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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马川行江湖中

江南已逢烟雨 著

女频言情连载

乱世风云起,国士奕局生。庙宇相更迭,门派多厮杀。少年承天命,辗转江湖中。身兼百家长,灵眼辨乾坤。十年无人问,一朝天下知!

主角:宋元宋念卿,顾婉顾槿汐   更新:2023-01-19 04:3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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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宋元宋念卿,顾婉顾槿汐的女频言情小说《走马川行江湖中》,由网络作家“江南已逢烟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乱世风云起,国士奕局生。庙宇相更迭,门派多厮杀。少年承天命,辗转江湖中。身兼百家长,灵眼辨乾坤。十年无人问,一朝天下知!

《走马川行江湖中》精彩片段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唐天祐四年四月十八日(暨公元907年6月1日),朱温废黜唐哀帝,自行称帝,改名朱晃,国号梁,年号开平,史称后梁。

是日,皇城开封。

朱晃独坐在龙椅上,微仰着头,闭着眼,眼皮不时颤动一下,看样子并没有睡着。

“吱~”

殿门被推开一道缝,一个身着乌甲的军伍之人小心翼翼走了进来,停在朱晃身前,拱手行礼。

“微臣参见皇上!”

“免了,找到了吗?”

朱晃依旧闭着眼,像是累了一样,声音很淡。

来人面带苦涩,“皇上,微臣这段时间几乎找遍了梁国境内,但……依旧没有那薛算子的下落,微臣斗胆猜测他或许会在晋地岐地,便分派人手向外继续找了。”

朱晃这才睁眼,坐正了身子,“不无可能,这薛算子乃是儒家先圣的高徒,若能得到他的助力,我梁国一统便指日可待了,那晋王岐王想必不会不知道这个理。所以,无论如何都得赶在他们之前找到他,这件事你若是做不好,就不用再回来了!”

来人捏了一把冷汗,犹豫半晌才继续道:“皇上,外界传言这薛算子和契丹国士萧成道曾有赌约,一方助唐,一方助契丹,眼下……皇上,您说这薛算子会不会自知赌约落败,心灰意冷下自寻短见了?”

哪怕来人没有说的太透彻,但朱晃却是清楚他的意思,薛算子赌自己能助末唐重铸辉煌,以挡契丹。

可如今还没等到和契丹交手,这天下就落在了他朱晃的手里,换句话可以说是他将薛算子推到了败局,且不提以此为败是否会让薛算子想不开,眼下只怕那老家伙为此记恨在心,不肯相助啊!

思索良久,朱晃轻叹一口气,“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先去找才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目光一狠,朱晃沉声一句,“纵使他不能为我所用,也断不能为他人所用,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了。切记,倘若有消息,万不可打草惊蛇!”

来人急忙抱拳应声,“是!微臣领旨!”

“退下吧!”

朱晃再度靠了下去,闭上了眼。

来人默默行了一礼,随即轻声走出大殿。

不知几许,殿内鼾声起。

随着梁朝稳立,天下群雄四起。

偌大的唐朝疆域四分五裂,各地藩王据地自立,致使四海之内硝烟弥漫,百姓深处水深火热间。

但在北地,一个仿佛脱离烟火的的小镇上,今日却多了一张陌生面孔。

年过花甲,一身朴素的布衣,微佝偻着身子,花白须发随风飘动,背负一个用破布包裹着的长条物件,不紧不慢走在长街上。

不知走了多久,老人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了一个倚靠在墙边的孩子身上。

约摸六七岁,穿的破破烂烂的,看上去像个小乞丐。

老人犹豫了一下,走近了,蹲在小乞丐身前,从怀里摩挲半晌,掏出了半块干饼递了过去。

小乞丐吃力地睁开眼睛,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而是好奇地看着这个面生的老人。

“吃吧。”

老人和蔼一笑,将饼塞进了小乞丐手里,随即迈着缓慢的步子离开了。

小乞丐呆呆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了视线中,他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自此,老人留在了这个小镇上,但大多数时候都坐在小镇后山前的一棵老树下发着呆。

这一日,老人一如既往坐在老树下,不知何时,一个脑袋鬼头鬼脑探了过来,却没有走近。

察觉到动静,老人回过头,看到了略显犹豫的小乞丐。

老人招了招手。

小乞丐迟疑了一下,这才走到了老人身前。

“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摇起了头。

“我没有名字!”

“你父母呢?”

“死了,我没见过。”

小乞丐说的很平静,目光却是直勾勾盯着老人背上的那个长条物件。

对于小乞丐的回答,老人轻叹了口气,但没有多说什么。

沉默了许久,小乞丐鼓起勇气指了指老人背后,“我知道那是什么。”

老人似有兴致,不等他问,小乞丐就坚定地说了句。

“那是剑,是大侠用的兵器!”

“我也有!”

小乞丐拍了拍自己腰间的一根磨尖了的小木棍,些许自豪地补充了句。

老人盯着小乞丐的“剑”,许久,赞同地点了点头,“好剑!”

小