全锦市又炸了。*佟思思以为她和陆时景只是协议婚姻。所以她在陆时景的书房里看到万人迷女主的照片时,心里除了一点点伤心,就只剩下了尊重祝福和跑路。却不料被陆时景亲自带了人抓回去,关在小黑屋里...

主角:佟思思,陆时景   更新:2023-01-10 23: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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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佟思思,陆时景的其他类型小说《穿书成替身女配,她被大佬宠上天》,由网络作家“明月昭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豪门甜宠+婚后慢热日常+又甜又软的穿书女配+超护短的白切黑偏执大佬】*穿书成了刚被总裁抛弃的替身女配是种什么体验?佟思思表示:好伤心,她含泪怒吞五百万。*佟家的娇娇小千金一改往日作风,拳打渣男,脚踹白莲,文能凭三寸不烂之舌骂退无良记者,武能一把薅住贵夫人的头发往死里扯。全锦市都炸了。*大家都说佟思思不会有人敢娶了。直到有一天,锦市的高岭之花,陆家最年轻的家主,被誉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陆大少爷陆时景对着佟思思单膝下跪,温声道:“思思,嫁给我。”全锦市又炸了。*佟思思以为她和陆时景只是协议婚姻。所以她在陆时景的书房里看到万人迷女主的照片时,心里除了一点点伤心,就只剩下了尊重祝福和跑路。却不料被陆时景亲自带了人抓回去,关在小黑屋里...

《穿书成替身女配,她被大佬宠上天》精彩片段

深夜两点,街道上人迹寥寥。

佟思思第七次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面前的调酒师是个非常酷的姐姐,留着中性的狼尾,灯光下神情懒散。

一套花式调酒玩得行云流水,手绕着腰姿态优雅地把酒瓶抛向空中,酒瓶转了几圈,稳稳当当地落在手背上。

龙舌兰少量,鲜橙汁多加。

佟思思喝完那杯奶白色的椰香飘林时,调酒师正好将石榴糖浆沿着杯壁滴入酒杯。

鲜红的石榴糖浆顺着杯壁缓缓落下,和着橘色的橙汁,慢慢融合出一层日出一般的完美渐变。

“您的龙舌兰日出。”

调酒师将酒推到佟思思面前,顺便收走她刚喝空的上一个杯子。

佟思思轻声道:“谢谢。”

她长相乖巧,白净小脸,圆杏仁眼,笑起来的时候还有小梨涡,简直甜到人心里。

调酒师看她一眼,边擦着酒杯,边漫不经心地传话:“老板说了,您再喝下去,她就再也不让您来了。”

她口中的老板是徐满月,佟思思最要好的朋友。

这间酒吧是徐满月还在国内读书时开着玩的,现在徐满月出国读博去了,酒吧照常开着,雇了店长帮忙打理。

佟思思没胆子去别的酒吧,平日里只敢到徐满月这里喝点小酒。

她今天喝得不少,虽然后来都是些没什么劲的低度酒,但扛不住前三杯挺烈。

“你别跟满月汇报,我就还能再来。”她小声求情。

调酒师只负责按照老板的要求适时劝阻,至于有没有用,她懒得管,也管不了。

酒杯中的日出在昏暗的灯光下其实也有那么点日落的孤寂意味,佟思思托着腮,稍作欣赏。

先小抿一口酒,尝尝味道,确认好喝后再一饮而尽,跟喝果味饮料似的。

她已经微醺,湿润眼眸里像是氤氲着一团雾。

在徐满月的酒吧里,从吧台的调酒师到巡逻的安保人员,都不会容许佟思思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现什么差池。

这当然是因为徐满月提前交待过。

按照书里的设定,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得像连体婴,徐满月这么做也并不奇怪。

是的,书里。

*

佟思思穿进了一本名叫《国民初恋带球跑》的小说里。

这是她最近随便从书城找来听的一本小说,以此打发无聊的通勤时间。

一个平平无奇的工作日结束后,佟思思刚刚走出公司大楼,就听到四周的社畜群体发出一阵惊叫。

第六感带着她抬头望去——

一盆从天而降的不知名植物将佟思思带到了这里。

目前能对上书里剧情的人物和场所并不多。除了佟思思自己,就只有这间酒吧,酒吧里的保安大叔和调酒师,以及远在大洋彼岸的徐满月。

佟思思还在,身后卡座里的几个人突然站起身来。

其中一个低声问:“人已经倒了,接下来怎么办?”

另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听着像宫斗剧里被去了子孙根的公公。

“上去开房呗,等陆夫人送来的那个女的到了,一并塞进房间去,估摸着时间领着记者上门拍照就得了。”

哦豁。

佟思思悄么声支棱起小耳朵。

这什么违法乱纪现场。

“你说他们有钱人玩得哪一套啊,怎么这种享受的事,还得使这种手段?”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陆大少爷陆时景啊,就不是一般人,平时根本不近女色。我觉着这陆夫人八成是因为没生出来儿子,又看自己老公夺权没戏了,想往陆少爷身边塞个她娘家那边的人,好为日后打算。”

佟思思回头看了一眼,模模糊糊的几个人影,背对着她站着,看不到脸。

又对上一个名字。

陆时景,书里后期对男主威胁最大的大佬,不参与任何一条感情线,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在商战中赢过男主,吞并傅氏。

相当有手段和魄力的一个狠角色,佟思思甚至都觉得男主能扛过陆时景打压的手段,完全是仰仗主角光环,外加作者强行解释。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书里其他角色就像是为了体现男女主危难中相守而设置的工具人。

佟思思如此,陆时景也不例外。

身后的人还在调侃着。

“现在谁不知道,陆家老爷子已经放弃陆时景他爹了,听说是准备直接越过儿子把家主的位置传给孙子了。”

“说明老爷子看得透,陆先生不行,还是陆少爷有本事。”

“确实不行啊,陆夫人这么久都怀不上孩子哈哈哈哈哈……”

几个人开着玩笑,又闲扯几句,才想起来正事,商量着接下来怎么办。

最后一个人提议:“把人扛到房间去扔床上,等那女的自己过来吧。”

“我觉得成,哥几个再喝一轮去。”

“那就这么办。”

他们从卡座上拉起来垂头昏睡的陆时景,架着人往二楼去。

目睹这一切的佟思思心里正展开一场天魔交战。

小天使扇动着翅膀温柔地说:“你真的不去救他吗?”

然后被另一边的小恶魔拿着三叉戟赶退:“没事找事啊?万一火烧到自己身上呢?”

佟思思很纠结,她容易心软,容易同情心泛滥,但也因此不够勇敢和果断。

不过身体倒是先大脑一步跟了上去。

她给自己找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同是天涯工具人,相煎何太急。

*

跟上二楼的时间刚好,正好够看见那些人带着陆时景拐进了右手边第三间房。

门虚掩着,屋里吵吵嚷嚷了一会儿,几个人重新出现在视野里。

佟思思缩回头,小心地往楼梯拐角处避了避。

房间门还没关,她有些发愁,不知道等下门关上了,她没有房卡该怎么办。

那道公公音再度响起:“这门怎么办?”

“谁刚去登记开房的?留这等着,等下人来了带上去再走。”

“动动脑子啊大哥,我们哪能用自己的身份登记啊,到时候陆大少爷追查起来,马上倒霉的就是你!”

“那一会儿那女的来了怎么办?”

好问题。

佟思思紧张地握拳,虽然她不是“那女的”,但她也想问问等下怎么进去。

公公音犹豫着:“不然别关了?带下门就行,人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到。”

佟思思眼睛一亮。

谢谢你,公公音。

“能行吗?”

其他人不耐烦起来,都要走。

“怎么不行,走吧走吧,就这么一会儿哪能不行啊,再说真不成就不成呗,钱反正打了一半了。”

脚步声朝楼梯口逼近,佟思思尽力放轻脚步,掉头就往楼下跑,生怕跟这群人撞上。

她找前台开了个跟陆时景那间房隔得挺远的房间,拿到房卡时,那伙人正好从她身后经过,勾肩搭背地离开。

佟思思一直紧绷着神经,直到听不见那些人说话,才小小地呼了一口气。

她悄无声息地上二楼,猫一样溜进了陆时景所在的房间。

房间内没开主灯,只亮着顶上一圈昏黄的氛围灯带,屋内的气氛静谧中又带了些难言的暧昧。

床上确实躺着一个人,脸朝向里侧,看不清什么样子。

佟思思突然紧张起来,总觉得自己的行为跟个摸黑进大姑娘房间的采花贼一样变态。

她硬着头皮走过去。

等看清了那人的模样,佟思思禁不住呼吸一窒。

面前的男人沉静地闭着眼。

他生得骨相优越,眉骨高,鼻梁挺直,由于仰躺在床上的姿势,绷紧的下颌线清晰而明显。

冷白的肤色,浓黑的眉睫,眉尾细细一点黑痣。

就算还在昏睡,从勾着的眼角和微挑的眼尾看来,不难想象这是怎样好看的一双眼睛。

这要是睁开眼,那不得直接是女娲炫技。

佟思思甩甩头,现在还不是能放心大胆犯花痴的时候,她得抓紧时间把人带出去,换个安全的地方。

她上前,托着男人的腰背把人扶好坐正,拉起手臂往自己肩头一搭,非常勉强地将人架起来。

站起来的一瞬间,佟思思踉跄一下,一张脸默默地皱成了包子。

真的好沉。

她个子小,一个成年男人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重得她几步路都走得踉踉跄跄,险些两个人一起栽到地上。

等好不容易把人带进房间,佟思思一张脸都因为用劲憋红了,她摸索着打开灯,把人架到床边去。

“吃什么长大的啊,秤砣吗?”她嘟嘟囔囔地小声抱怨着,准备把靠在肩头的男人先扔床上去,“这么沉——”

一转头,声音戛然而止。

她撞进一双晦暗不明的桃花眼里。

*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

相当好看的一双眼,薄薄一层内双眼皮,长睫毛,眼尾微微上挑。

瞳仁黑得像白纸上落下的一点浓墨,里头沉着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佟思思吓得张嘴就要叫,被一只炙烫大手捂住。

紧接着腰上一紧,天旋地转间,她被按进身下软绵绵的被子里。

刚才还昏睡不醒的男人此刻冷静地停在佟思思上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脸上的惊慌。

佟思大脑一片空白。

细瘦手腕被一手攥住举过头顶,脆弱的脖颈被拢在男人的另一只手掌下。

颈动脉隔着一层柔软皮肤,贴着陆时景的掌心急促跳动。

“你是张家哪个分支的人?”他声音压得很低,语调不急不缓。

逆着昏黄灯光,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满是威胁意味地眯起来。


佟思思没想到人会突然醒过来,更没想到这人手劲大得像个怪物,她怀疑自己手腕快断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费力地摇摇头,下意识想挣扎,被力道更重地按住。

“安分一些。”陆时景神情淡淡地警告她,眼角微挑着,一双眼瞳色极黑,显得他周身气势更为冷冽。

佟思思确实没想错,那双眼睛睁开之后,整张脸才是真正的无可挑剔的绝色。

极白的肤色,极黑的眉眼,右眉眉尾处一粒细小黑痣,淡色的薄唇绷成一条直线。

那双桃花眼深邃多情,脸上的表情却是冷淡禁欲的。

很绝的骨相和皮相。

不过佟思思是真的没心思欣赏了。

虽然陆时景帅死,但捱不过她疼死。

“我可以安静,如果你愿意,我甚至可以是个哑巴,但你能先松手吗?”

她疼得冷汗都要下来,试图同对方讲条件,连带着说话声也微弱可怜:“我手挺疼,疼得厉害。”

陆时景轻笑一声。

这种时候还喊疼。

张家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东西。

“我也不想对女士动手。”他俯身逼近了些,绅士温和地开口。

话说得斯文,手掌却慢慢收紧。

“但这不代表我不会。”

陆时景面无表情地看着身下的人:“别让我问第三遍——还是我说得不够明白?你是张晴芸从张家哪个分支找过来的人?”

张晴芸,佟思思记得这是陆时景继母的名字,也就是刚刚那几个人口中的陆夫人。

刚刚她喝了酒,突然被陆时景按到床上又有点慌,脑子转不动,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误会大了。

陆时景这副样子,显然是事先知道了那几个人的打算,并且把她当成了那个即将要被塞过来的女人。

吸入的空气随着颈间加重的力道被剥夺,佟思思艰难喘气,眼里溢出生理性的泪水来。

“我也很想告诉你我是张家哪个分支的……”

“但是我姓佟。”

佟思思委屈,弱小,老实巴交。

佟?

陆时景皱眉,手下骤然收了劲。

“你不是张家的人?”他沉声问道。

佟思思怕他一言不合又掐上来,赶紧泪眼朦胧地点头,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大脑昏昏沉沉,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因为刚刚那一番折腾后,八杯酒的酒劲上头。

大概率是后者——她说话已经有点胡言乱语的征兆了。

“我是、咳、是热心市民,我是想救你……”

谁知道好心当成驴肝肺,累死累活把人架到这里,一句谢谢都没有就算了,哪有上来就对着人锁喉的。

太过分了!

“我本来好好地喝着我的小酒,听见他们说要算计你,我才跟过来的。”

佟思思越说越委屈,她是非常典型的泪失禁体质,愤怒时也要哭,难过时也要哭,更别提她现在又愤怒又难过。

察觉到有泪失禁的势头,她下意识想捂住眼睛,结果动了下胳膊后才想起来手也被按住了。

更想哭了。

陆时景微微挑眉,看着仅仅一瞬间就从小声呜咽转变为嚎啕大哭的小姑娘,略感惊奇。

这么能哭。

“你既然没事,刚刚在走廊你怎么不自己走,”黑葡萄一样的瞳仁浸泡在泪水里,给佟思思伤心坏了,“非要压着我走路……你重死了啊!”

“而且我要跟他们是一伙的,何必扛着你换个地方,费那个劲干什么,在哪里睡你不是睡,我直接当场糟蹋。”她抽抽搭搭地哭。

当场糟蹋?

陆时景看着哭得小脸湿润鼻头通红的小姑娘,实在想象不到她能说出来这么狂野的话。

他敛眉,长睫遮住眼底神色,似乎是在思考:“你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佟思思眼眶红红,声音小小。

她提出一个朴素的验证办法:“有没有一种可能,开房需要身份证。”

虽然这家酒店也是徐满月财大气粗地顺手盘下来的,但书里除了总裁可以随意杀人放火之外,像她这样的小炮灰还是要遵纪守法的。

看,陆时景上来就能掐她脖子,而她遵纪守法到甚至随身携带各种有效证件。

佟思思垂泪,真是世道不公。

陆时景打量着她的神色,见这人似乎确实大脑不怎么用的样子,打消了几分疑虑。

他起身,神情平静得仿佛刚才还掐着人脖子的那个活阎王不是他。

“请。”

佟思思抖得像只被拔了毛的小鹌鹑,慌张从床上爬起来去包里翻身份证,又唯唯诺诺地拿过去给陆时景看。

陆时景垂眸,视线冷淡地扫过上面的公民信息。

他今天是故意落入那几个人的圈套,目的无非是想看清楚,张家哪个分支和他父亲新娶的妻子一样不安分。

张家的人没看到,倒是在看到地址时,陆时景神情一怔。

微山区的那个佟家?

巧了。

他微微勾唇,又抬眼看了眼面前的小姑娘,眼底阴霾散去了些。

佟思思靠着墙站好,像个紧张地等待长官查看证件的小士兵,一双圆溜溜的杏仁眼湿润清澈。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她紧张地问。

酒精开始慢慢发挥作用了,佟思思眼前其实有些晕,但她不敢醉。

她竭力保持着清醒,让自己不要跌入那个五彩缤纷的属于醉鬼的世界。

陆时景抬起眼,面上哪还有刚才对峙时的狠意和阴暗,神情已经完全切换成了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样子。

他笑道:“一场误会,佟小姐。”

佟思思站得远远的。

笑了,好惊悚。

陆时景仍旧温和地笑着,向傻眼的佟思思表示歉意:“你一定被吓到了,真对不起。”

佟思思晕晕乎乎地想,陆时景是不是刚刚换了个灵魂,就像她一样。

不管怎么样,反正她远远躲开。

见小姑娘一副敬而远之的样子,陆时景垂着眼思索了一下,拿出一样东西,手掌摊平递到佟思思面前:“送给你。”

一把小巧的防身匕首,刀刃折射着细微的暗芒。

佟思思愣住。

这算是……示好吗?

在对着她咔咔一顿锁喉然后发现是一场误会之后?

那还是拿着吧,别回头又被锁脖子了。

她犹犹豫豫伸手,然后火急火燎抢过。

陆时景问道:“现在还害怕吗?”

这是他的诚意,他吓到了一个善良的小可怜,如果匕首能安抚对方,陆时景不介意匕首会对着自己。

“刚刚我误以为你跟那些人是一起的,下手重了些。”陆时景温声道。

佟思思不吭声,委屈撇嘴,对“了些”的说法表示不满。

她是个胆子小的人,当一些情况让她感到不安时,通常她都会变身含羞草,拢着叶子抱团,以此来保护自己。

但是一旦周围的人向她释放出善意,叶子就会重新舒展开来,向人展现含羞草真正的样子。

接过匕首后,佟思思明显对陆时景放心不少,她摸着匕首外包着的一层防护皮套,抿抿嘴。

很小声的一句“好吧”。

原谅一下。

刚才她一直绷紧神经,怕自己噶了,现在放松了些,没一会酒意就又浓了几分。

见陆时景有悔改之意,于是又多了点勇气胡言乱语:“如果我刚刚被你掐死在这里,是不是能追加一个见义勇为?可是锁我喉的人竟然就是我帮了的人!”

“所以我是见义勇为的东郭先生。”她摇头晃脑地总结道。

“好吧,东郭先生。”狼先生陆时景知道这是在记仇,但他不占理,只能有些无奈地再次低声道歉,“我很抱歉。”

不然能怎么办呢?

佟思思这样的性格让人无法厌恶。

成年以前,陆时景忙着学习和长大,一心想长出能庇佑自己和亲人的羽翼,无暇顾及男女之情。

成年之后,女人流水一样被各方蠢蠢欲动的势力用尽手段送到他面前,他身边的位置好像成了某种可以拿去炫耀和利用的资本。

而陆时景对此感到厌倦。

他看着那些女人,只觉得她们不过是被权贵经手交易的物品,漂亮的皮囊下是干涸的灵魂。

很久没见过佟思思这样子的人,鲜活,灵动,充满生机。

两个人算是达成了和解,气氛又变得和平起来,佟思思皱着两道小眉毛,不知道在纠结什么,神情很是可爱。

她问陆时景:“你喝醉了吗?”

陆时景:“有点。”

其实没有。

佟思思又问:“他们给你下那个什么药了吗?”

陆时景:“也许。”

但他能忍。

佟思思默了默,然后把床上的床单扯了下来,一声不吭地开始用那把陆时景送给她的匕首把床单裁成布条。

然后她抱着一大捧布条说:“我得把你绑起来。”

陆时景:“?”

佟思思底气不足:“我很弱,你理解一下。”

不绑起来真的很难保证她自己的安全。

陆时景心里算了下时间,林肃也快到了。

被绑一下没什么,全当陪受到惊吓的小姑娘做游戏了。

他在椅子上坐下,配合地展开双臂:“悉听尊便。”

佟思思真的认认真真地用布条把陆时景死死捆在了椅子上。

就连腿脚都一并牢牢地贴着椅子捆住,一动也不能动。

她仰着那张白如珍珠的小脸看着陆时景,毫无诚意地小声道歉。

清凌凌的葡萄眼,红润润的玫瑰唇,笑起来时颊边漾出一个甜甜的小梨涡。

“对不住,对不住。”话是这么说,手下的布条一圈圈绕得挺麻利,“但是东郭先生没别的好办法了。”

忙完这些,佟思思再站起身的时候就有些摇摇晃晃了。

她面颊晕红着,觉得胃里有些难受。

酒精侵蚀理智,不过佟思思身醉志坚,还不忘帮陆时景联系朋友。

毕竟谁也不知道那群人会不会找回来杀个回马枪。

“天大地大,我命最大,知道吗?”佟思思边拨号边碎碎念,怂得理直气壮,“你被抓走事小,连累我事大。”

陆时景来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但见佟思思这副怂哒哒又尽力指挥现场的样子,觉得有趣,干脆好脾气地笑着配合。

电话那头的人一点都不拖泥带水,问清地址和房间号后说很快就到。

房间里慢慢安静下来,两个人都不太清醒地坐着,等着陆时景的朋友来。

佟思思酒劲彻底上来的时候,陆时景的药效也差不多到了最烈的时候。

佟思思喋喋不休,叽叽喳喳。

陆时景汗流浃背,眉头紧蹙。

看着他被绑得活动下手腕都困难,只能沉静忍耐的样子,佟思思心有不忍。

下一秒,目光落到男人西装裤上那一大块明显来了状态的地方,这点不忍顿时又被吓得烟消云散了。

佟思思干咳一声,红着脸别过头去。

还是让陆时景沉静忍耐吧。

老实说,佟思思其实觉得有点离谱。

通常来讲,在别的小说剧情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再加上大佬、醉酒、那什么药一类的关键词,触发的剧情大多都是干柴烈火一夜情。

她可倒好,关键词齐是齐了,但剧情发展得非常别致——

她醉酒,把中了那什么药的大佬给五花大绑了。


佟思思的醉酒状态有三个阶段。

一开始是酒到肚里,人还醒着。

第二阶段是刚刚,胡言乱语,但还能控制。

第三阶段是现在。

林肃推开门,入眼是一片狼藉连床单都被扯掉的大床,紧接着就是趴在陆时景脚边,扯着陆时景的裤角仔细研究的佟思思。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被布条缠成半个木乃伊的陆时景,感觉自己的人生受到了冲击。

“景哥……”林肃声音都抖得劈叉了。

这真是电话里说的被救了吗?

怎么看,都像是被另一个人糟蹋了。

看上去像是被糟蹋过度的陆时景正在一脸平静地哄佟思思放开他的西装。

从十分钟前开始,佟思思就已经在研究他的西装面料了。

一开始只是摸摸,然后醉醺醺地问问什么面料,哪家定做的,现在已经开始上手试图扒下来了。

陆时景很少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

现在后悔的事情多了两件。

他不该恐吓佟思思。

他不该配合佟思思把自己绑起来。

佟思思说几句话,就要重提一遍陆时景刚刚差点恩将仇报的事。

陆时景毫不怀疑,若干年后老去入土,佟思思到了奈何桥上也会跟孟婆说起来这件事。

见林肃进门,佟思思的注意力终于从扒掉陆时景的衣服研究一下移开。

她醉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扶着椅子站稳了,慢悠悠抬起头来。

林肃看清那张嫩生生的小脸蛋,一声卧槽脱口而出。

他看着佟思思那张写着未满十八的脸,满头黑线,不知所措。

“真他妈离谱啊,我说怎么回事呢,不管老妖婆怎么给景哥塞人,他就是铜墙铁壁油盐不进,搞半天原来喜欢刑的。”

“小妹妹。”林肃走到佟思思面前,刚开口打了个招呼,突然间眸光一厉,下意识退后半步,曲手格挡。

佟思思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把防身匕首,薄薄刀刃在灯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嘶……

林肃皱眉。

这刀咋这么眼熟?

算了,应该是看岔了,谁能有本事拿到他景哥的刀。

“别过来,有话你、你就站在那里说。”佟思思很警惕。

小姑娘声音又轻又软,大概是因为醉酒,说话有些微的含糊不清,更显得无害——如果她没攥着把刀对着人的话。

林肃看了眼被绑在椅子上的陆时景,又看了看一脸警惕的佟思思。

他大概判断了一下,觉得这个女孩子应该只是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处于弱势,下意识在有人靠近时进行自我防卫。

“小妹妹,你别紧张……”

林肃试图沟通,他总被人说长得凶,此刻尽力柔和着脸上的表情,避免吓到人小姑娘。

不过人家好像并不买账。

“套什么近乎?谁是你妹妹?”

佟思思懒洋洋地眯着眼,神态慵懒得像个亮着小爪子威胁人的漂亮小猫。

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将小姑娘的娇态尽收眼底,无声地弯了弯唇。

林肃看看好像还算清醒但始终没有出声的陆时景,又看看张牙舞爪好像炸了毛一样的佟思思。

他一个没喝酒的,这时候也有点头疼。

“不是,那行,你不是我妹妹,我是你妹妹,成了吧?”林肃好声好气地问道,“姐姐,姑奶奶,你多大了?成年了吗?”

佟思思依旧态度凶恶:“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二十岁?”

林肃:“……”

行吧。

好像成年了,又好像没有。

都无所谓,只要他没必要大义灭亲,把景哥直接送进局子就行。

“景哥是我朋友。”林肃指指陆时景,又拿出手机翻出通话记录,举着给佟思思看,“你刚刚就是跟我打的电话,让我来接人的。”

佟思思凑近了些,看清了通话记录,手里的刀往回收了收。

她走过去,拍拍椅子上男人过分英俊的脸。

“那个谁……哎?你叫什么来着?”

陆什么?什么景?

“陆时景。”陆时景说道。

眉眼沉静,咬字清晰,跟一旁的佟思思比起来,他根本找不出半分醉意。

林肃更搞不清状况了:“不是,闹半天景哥你没事啊。”

佟思思跟着重复:“你没事啊?”

“有事,”陆时景面不改色地看着醉得神志不清的小姑娘,“我中了药。”

佟思思嘿嘿憨笑:“有事,他中了药。”

随即挡在陆时景身前,像个小鸡崽保护鹰隼一样,做出保护的姿态:“但是我很清醒,所以你少跟我们耍、耍心眼!”

林肃:“……”

真是个大清醒。

一个明明没事,非说自己有事,一个明明有事,非说自己没事。

这是玩的哪一出?

他性子急,再加上担心陆时景的情况,准备把陆时景先带走。

喊他来的佟思思又不干了,拦着不让他靠近椅子。

“陆什么景,”她回头,小脸通红,很负责任地进行交接工作,“你认识他吗?”

陆时景点头。

“好的。”佟思思点头,直直举起手臂,像小区门口的道闸一样匀速落下,“前方车辆放行。”

给林肃干沉默了。

他好想逃。

刚刚他好像看见那小姑娘脖子上的一圈掐痕了,手腕上也是红的。

难道景哥先把人家给绑了?

难道他无法理解的这一切其实都是一种情趣?

且不说林肃完全对付不了醉酒状态的佟思思,就是他能对付,现在这个处境也挺危险。

在酒吧这么危险的场所里,在醉酒这么危险的情况下,旁边还有个娇滴滴的看上去年纪很小的小姑娘。

“你没把人家怎么样吧?”他靠近陆时景,手下快速地解绑,悄声问。

陆时景浑身都是汗,头脑发沉。

他没出声,只摇了摇头。

倒是佟思思,人醉成一滩液体生物,耳朵还支棱着。

也不知道她怎么听的,闻言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我扪心自问!我没有贪图你朋友的美、美色!”

“我们没睡!没睡!”她拍打着被子,为自己被污蔑和怀疑感到愤怒,“他还是很清白的!”

虽然压根就没有人怀疑她。

房间门没关,林肃不知道这里的隔音效果如何,左右张望着,慌得要死:“好好好!没睡!姑奶奶你声音小点!”

他是真怕保安听见声音,推门而入。

到时候看见佟思思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再看看屋里的情况,最后一结合佟思思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

那就不是陆时景一个人进局子的事了。

佟思思哼了一声,倒回床上去。

林肃怕了她,不敢再说半句话。

等他和陆时景准备出门的时候,佟思思看上去已经平静下来了,身体微微起伏着,呼吸平缓,面容安静。

林肃想着毕竟是景哥的救命恩人,扬声问道:“嘿!我们准备走了,你怎么办?”

“没、没事。”佟思思胡乱挥挥手,慢慢抱着被子团成一小团,“这都我、我朋友开的,没人敢动我。”

林肃嗤笑:“没见识过人心险恶的小丫头片子。”

陆时景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林肃立正,谦卑地对着床上的一团道:“明白了,姑奶奶。”

床上的佟思思不耐烦地动了动,突然从被窝里飞速钻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厕所。

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响起。

还有断断续续的叮嘱声。

“出去带……呕……带下门。”

林肃想笑,一转头对上陆时景,顿时又笑不出来了,赶紧顶着陆时景凉飕飕的目光恭敬地带上门。

“老天爷啊——”他长呼一口气,一脸劫后余生地看向眉眼淡然的陆时景,“景哥,我怎么觉得其实需要帮助的是那小姑娘啊?”

又问道:“他们还真给你下药了?现在怎么办?医院还是赵医生?”

“微量,他们没那么大胆子。”陆时景捏捏眉骨,想起来家里那一群不省心还事多的废物,神情冷淡下来。

“辛苦赵医生来一趟吧。”他深呼吸,缓解胸腔中隐隐的躁动和烦闷,“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就不去医院了。”

张晴芸敢这样做,多半是父亲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助长了对方的气焰。

儿子被老子坑,丢人现眼。

陆时景体内燥热难耐,却在即将下楼时停住脚步。

不太放心。

“你先去车里等着。”他对林肃道,随即转身折返回去。

推开门,床上没人,小姑娘果然还趴在马桶上,醉得起不来。

“小朋友。”陆时景低声笑她。

佟思思刚刚大吐特吐过,眼尾湿红着按下冲水键,抬眼看着来人。

陆时景站在门口,眉眼清隽,颀长身姿挺拔如竹。

他明明连人家的身份证都看过。

这会儿却又难得起了逗弄人的心思,眼角带着不甚明显的笑意,声音低沉。

“你是谁家的小姑娘?”


佟思思模糊不清地笑了一声:“谁、谁他妈小……”

然后又低下头接着干呕,嘴里得了空就嘟嘟囔囔,唠叨不休。

她说话声小了下去,陆时景靠近了些,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依稀只听见什么“小看我”,什么“36D”。

这是真醉了。

陆时景失笑。

“好,不小,那你叫什么名字?”他换了种问法,接着逗醉酒的小猫。

“叫名字太客气了,”佟思思抬头,醉醺醺看他一眼,神秘地摇了摇手指,“叫我美女就行。”

这个代号确实挺不客气的。

陆时景等了大概五分钟,确认佟思思一时半会儿不会吐了,才扶着人起身,将人抱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临走前想了一下,接了一杯温水,连纸巾一块放在床头柜子上,又将垃圾桶拿来。

做完这些后,他温声喊床上迷迷糊糊的女孩:“听得见吗?小佟?”

佟思思翻了个身,小声咕哝着。

陆时景凑近了,才发现人说的是:“吵什么吵,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他挑了下眉。

这是梦见自己登基了?

他无奈地放低声音:“想喝水手边就有,垃圾桶就在床头,吐的话,至少不要弄脏自己的衣服。”

不然就没法睡觉了。

佟思思想睡觉,眉头微微蹙着,拢起两侧的被子捂住耳朵,顺带着一张脸也捂得严严实实。

“快走!”漂亮小猫恶声恶气。

陆时景留下一张卡片,这才离开。

他下了楼,径直找到那个灯光下无聊地打着哈欠的女调酒师,向她核实佟思思口中说的那个“老板朋友”。

调酒师想了一会儿:“哦,你说那个小蠢蛋啊?确实是我们老板的朋友。”

陆时景温和地提醒:“我想你这样称呼客人有些不妥。”

调酒师不以为意。

把鸡尾酒当饮料,劝了还不听,顶着一张漂亮小脸在酒吧喝得烂醉,不是蠢蛋是什么?

不过既然面前这位顾客都这么说了,她也就耸耸肩:“好吧,您说这个是有什么事?”

陆时景道:“她喝醉了,我想麻烦你照顾她一晚,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为止。”

“你还挺绅士。”调酒师无聊地拿起酒瓶子甩了一圈又稳稳接住:“但不好意思,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

陆时景同她商量:“你可以当作是一个小小的兼职工作——时间短暂,工作轻松,薪酬丰厚。”

调酒师停住动作。

她只是习惯性跟人呛声,其实就算陆时景不这么做,她每过一会儿也会去看看佟思思的情况。

没办法,这是老板的工作规定,而且负责照顾的人当日工资翻三倍。

不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有多丰厚?”调酒师问。

陆时景思考了一下:“你的单日工资翻五倍,如何?只需要负责给她喂水,保持整洁,以及确保她身边有人保护。”

听起来怎么有点像打理小猫?

调酒师打了个响指:“成交。”

翻了八倍,小傻蛋原来是个小财神。

交待好一切后,陆时景才出了酒吧,坐进车里。

林肃早已等得昏昏欲睡,陆时景一上来又清醒了,坐直身子。

他边开着车,边从后视镜里打量着陆时景的脸色,实在是按耐不住好奇心:“景哥,你又进去干什么去了?”

陆时景仰头,懒洋洋倚在靠背上,唇角带着笑:“打点了一下。”

林肃明白了,这是照顾人家小姑娘去了。

他不正经地笑:“景哥,你老实跟你兄弟说说,真什么也没干?你俩这又是汗,又是掐痕的,怎么看,都玩得很猛啊。”

陆时景神情淡淡:“我二十六了。”

“二十六怎么了,人家不二十岁吗,现在差六岁的情侣多了去了,”林肃撇嘴,“那小姑娘挺难对付,不过是真他妈可爱。”

“她心智要更小一点。”陆时景笑着拨了一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相反,我心智也比二十六岁要更成熟更利己。”

这是一种无形的年龄差。

“景哥,你听过一句话没?”林肃乐了,“当一个人开始考虑一件他觉得不可能的事情时,这个事情就已经撼动他了。”

“你说不可能,那人脖子上,手上,那印子怎么来的?”

“你怎么还被人绑了?”

“刚刚我看着还没敢认,现在越想越不对,你是不刀也给人家递手里了?”

“多么血腥的Play啊!”林肃感慨道,“我以前居然觉得光映是咱们几个里最骚的。”

比起陆时景,周光映那个骚包都有点不够看了。

无论林肃怎么插科打诨,陆时景都只是温和地笑,避开所有跟那小姑娘有关的问题。

男人眉眼间没了面对威胁时的阴沉,取而代之的是光风霁月的清朗温和,长睫低垂,薄唇微勾。

修长指节微微曲起,轻轻转着玉扳指。

林肃实在想不通,他景哥这么个人,怎么能单到二十六岁。

问了半天,什么也没能问出来,林肃累了,挑了个能说的:“行吧,谁家的?谁家的小姑娘?这总能知道吧?”

陆时景还是敛眸轻笑,眉尾小痣在冷白的皮肤上黑得分明。

“好人家的小姑娘。”

“我靠!这都不肯说!”林肃大叫。

陆时景心情不错,放松地向后倚去,神情懒倦地在车上闭目养神。

原本今天是不快的,从得知张晴芸的计划开始,陆时景就一直沉浸在一种被父亲背叛的沉默的愤怒之中。

愤怒这种情绪,他从十八岁之前就学会了隐藏。

但是会隐藏不代表会搁置,陆时景会换个更为稳妥的途径发泄出来。

比如说这次佟思思就无辜地遭了罪。

陆时景向来如此,对待真心的人,他会更为温和真切,对待别有用心的,他也会更为冷漠阴狠。

只是没想到,今天无意中伤害的人会这么可爱。

她醉醺醺的,前言不搭后语,行事鲁莽冲动,竟然真的就这样折腾走了缠绕了陆时景一天的怒气。

想到她是微山佟家的小千金,陆时景脸上笑意深了些。

林肃偷摸着打量到男人一脸愉悦的神色,顿时打了个冷战。

这哪里像是被下了药的样子。

这他妈怕不是老铁树要开花。


佟思思从宿醉中醒来的时候,面无表情的调酒师就站在床头。

并且捧着一堆布条:“老板说再有下次,您就不得入内了。”

刚醒过来完全状况外的佟思思:“?”

调酒师走后,佟思思还坐在床上愣神。

她现在很混乱。

因为有两件大事在昨天同时发生。

她穿书了,以及,她昨天晚上好像见到了书里唯一跟男主对着干还能全身而退的大佬,并且顺手救了人家。

……

佟思思穿进来的这本书是本典型的女主成长、霸总追爱的娱乐圈小说。

女主白挽玉在十八岁高中毕业那年被星探看中,从此进入娱乐圈。

她长得清纯漂亮,并且严格遵循狗血小说的潜规则定律,在一次作陪的酒局上喝下了有问题的酒,阴差阳错下和霸总傅承衍来了一场紧张刺激的一夜情。

一夜情后,女主逃跑,男主疯找。

书中女主要追求自己的梦想,虽然接受霸总给的资源,但清高地表示不能接受霸总的求爱,更是在拉扯两年后跑到了国外进修。

于是被情所伤的霸总开始找一些冤种替身。

佟思思就是这个大冤种。

她在书中的角色是典型的豪门之后,锦市佟家唯一的小千金。

小千金从小娇生惯养,高中后出国留学,大学学的是服装设计,日常是逛街看秀做衣服。

和无脑女配略有不同的一点是,佟思思并不是个坐吃山空的娇娇女。

相反,她在服设方面非常有天赋,不仅轻松以优异成绩度过大学四年,更是在回国后的第一年就成立了个人时装品牌。

她的设计有着非常强烈的个人风格和时尚感,既能捕捉最新潮流,又能自如地添加自己的审美和理解,因此受众忠实,品牌热度和反响都很不错。

到白挽玉回国,和傅承衍死灰复燃之前,她一直是一个有头脑有想法的炮灰。

问题在于炮灰的作用,就是爱而不得进而走上黑化之路。

傅承衍单方面突然提出分手后,佟思思简直换了个人。

她无心事业,舍弃追求,即使后来得知从一开始傅承衍找上自己就是为了用她代替白挽玉,也还是卑微地为了挽留傅承衍用尽了手段。

甚至于放弃了一个设计师的底线和尊严,花费心思地模仿白挽玉的妆容和穿搭。

更是处处挤兑白挽玉,彻底把自己作成了一个标准的恶毒女配。

而白挽玉却在傅承衍的保护下丝毫不受影响,事业上顺风顺水,各种好资源接到手软,由于平日形象塑造得很是成功,被众多粉丝称为国民初恋。

在夺得某奖影后的直播现场,白挽玉高调宣布和傅家继承人傅承衍的婚讯,收获了大批网友的羡慕和祝福。

彼时的佟思思却因为设计陷害白挽玉不成,被傅承衍接连报复打压,甚至整个佟家都被连累,不得已搬离了锦市。

在一个酗酒的夜晚,佟思思开着车撞断了江边公路的栏杆,就这样在冰冷的江水中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简单过完剧情后,佟思思无语了。

一个好消息,她还活着,有点黑化,但还没开始无脑黑化。

一个坏消息,她上个月刚在某场晚会上泼了白挽玉一身酒,并被扒出来作为一个经营着个人品牌的设计师,佟思思的私服却在完全模仿白挽玉。

所以她现在正在被全网黑+全网嘲。

……

佟思思喝醉了有多社牛,清醒了就有多社恐。

一个叫佟思思的社恐决定去死。

*

遇见陆时景这事完全在佟思思意料之外。

在书里,佟思思领盒饭比较早,她死的时候第二个反派女配才登场,而陆时景则是和傅承衍斗到了最后的大Boss。

按照剧情,她原本应该和最后的大Boss毫无交集。

准确来说,这就像是蝴蝶效应,亚马逊雨林的一只蝴蝶轻轻扇动翅膀,都可能引起一场飓风。

佟思思现在就是那只蝴蝶。

她昨晚救下陆时景这个举动,意味着接下来的每一步剧情,都可能会发生改变。

所幸傅承衍的短信按时发来,佟思思暂时松了口气。

至少按照剧情发展走到分手了。

陆时景昨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不过对方走前留下一张硬卡片,上面写了电话号码和几句话。

大意是佟思思如果有事情需要帮忙可以找他。

马上要被分手的佟思思有一个馊主意。

她觉得,大佬马上就可以报恩了。

*

陆氏大厦顶层,西装革履的男人刚刚开完一场会议,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景哥,你跟那小姑娘真没后续了?”一个穿着粉色西服的男人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脸八卦。

“你又是从哪儿听的消息?”陆时景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向他。

周光映嬉皮笑脸:“林肃呗,他说你老铁树开花,我不信,这不,来找你求证。”

“别听他胡……”陆时景否认,刚开了个头就被电话铃声打断。

看了眼,陌生号码。

陆时景接起:“你好,哪位?”

不知道那头说了些什么,周光映就看着刚才还懒散地靠在椅子上休息的男人坐直了身子,温声回道:“当然可以,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

“嗯,好,再见。”

说话间,男人已经走到了门口,修长手指搭在门把手上的时候,周光映呼啦一下站起来。

“不是,我这才来,你又去忙什么啊?”周光映一脸悲愤,“还想着晚上喊你喝酒,老秦也在。”

陆时景停了一下,薄唇扬起。

“你自便吧,我忙着开花。”

说罢关门离开,只留下周光映一个人若有所思地重复着:“开花……什么开花?”

半晌,他猛地睁大眼。

“卧槽!!!刚刚就是那小姑娘打的电话吧!”

*

堆满毛绒玩偶的奶茶店内,佟思思正双手托腮,百无聊赖地咬着吸管等人。

她已经答应了渣男的邀约,并且有个急需优质男人配合来气死渣男的坏主意。

正胡思乱想着,门口迎客的风铃清脆响起,又有客人进来了。

原本在佟思思这边收拾桌面的店员小声惊呼道:“好帅啊。”

佟思思一下子来了精神,第一百次探头看向门口。

来人一身整齐考究的西装,精良的剪裁勾勒出宽肩窄腰长腿的好身材。

英俊得足以吸引店内所有人视线的一张脸慢慢转着,似乎在找人。

“陆先生!这里!”佟思思招招手。

那双桃花眼对上佟思思的视线,露出温和笑意。

陆时景在其他人偷偷打量的目光中走过来,在佟思思面前的位置坐下,笑得如同春风和煦:“佟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

问出这句话的陆时景已经做好了失望的准备,无论是钱或者是权,佟思思想要的,只要他认为合理,就都能给。

失望大概是因为,陆时景没想到那个晚上那么可爱的小姑娘会这么快就讨要酬劳。

他还以为会跟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但是万万没想到。

佟思思诚恳地,低声地,心虚地开口。

“我想请你假装我爬墙对象。”

……

沉默一瞬后,陆时景扬眉:“我应该没有听错?”

他甚至准备好了签支票或者调动关系。

“你没有听错,”佟思思露出个可怜的表情,双手合十请求他,“我被绿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佟思思的馊主意就是让陆时景假装她的新男朋友,在傅承衍提分手时狠狠打脸。

小说的众多人设里,也只有陆时景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碾压傅承衍。

尤其是现在,傅家继承权不稳,而陆时景已经接管家族,两个人在地位上就存在着差距。

这人要是她新男朋友,傅承衍能直接气死。

要知道白挽玉因为娱乐圈的工作,一直到现在都不受傅家本家待见。

她大概说完自己的打算和这样做的原因后,陆时景久久没有出声。

“本来也是我请求陆先生帮忙的,你完全有拒绝的权利。”

佟思思有求于人,卖了个乖,只是有意无意地扒拉着衣领子,露出细长脖颈上昨天留下的一圈掐痕。

陆时景:“……”

佟思思接着小声地道:“没事,你不愿意我也能理解。”

说完又长长叹气,低头拨了下手腕上的手链,正好将昨天被攥出淤痕的两节手腕露出来,明晃晃地在陆时景眼前晃。

这小心思,未免太明显了点。

陆时景闭了闭眼,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

他妥协道:“……我似乎只能说不胜荣幸。”


和傅承衍见面的地点约在一家咖啡厅。

佟思思和陆时景提前到了地方。

“等下不会太多打扰你,”佟思思小声跟陆时景商量,“就走的时候气气他,然后就撤。”

晚走一分钟她都怕傅承衍这个没有道德的狗东西动手。

陆时景颔首。

佟思思还想说些什么,余光瞥见落地窗外正从另一头走过来的人,赶紧回到另一个只能看到陆时景背影的座位上坐好。

傅承衍上来就直入主题,提出分手,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随便挑一句出来都能收入渣男语录。

佟思思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只觉得傅承衍看上去挺虚,长得倒是确实不错,就是莫名其妙像个被富婆榨干的小白脸。

“佟思思,我意思你明白了?”傅承衍一脸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压着性子说道。

他能感觉到佟思思有些心不在焉。

但这次他一定要分手。

坐他对面的佟思思面色平静:“啊,明白了,你要分手。”

傅成衍皱眉,他没想到佟思思反应这么平淡。

不是爱他爱得要死要活么?

这就是要死要活的样子?

傅承衍心里暗讽。

只是他不想计较那么多了,跟白挽玉缠绵一夜之后,他现在只想把身边的莺莺燕燕都赶个干净,然后沉浸他的温柔乡。

“因为白挽玉?”佟思思问道。

傅承衍眼神骤然冷下来:“你果然调查过她。”

……

佟思思晒干了沉默。

脑补过度是种病。

“我警告你,收起你那些手段和心思,离挽玉远一点。”傅承衍冷哼一声,俊美的脸上尽是冷厉与威胁。

佟思思敬礼:“好的长官,事实上,我是来和你和平分手的。”

傅承衍简直觉得佟思思今天可能没睡醒:“你挺有意思,闹成那个样子,现在跟我说和平分手。”

“不过有条件。”佟思思补充道。

还没等她开口,傅承衍就自以为看透一切地笑了一声:“要钱?可以,五百万,全当我买你别再针对小玉。”

佟思思:“……”

对,就是这个味儿,太正了。

动不动就甩几百万分手,这就是最标准的霸总男主。

见人没有说话,傅承衍脸上的笑更讽刺了。

原本他还以为佟思思这样花钱不眨眼的豪门千金,很难用钱打发走。

跟他以前的情人也没什么区别啊。

佟思思睁圆一双杏仁眼,惊讶地说:“虽然我不缺钱,条件也不是这个……”

“不过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提出来,那我就大发慈悲地收下了。”她阴阳怪气,“我的条件是,你必须一五一十告诉我,你跟白挽玉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承衍因为嘴快,痛失五百万。

他烦躁地顺了一把头发:“问。”

“两个月前你突然和我提分手,跟白挽玉究竟有没有关系?”佟思思盯着傅承衍的眼睛。

傅承衍沉默一会儿:“有。”

“行,你们做了吗,就7月12号,你满身酒气,凌晨才回来那天。”

“做了。”傅承衍爽快承认。

他早就受不了佟思思了,在国外留了几年学,思想还那么保守,平常干什么都不行,哪对情侣是这样的。

所以他见到白挽玉,经过那美妙的一晚,就忍不住沦陷了。

“你7月13号第一次跟我提的分手,傅承衍。”佟思思冷静地整理着时间线,“也就是说,我们还没有分手的时候,你就跟她发生了关系。”

“我当时喝醉了。”傅承衍皱眉。

“虽然按常理来说真正醉了的男人应该干不了事,不过现在这不重要。”佟思思垂眸,声音里没有半点情绪,“我只在意你冷暴力了我两个月,我试了各种办法,甚至包括模仿白挽玉,都没用。”

“后来我发现,你不是移情别恋,你一开始跟我谈恋爱,就只是因为白挽玉走了。”

傅承衍看着对面神情平静的女孩,她眼中依然清澈,只是再也没有看向他时的浓重爱恋。

“什么都没有用。”佟思思轻声说,“所以我累了。”

也许是佟思思姿态放得太低,神情太过心如死灰。

不知道为什么,傅承衍原本满是讽刺和厌恶的心里竟然生出一些惭愧和不忍。

“我……我没想过这样。”

傅承衍声音低了下去,他和佟思思曾经也是有过好时光的。

那时他以为白挽玉铁了心不再回头,多少也有些厌倦了一直追逐。

佟思思温柔,独立,曾经是他最理想的结婚对象。

可是最理想和最喜欢差得太多了。

佟思思心里面对着渣男比了个中指。

傻逼,跟你装深情套个话,还真信了。

录音笔的一端闪烁着微弱的绿光,是正在工作的标志。

刚刚两人的所有对话,自然也一并录入其中。

佟思思接着套话。

“我并不觉得我泼她那一杯酒有什么问题,她让我在这段关系里变成了受害人,你们两个我总得挑一个发泄,不然我会疯。”

傅承衍看着她:“你可以冲我来。”

佟思思露出一个笑。

“我被骂成这个样子,被黑,被嘲,你也没想过拉我一把。”

“老实说,挺寒心的。”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从伤心变成了狡黠:“所以我最近也接触了个新朋友。”

傅承衍眉头皱得死紧,看向她。

佟思思弯唇一笑,在傅承衍狐疑的目光中站起身来,袅袅娜娜地朝另一个座位走去。

那里坐着个一直背对着他们的男人,傅承衍说不准对方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也许一直都在。

佟思思亲密地从身后圈住男人的脖子,温柔地撒娇:“哥哥,你听到了吧?我现在真的真的是单身。”

哥哥?单身?

傅承衍裂开。

他竭力控制着表情管理,但很明显失败了。

尤其在看到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之后。

竟然是陆时景。

这个人的身份傅承衍是知道的,陆家最看重的继承人,已经基本掌握了陆家所有的权力。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人会跟佟思思有什么瓜葛。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有牵扯的?

佟思思挽着陆时景甜甜一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新对象。”

眼看着佟思思亲亲热热地搂着旁人的胳膊,依偎进别的男人怀里,傅承衍终于克制不住暴走。

“佟思思!”他几乎是面目狰狞地站起来,甚至带翻了椅子,“你他妈敢绿我!”

陆时景拧眉,尽职尽责地扮演着爬墙对象,搂住那把细腰,将佟思思往身后带了一下。

“傅先生,”他开口,声音温和,“你出轨在先,现在这副样子,恐怕有些难看。”

被护在身后的佟思思一脸惊讶,唯恐天下不乱。

“绿了你?有这回事吗?”她看了看温柔垂眸的陆时景,又看了看气急败坏的傅承衍,“我还以为你跟别人翻云覆雨的时候就已经默认跟我分手了。”

“不会吧不会吧?”她做作地捂住嘴,更紧地贴着陆时景的手臂,“不会你是单方面分手吧?你分我,我不能分你?”

“哥哥你看他——”佟思思摇着陆时景的胳膊,仰着一张小脸甜腻地撒娇,“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傅承衍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扭曲来形容了。

他正要发飙,就见佟思思慢吞吞举起来一支录音笔。

“劝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哦,傅先生。”

“几天后我会召开记者会,正式宣布分手,我不管那些一直追着我抹黑的娱记背后的人是谁——你还是你的小玉,我都无所谓。”

“但是有必要提醒你,如果他们问到不该问的雷区,就别怪我炸你。”

佟思思微微眯起来那双圆眼睛,神情像一只懒洋洋冲着刁民示威的小猫。

“哦,对了。”她想起来一个大好事,喜滋滋地提醒道,“千万别忘了支付我五百万善款哦~天上掉馅饼啦~”

傅承衍脸色铁青,又碍于陆时景那句难看而不好发作。

这里他已经是一刻都待不下去,只能忍着怒气匆匆离开。


和傅承衍分手后,佟思思很快就将这个消息告知家里。

佟父佟母都是正直善良的人,看人看得很准,从一开始就不支持她和傅家那个“不长心的阔少爷”在一起。

佟思思执意和傅承衍谈恋爱后,和家里的关系闹得很僵。

佟父佟母倒是一如既往地爱她关心她,只是佟思思听不得他们说傅承衍不好,动不动就使性子。

现在她同傅承衍分手,自然也就住回家里,重新捡起铅笔设计新品之余,也能多陪陪父母。

要说也没什么不好……除了凭空多出来了一门娃娃亲。

“什么时候还有这回事啊?”佟思思手里面还拿着个刚啃了两口的苹果,一脸震惊。

佟母笑眯眯地拍拍她的手:“很久之前的事了,那个时候你叶柔阿姨还在,我们是好朋友,说笑着定下来的。”

“你都说了是说笑了啊妈。”佟思思还是觉得太荒谬,“再说现在什么时代了,叶阿姨儿子也不一定愿意啊。”

“哎呦!瞎说!”佟母嗔怪地看她一晚,“这次就是人家小陆自己提出来的。”

“他说他到了结婚的年纪,就是平常工作忙,没什么认识女孩子的机会,这不,听他爷爷说起来当年的事,想着和你认识一下。”

佟思思不太情愿,为了结婚而结婚,那还不如不结婚。

佟母再三劝说,甚至佟父也罕见地连连夸赞,说那是个品行高尚的好孩子,事业有成,人也英俊。

佟思思拗不过佟母,只好勉勉强强答应去见见面,多接触一下。

除了拗不过,她还想看看有多英俊。

总不能比陆先生还英俊吧。

自从同傅承衍分手那天后,佟思思再也没联系过陆时景——在她眼里,陆时景帮她这一次就够了,先前的事都一笔勾销。

只是有点遗憾,毕竟陆时景确实是个长相身材性格都绝佳的男人。

*

六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正蒙头大睡的人伸着手在被窝里摸索了半天,艰难地把闹钟按掉了。

闹钟响到第三遍的时候,佟思思终于从香香软软的被子里探出头来。

她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一个鲤鱼打挺从枕头上弹起来。

果然人生最大的赌博就是关掉闹钟后再眯一会儿!

没时间了,佟思思甚至顾不上化妆挑衣服,光速出门。

佟母和对方将两人见面的地点定在了明月楼,锦市一家颇有名气的餐馆。

佟思思到门口的时候,看着一左一右两个穿着缎面马褂的服务员时,简直像看到了救星,着急地道:“你好,梅阁一号。”

两个服务员眼睛一亮:“您终于来了,陆先生等了好久。”

另一个更热情的小伙计连声附和:“对对对,得有大半个小时了吧。”

“陆先生茶都添了几回了。”

“可不嘛,往常这会儿,陆先生都用完早茶走了。”

佟思思因为一路小跑而憋红的脸更红了,不好意思地道:“那个,能快点领我过去吗?”

我本来就迟到了所以你们能不能别唠了!干点正事啊!

“得嘞!”服务员把毛巾往肩上一甩,打前面高喊一声:“梅阁一号添茶——贵客一位——”

明月楼内里布局精巧,中间一条铺着木地板的通道,顶上悬着绘着花鸟虫鱼的灯笼,两侧都是仿古建的厢房,不时有客人的谈笑声传来。

越是往里走,佟思思就越是迟钝地感到紧张。

等到服务员领着她在一间房前站定,佟思思的心已经快跳出嗓子眼了。

她不太擅长约会,等下不会紧张到胡言乱语吧……

雕着风雪压梅枝的门上,梅阁一号几个字格外显眼。

“陆先生,您的贵客到了!”服务员敲了敲门,戏谑地高声喊着。

“请进。”男人的声音和电话里听到的一样清朗。

门开的那一瞬间,佟思思紧张得失去了思考能力。

她低着头不敢往里看,但也没仔细看脚下。

门前设了个很矮的小台阶,佟思思木着脑袋跟着服务员往里走,不妨脚下一碰。

“扑通”一声。

服务员听见响声回头,似乎坐着的人也循着声看了过来。

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佟思思一脸麻木地跪在门口。

她突然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担心会不会紧张到胡言乱语。

因为这跟此时此刻无声蔓延开的尴尬相比,不值一提。

坐着的人站了起来。

服务员因为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回过神来,一拍脑袋赶紧去扶着佟思思起来:“哎呦瞧我这脑袋,忘了提醒您这里有个台阶,再走两步还……哎您小心!”

佟思思已经在说话间大脑一片空白地爬起来,并且走了两步。

脚下又一碰。

“扑通”又一声。

不是吧,还来?

又跪下的那一刻,佟思思是茫然的,无措的,活着但好像死了的。

“……还有个门槛。”

服务员愣愣地补上后半句,不说话了。

他们没见过这阵势。

包间内的景象空前的诡异,下意识伸出手的男人,站在门口的服务员,还有跪在地上的佟思思。

这下真成跪客了。

那人快步绕过来,弯下身来扶佟思思,关切地问:“没事吧?”

佟思思想,这个扶她起来的动作可真像平身。

她咬咬牙硬着头皮:“没逝。”

“就当是给陆先生你赔罪了。”她低着头,闷闷不乐地拍着腿上和手掌上的灰,“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诚意?”

面前的人没忍住笑了。

“好了,来。”他带着佟思思往座位上去,“先坐下看看有擦伤没?”

这声音好耳熟,但是佟思思没好意思抬头。

两个小服务生在一旁看着,见陆先生笑着带着人走的样子,挤眉弄眼地对视了一下。

佟思思抿着嘴,一抬头。

一张英俊得过分的脸映入眼帘。

男人肤色极白,眉下小痣极为勾人。

底下一双幽深如春潭的桃花眼微微挑着,挺直的鼻梁,淡色的唇边带着几分温和笑意。

不是陆时景是谁?

佟思思倒吸一口冷气,好家伙,那天她请陆时景假装她爬墙对象。

现在这阵势,还真是她爬墙对象。


“你……”两个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又是异口同声。

陆时景温和地笑笑,桃花眼弯如弦月:“没想到是你。”

佟思思有点尴尬,连摔两跤的尴尬在更大的尴尬面前好像又都不算事了。

她只觉得她跟陆时景确实是有点子孽缘在身上的。

她小声说:“我也没想到。”

声音更小了些:“你今天穿得还挺好看的。”

九头身的比例真好啊,正统规矩的西装三件套都能穿得这么好看。

佟思思又开始走神地观察陆时景的西装。

陆时景愣了一下。

站在一旁等着客人点菜的小服务员们倒是先乐了,揶揄地看着陆时景,等着看他作何反应。

佟思思听到细微的笑,一下子清醒过来,心里警铃大作,默念了三遍“美色误人”后,还是一声不吭地偷偷红了脸。

“对不起。”她决定先摊牌,“我一紧张就会这样。”

陆时景只是笑着,亲自为她添茶,温声道:“没关系。”

明月楼不仅酒楼是精心设计的仿古建筑,就连菜单都是别出心裁地设计成了竹简的样式,菜名被齐整小楷刻在上面。

陆时景将菜单递给佟思思,弯眸询问她的意见:“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佟思思身为设计师的的DNA动了,她像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小朋友一样,不看菜单内容,倒是翻来覆去看竹简。

嘴里还小声念叨着:“哇,好像皇帝处理政务啊……”

如此看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来旁边还有个大活人,这才干巴巴地清了清嗓子,端庄地开口:“陆先生点吧,我都可以。”

陆时景发觉自己从佟思思进来,心情就总是很好,对方的各种小心思和小动作,就像一只心思活泛的小猫,格外有趣。

“这家的招牌水煎包、冰花煎饺还有鲜虾粥很不错。”他有意点了几样稀松平常的,又将点菜权交回佟思思手里,“你再看看。”

佟思思听见水煎包就想欢呼了,太好了,还好不是什么只能看不够吃的西餐。

早上就该吃这些热乎乎的又能吃饱的!

少女润白的小脸上没有半分不悦,反而一双圆溜溜的杏仁眼里全是满足开心,红唇微抿,看上去实在可爱。

她纠结了半天,加了一份豆腐脑。

陆时景眼里的笑意又真切了几分。

服务员领了菜单就出去了,屋子里一静,佟思思又开始紧张。

虽然那天拜托陆时景帮忙时,两个人算是简单认识了一下。

但这跟今天这种相亲一样的场面可不太一样。

“咳,陆先生,”佟思思清清嗓子,先发制人,“介绍一下,我叫佟思思,今年二十岁,目前的工作是时装设计师,有一个自己的服装品牌,收入稳定,经济自由。”

陆时景点头,温声道:“你好,思思,我是陆时景,二十六,目前的工作是陆氏的执行总裁,有一个自己的科技公司,主要研发人工智能,收入稳定,经济自由。”

一样的句式,完全不同的内容。

佟思思心里想这也太厉害了,又继承家业,又成立自己的公司。

她硬着头皮道:“那个,你也知道,现在已经不兴娃娃亲了。”

陆时景弯眸看着她。

“所以我们今天就当是好朋友见面,说说话啊唠唠嗑啊就行了,这样可以吧?”

佟思思小声问道,她总觉得陆时景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流落到相亲市场。

可是佟母又说这次见面是陆时景主动提出来的。

她有些摸不准,只能试探着说话。

陆时景温声道:“按你舒服的方式来就好。”

又主动提起佟思思最近在忙什么这种话题。

佟思思提起这个就觉得心好累:“那天请你帮忙,你大概也听到了我跟傅承衍之间的事,我最近就在忙着处理烂摊子。”

陆时景来了点兴趣:“冒昧问一下,佟小姐打算怎么处理?”

佟思思想了想,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自己的一个个计划:“头等大事,是几天后的记者会,我要为自己澄清。”

“然后我打算把傅承衍送我的东西全部变卖,换成现金。”

“今年冬天有个为山区小朋友送爱心棉衣的公益项目,我想作为棉衣的设计师参加,包括他支付的五百万在内,所有跟他有关的钱都投入,这样子既能把这笔钱花到该花的地方,我也不至于被骂得太惨。”

佟思思列得认真,甚至忘了陆时景的身份和刚刚进屋时的尴尬,反而往他的方向凑了凑,絮絮叨叨地出鬼主意。

“陆先生,你这么有商业头脑,你说我如果卖这些东西的时候,打上一个傅承衍的标签,会不会有万千他的追求者们竞拍啊?”

那不就又可以坐地起价了!

陆时景看着眼睛都亮了起来的女孩子,忍着笑:“也许可以一试。”

“好!那就这么办!”佟思思小手一挥,颇有种翻脸无情的渣女神采。

如果说原本陆时景还有些犹豫,现在他已经确定了。

无非是一场联姻,放一个鲜活的灵魂在家里,似乎要比放一个干枯的傀儡要好一些。

陆时景向来最不喜欢被操控,就像他的母亲一样,被迫嫁给父亲这样的人,余生只能看着自己的丈夫流连花丛,不思进取,年纪轻轻便心病难医,撒手人寰。

他父亲的那个女人越是想往他身边塞人,以此来左右他的决定,他就越是要自己去找一个合心意,至少顺眼的结婚对象。

佟思思还想再补充些什么,坐在对面的陆时景突然抬眸一笑:“佟小姐,我觉得你很好。”

“啊,是、是吗?谢谢。”佟思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陆时景看着她,他看向人时,长长的眼睫垂落下来,有种无端的深情。

“佟小姐觉得我怎么样?”桃花眼从容弯起。

这一笑可真要人命。

陆时景五官生得清俊,面部轮廓又格外棱角分明,眉骨高而眼窝深,带着隐隐的锋利,气定神闲地笑着的时候,像是温和中藏着暗芒,危险又勾人。

佟思思不争气地红了耳朵,小声道:“我觉得你也挺好的。”

她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对方的下一句话给惊得七荤八素了。

陆时景莞尔,温和地点点头:“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佟小姐你对婚事没有不满。”

“既然如此,我们结婚,如何?”

佟思思好不容易清醒了的大脑又不清醒了。

相亲就够快了,结婚又这么快?

这真的好刺激啊。

“我准备了一些东西,佟小姐看后,再做打算。”陆时景递过去一纸文书,接着缓声解释,“如协议所示,我会充分尊重佟小姐婚后的人格自由和人身自由。”

佟思思仔细一看,原来是拟好了婚前协议,内容倒挺明了,双方只有婚姻关系,但互不多加干涉。

除此之外,陆时景竟然肯分给她5%陆家的股份。

那可是陆家的股份啊!陆家的股份在锦市简直是有钱都买不到的铁饭碗了!

5%……一年分红也能分个几千万了。

佟思思一口同意。

并且当即无比忠诚地表示:你放心,我会扮演好该扮演的角色,只图钱,不图感情不图人,绝不会对你的个人感情横加干涉!

陆时景自己都不记得这是今天第几次哑然失笑。

“好,那我们就说定了。”

两个人的婚事就这么成了。

说草率吧,还有婚前合同,挺严谨的,可要是说严谨吧……也确实挺草率的。

用完早餐,两个人一同散了会儿步。

从公园散到商场,从大学聊到工作,聊东聊西,又从各自的兴趣爱好聊到婚后各自要做的事。

直到中午快吃饭的时候,陆时景还没开口,逛商场逛累了的佟思思先枯萎了:“能不能不逛了,每家店都进,这也太累了。”

陆时景讶然:“我以为是在陪你逛。”

佟思思茫然:“我以为是在陪你逛。”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站了一会儿,佟思思先笑出声来。

她笑起来两只又圆又大的眼睛就弯成月牙,配上那张嫩乎乎的小脸十分可爱。

陆时景不自知地也跟着笑了:“那去吃饭?”

佟思思立马满血复活:“我请你!”

两个刚刚认识的人又凑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麦当劳。

对于陆时景这么有钱有势,竟然是第一次来吃麦当劳这件事,佟思思深表同情,一连给他点了许多小吃,最后两个人吃不下,真的只能兜着走。

就这么兜兜转转,下午的时候,陆时景接到一通电话,公司有个会要开。

佟思思当然是善解人意地要求回家。

到了家门口,陆时景下车为她拉开车门:“慢点。”

佟思思提着打包好的小吃钻出来,语气已经熟稔得像是在和老朋友说话:“你真不吃了?”

陆时景好脾气地笑笑:“不吃了。”

“那?再见?”佟思思没心没肺地挥挥手,提着东西就要溜回家。

陆时景还没道别,原本闭着的别墅大门突然开了,佟母出来,看见陆时景,先温温柔柔地点点头:“时景这孩子,好多年不见了。”

一转头对着佟思思就是一顿训:“思思,你看看你穿的像个什么样子,有你这样去赴约的吗?”

目光又落到佟思思手里抱着的袋子上:“这是什么?”

佟思思哪敢说她带着陆时景去吃了汉堡薯条,抱着垃圾食品尽可能缩成一团,下意识求助一样地看向陆时景。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动作和目光有多暧昧多亲近,陆时景倒是心思一动。

“阿姨,好久不见。”他体贴地将佟思思微微往身后一带,是保护的姿态,“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这是在帮着岔开话题?看来两个人处得挺不错的嘛。瞧瞧这一个卖可怜一个护短的,这不简直就是一对小夫妻。

佟母哪还顾得上生气。

“阿姨好得很~”佟母笑着应道,“小陆啊,上次阿姨想请你来家里,你在国外出差,今天总得坐一会儿吧?”

陆时景刚要开口,佟思思就无比自然地回答了:“你就别给陆先生添乱了啊妈妈,他一会儿有个会要开的。”

看看,这跟个小媳妇一样。

佟母打趣道:“怎么还叫陆先生呢?搁肚子里面就认识的两个人了。”

佟思思顿时脸颊烧红,正要找个借口先回房间。

一旁站着的陆时景笑着看向她:“这得看思思的意思。”

这个狐狸!怎么改得这么顺口啊!

佟思思又别扭又害臊:“我没什么意见……”

说完,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脸恐怕已经红得都能滴血了:“我先回去休息了,妈妈你先跟……跟时景聊。”

然后落荒而逃。

到了晚上,佟思思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还在为陆时景那句思思心动。

这也太危险了,真结婚了,她能把持得住吗?

郁闷地扑到床上,佟思思打算拿起手机打把游戏转移一下注意力,微信有一条消息弹窗。

点开。

是陆时景的好友申请。

陆时景:下午你好像走得很急,没能来得及跟你告别。

随即发来一条语音,男人磁性优雅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我很期待下次见面,思思。”

完蛋。

佟思思一头埋进被子里。

有点动心。


对于陆时景,佟家这边自不必说。

有傅承衍放在一边作对比,佟父和佟母简直恨不得让两个人明天就结婚,永绝日后佟思思一个抽风又跟傅承衍复合的后患。

陆家那边,原本佟母就格外看不上陆鹏程婚内出轨不讲道德,她年轻时是个暴躁火烈的性子,如今上了年纪了,温和了些,可也不是没有。

佟家干脆直接越过了陆氏夫妻,给老爷子那边致电询问相关事宜。

两个小辈九月底才见了第一面,两家就定下了订婚的日子。

国庆节。

不说半个月,一个礼拜都不到了。

就在佟父佟母讨论年前办婚礼是不是有些太仓促时,陆老爷子打来电话,放下长辈的姿态,温和地请求佟父佟母是否可以同意十一月底完婚。

老人说自己实在是很中意佟思思做陆家的孙媳妇,想赶在年底过八十大寿前看着两人完婚。

到时他还能跟老朋友们夸耀夸耀,免得又被挤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着重孙。

再说,也算是尽早了却叶柔生前遗愿。

提起叶柔,佟母不禁伤心,哪还记得几分钟前和佟父讨论的“太早”,红着眼眶一口答应了,又连连叮嘱老爷子一定保重身体。

听佟父佟母说起来这件事时,佟思思满不在乎地点点头,对于订婚日期和结婚日期都没什么异议。

她这几天忙着准备记者会,憋了一肚子古灵精怪的坏主意,就等着到时候出一口恶气。

到时候,她要让所有骂过她的人都被打脸打得哑口无言。

两人那天第一次见面后,陆时景似乎就进入了忙碌期,下午回公司开过会,当天晚上就飞英国出了个短差。

当然,作为即将结婚的未婚夫妻,两个人还是一直保持着联系。

佟思思大多时候不是在追剧就是在打游戏,这两天又忙正事,大多时候甚至都想不起来有陆时景这么个人。

倒是陆时景,对这桩婚事还算上心。

陆时景:早上好,思思。

陆时景:没记错的话,明天就是记者会的日子?

陆时景:筹备记者会很忙,辛苦你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佟思思就觉得事情又多又麻烦。

小佟睡不醒:唉。

陆时景远在大洋彼岸,看到这个哀怨的语气词,配上软乎乎的网名和头像,几乎都能想象到女孩垂头丧气的样子。

陆时景:怎么了?

陆时景:太累的话,可以远程连线,我帮你分担一些。

隔着一层屏幕,陆时景的表现依旧优秀,他似乎总能接上话,或者开启一个新的话题,但又不是干巴巴地没话找话。

不过分冷淡,也不油嘴滑舌。

这点倒是让佟思思很有好感,虽然两个人只是婚姻合作伙伴,但是日后也是要一起生活的,性格合拍还是很重要。

可是这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到了发布会那天,还是被打击得七零八落。

娱乐记者的嘴,实在是毒。

他们就像是感官敏锐的苍蝇,哪个话题最臭,哪个话题最扎人,哪个话题最不堪入目,他们就会成群结队地追着问,变着花样问,不顾人尊严地问。

但是佟思思已经今非昔比了。

她今天的打扮很得体,一改往日模仿白挽玉时病歪歪的小白花模样,妆容清淡,明眸皓齿。

第一个记者提问,上来就问她对最近争议最大的她插足傅承衍和白挽玉爱情一事有什么看法。

看来对傅承衍的警告并没有用。

佟思思神情冷淡,直接放出录音和聊天记录,无一不明晃晃地昭示着,虽说傅承衍先追求白挽玉未果,但在白挽玉回国之前,傅承衍和佟思思一直在谈恋爱。

更是上来就放出了咖啡厅的对话。

原先的剧情里,佟思思根本就没有发布这场记者会,而是一厢情愿地让外界认为自己还跟傅承衍还有联系。

也正因此,等傅承衍真正和白挽玉确定了情侣关系后,一直藏着掖着分手事实的佟思思真的成了人们眼中的插足者,再怎么辩解也说不清了。

佟思思不这么觉得。

陆时景给了她五百万没错,不过她只答应了分手这一件事,至于记者会上娱记们问出什么难听的问题,她又会怎么应对,那只能是你不仁我不义。

一个记者尖锐地问道:“佟小姐,请问您怎么回应私服模仿白挽玉这个话题?”

“哦,你说这个啊。”佟思思漫不经心地吹吹指甲,白生生的小脸上尽是漫不经心和嫌弃,“就想试试看国民初恋是怎么追到别人男朋友的,不过穿上了才发现,光穿衣服不行,我还得突破道德底线。这不——”

她站起身轻飘飘转了个圈:“有道德底线的我呢,还是穿回符合自己审美的风格了。”

另一个女记者不依不饶地开口,声音几乎是有些扭曲的尖利:“佟小姐,请问您前脚跟傅先生分手,后脚就跟陆氏联姻,这是否坐实了您私下里生活混乱的传闻呢?”

“好问题,”佟思思笑得甜甜的,说出的话毫不客气,“一条五毛吧?我出一块,你去问问让你问这个问题的人。”

“怎么样,净赚五毛,偷着乐去吧你。”

台下一片哗然。

一些娱乐记者气得涨红脸:“佟小姐!请你不要侮辱我们这个职业!”

佟思思坐在台上,面前全是话筒,她试了试声音,冷静地道:“熟悉我这个人的人都知道,我个人除了上T台,大部分时间都是个社恐。”

“所以我提前预判了一下你们的问题,并且做了一个200页的PPT。”佟思思道,“会前还喝点小酒助助兴——这意味着你们问什么我都能说上来,而且我心里想什么就会说什么,保不齐一会儿还会骂人。”

“这些天我的房子周围很热闹,有一些狗仔当着当着,就只剩了个狗。”

佟思思对此很是头疼,她曾经试图和娱乐记者们和解,然而总是徒劳。

一群收了钱就没有底线的家伙,整日在佟思思的私人住宅附近到处蹲点。

“既然在座的各位,都一口咬定没有进入我的私人空间,没有侵犯我的个人隐私,那么我相信大家。”佟思思点点头,“啊但是顺便说一句。”

“我在屋檐下,树上,还有正门口的邮箱上都装了摄像头。”佟思思耸耸肩,神情无辜,“你们搞坏的只有正门口的那个不隐形的。”

“当你用摄像头看着我的时候,我也在用摄像头看着你。”蜜糖一样的杏仁眼恶作剧地弯起,“摄像机套娃玩过吗兄弟?”

刚刚还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记者们默默坐了回去。

佟思思并不算是公众人物,如果因为隐私权被侵犯而向他们提起诉讼,手里还掌握着证据,那可不是什么好解决的事。

因为佟思思获得证据的方式太合法合理了,在自己院子里装摄像头,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

不正常的只有那些非法进入他人住所偷拍的记者们了。

“在我自家装的摄像头,不小心拍到了某些人毫无隐私的脸,也不是我的错吧。”

“摄像头呢,是个好东西,这么多天拍到了一些人,也拍到了一些小动物。”

“我瞧着今天来的好几个大佬都很面熟,但你们坚称没有,”佟思思阴阳怪气地又抿一口带来的小酒,“难道你们不是人都是畜牲?”

那些自动对号入座的记者几乎要气疯,问题尖锐得几乎让人听不下去:“传闻都说佟小姐私生活奢靡混乱,个性嚣张跋扈,您这么急着和陆先生结婚,难道陆先生就不会知道这些吗?”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底下众人爆发出一阵惊呼声,紧接着快门声疯狂响起。

佟思思下意识跟着摄像机转向的方向朝身后看过去。

一个原本不应该在这里的人,毫无预兆地为她而来。


“传闻当然不实。”陆时景温声回答。

佟思思惊讶地看着对方。

这人不是还在英国出差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可陆时景就是来了。

他径直往台上走,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绅士地打了声招呼,坐在了佟思思身边。

然后,他将佟思思温柔地揽进怀里,像哄一个被欺负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

只是一下下,很快就放开。

陆时景周身气度清贵又宁静,好似一块通透的美玉,又好似一枝风雅的青竹。

这么好的人,对着长枪短炮的记者们把她按进怀里,神色冷淡地替她挡下那些尖锐的提问。

佟思思的心跳从来没这么快过。

那些媒体一见到陆时景,态度明显收敛了不少,但也更热情,问的问题更多。

“陆先生,请问您和佟小姐联姻如此突然,是出于家族利益考虑吗?”

“你好,我和思思是通过双方家长介绍认识的。在接触过后,自然而然地被对方吸引,由此决定结婚,与家族利益无关。”

“陆先生,请问您是否如外界盛传那般,是奉子成婚呢?佟小姐才刚同傅先生分手,您二位怎么会这么快就走到一起呢?”

“首先请容我澄清,思思没有怀孕。如果再有人公开造谣,陆氏将会委托律师出面处理。接下来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这么快走到一起,也是我对思思一见钟情,展开追求。”

“陆先生,佟小姐和傅先生的爱恨纠缠传得人尽皆知,这您也一点都不介意吗?”

陆时景停了下,再开口时,回答突然变得有攻击性起来。

“和傅先生有段感情没什么,因为那个时候的思思还不认识我。”

“我有自信得到思思全部的爱,所以我不介意。”

看着男人线条优美流畅的侧脸,听着男人冷静回复的清冽声音,佟思思突然就觉得有些委屈了。

这就是有人保护的感觉吗?

刚刚被围攻的时候她还能忍住,甚至牙尖嘴利地反驳回去。

现在陆时景一出现,她反而像个被欺负了以后忍着眼泪,却在看到家长的那一刻嚎啕大哭的孩子一样。

佟思思眼眶热热的,她半低着头,抿着嘴不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该喝酒的,这下又要泪失禁。

刚刚那个女记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陆先生,您怎么就知道佟小姐是出自真心的喜欢您呢?”

陆时景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正要回答,佟思思先开口了。

她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清甜的尾音带着女孩子特有的柔软:“我也对陆先生一见钟情,不行吗?”

“见到了陆先生,才发现我对傅先生的感情也许什么也不算,正巧他也这么想,所以我们分手了,这你们也要管?”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才见几面,可佟思思一看见陆时景,就像是看到了家人一样。

她也想保护所有对自己好的人。

陆时景半低着头看向说完这一句就红着耳朵尖不再吭声的人,微挑的眼尾都是笑意。

或许是有陆家继承人坐镇,接下来的记者们好像突然被打了镇静剂一样,提问时都客气了许多。

只是接下来的佟思思彻底酒意上头,一点都不客。

她不要命一样把傅承衍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和两人恋爱的时间线全都理清放进了PPT,对在场几个受了指使当众羞辱她的记者大骂特骂。

更是扬言记者会结束后,她会把所有证据放微博,还要起诉跟踪到她家拍摄隐私的无良媒体。

一波王炸。

记者会还未结束,就已经拿下了好几个热搜。

#佟思思傅承衍 分手

#佟思思陆时景 一见钟情

#一分钟科普陆时景 商界的巨佬级

#佟思思 惨

#佟思思 难道你们都是畜牲

#佟思思 摄像机套娃玩过吗兄弟

#白挽玉 道德底线

……

词条爆了。

记者招待会的各位记者没能骂个尽兴,倒是一个两个被骂了个尽兴,走的时候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像是落败的公鸡。

没办法,毕竟佟思思手里不知道哪里来了那么多证据,再多说一句,恐怕就要惹上官司了。

最后还算是顺利的结束了。

人刚走完,佟思思马上转过头一脸惊喜地看着陆时景。

“你怎么来了?”她呼了口气缓解情绪,想开口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结果一开口,眼泪也跟着跑出来了。

台下的记者走了个干净,佟思思坐在台上,说不上来是累,还是被那些难听的问题刺得难,也可能是因为陆时景从天而降。

总之各种情绪交织着,让佟思思控制不了自己的泪腺。

她努力咽下声音,肩膀微微颤抖着。

陆时景坐在她身旁静静地陪着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捏了捏佟思思的后颈,安抚一样的。

他像是风尘仆仆赶回来,英俊的面容上难掩疲倦。

“对不起。”佟思思还是没办法停下哭,不停地抽噎着。

好像从认识开始,她就带着一身麻烦。

如果这是她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按照佟思思的性格,大概会像一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地面对这一切。

可是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她从异世界而来,对这个世界除了小说剧情,几乎是一无所知。

她被套入到一个在此之前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身体里,既要学着去适应这具身体所处的环境,又要去收拾这具身体惹下的破烂事。

这就是佟思思的委屈之处,她是在收拾烂摊子,却没办法跟别人说这不是她的锅。

陆时景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递过去纸巾:“别哭了。”

佟思思接过去擦眼泪,哭腔浓重:“我没哭。”

哭成这样了还嘴硬。

陆时景收回目光,决定照顾一下小姑娘的自尊心,于是不再去看她泪痕斑驳的脸,只低声道:“抱歉,回来得晚了些。”

提前回来的话,也许就能截住那些咄咄逼人的过分提问,佟思思也就不至于哭成这样了。

“你道歉干嘛?怪我自己不争气。”佟思思抽抽搭搭地擦眼泪,“要不是我自己干出来那些事,也不会这样。”

陆时景心疼的同时又有些想笑,他简直想把佟思思那颗奇妙的小脑袋瓜里的想法都具象化看一看。

怎么会有人这么老实,一般人要是有锦市上流圈子这样好的家世,就是错了,也能是没错。

佟思思倒好,被气得呜呜咽咽,鼓着个包子脸,还不忘认罪。

“如果那些已经算是不好的事,那你以后要面对的真正的坏事还会有更多。”

陆时景十指交握着,隐晦地提醒佟思思嫁入陆家必须要面对的现实:“以陆太太的身份。”

厌恶自己的父亲,后来上位的继母,和本家其他能力不够却还想要更多的同辈人。

不知道她能不能忍受。

佟思思却还在想这场难堪的记者会。

这场由她的蠢和傅承衍的渣导致的记者会,却要让陆时景这样品行无可指摘的人卷进来,并且替她开脱。

佟思思后知后觉想起陆时景的身份,连哭也顾不上了,有些紧张地扯了扯陆时景的西装下摆。

陆时景正安排助手去做好公关,感受到那点微不足道的拉力,一转头。

对上了佟思思泪汪汪的杏仁眼,跟个委屈哼哼的小猫小狗似的。

他心里蓦地一软:“怎么了?”

佟思思眼睫毛还湿漉漉地黏在一起,一开口先关心他:“那些记者会不会在报纸上连着你也骂啊?”

到时候传出一些对陆时景不好的流言蜚语,那她的罪过就更大了。

陆时景有意想哄哄她,顺着她的话拧眉一副仔细思考的神态:“为什么要骂我?”

佟思思想也不想:“因为你和一个名声不怎么好的女人在一起了,还帮她说话。”

陆时景轻笑,松了松领带,解开衬衣最上面一颗扣子,活动了一下肩颈:“有两点错误。”

“第一,你并非名声不好,也远不至于要被刚刚那样对待。”

“第二,考虑到你是我未来的夫人,我为你说话情有可原,这也不至于被骂吧?”

男人刚才一身深色西装,浑身上下都还带着商场上的硝烟。

这会儿衣领松散着,两截线条清晰的锁骨没入敞开的领口里。

额前整齐归拢的头发因为长途飞行也有几缕散落下来,少了些疏离感,多了几分温和散漫。

佟思思因为“未来的夫人”这个称呼面上发热,低头避开男人含笑的目光:“那些样子你也看到了,你怎么知道他们写上头了不会带着你一起骂?”

陆时景摊了摊手,十分随和的样子,笑意温柔:“别太担心,我想我刚才应对得还算绅士。”

佟思思在他云淡风轻的话语中感到莫名的安心,她破涕为笑:“绅士地说谎吗?”

她这话让陆时景挑了一下眉:“比如呢?”

佟思思慢吞吞地学他:“有两个谎言。”

“第一,与家族利益无关。”

“第二,你对我一见钟情。”

她板着张嫩豆腐一样的小脸,尖下巴上还带着泪,眼睛红红,鼻尖红红,却煞有介事地学他说话的样子。

陆时景想,这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可他的第一反应还是哄小孩:“家族利益这一条我可以解释,陆氏的股份我并不在意,比起联姻,我更认可用实力发展家族事业。”

但联姻也确实出自私心,为了反抗父亲像是买卖货物一样的安排,也为了让年事已高的爷爷能够放心,不过这些原因陆时景不说,佟思思也能明白。

毕竟已经有婚前协议说明一切。

至于第二条“罪状”,陆时景不置可否,只笑着:“你不也这么说了吗?”

佟思思睁着泪眼:“什么?”

陆时景还是笑:“一见钟情。”

佟思思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一遍刚才她为了维护陆时景,头脑一热时说过的话,顿时脸颊烧红。

陆时景微微低下头,离得近了些,那双通透的黑色眸子里倒映出两个小小的,无措的佟思思:“这也是谎言吗?”

佟思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应该说是,可是这一刻她看着陆时景过于温柔和暧昧的眸光,佟思思发觉自己竟然说不出来。

陆时景又靠近了一些,再近一些,两个人就是鼻尖贴鼻尖的距离。

“嗯?是谎言吗?思思。”

空旷的发布会现场,只剩下了呆呆地仰着脸的佟思思,和低头微笑着看向她的陆时景。

这也太偶像剧了。

佟思思好像被那双总是带着笑的眼睛勾走了所有的神魂,看着光影投射在陆时景那张过于完美的脸上,变幻成温柔的轮廓。

陆时景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无论是长相还是人格,但他似乎并没有这种自觉。

那双眼眸幽深,像沉在水潭下却仍旧晶莹剔透的瑰丽宝石。

“如果那是谎言,那我们抵消了。”

还没等佟思思从那种目眩神迷的惊艳心情中缓过神,陆时景又说道。

“如果那不是谎言。”

“那么你指认的谎言,我都已经为其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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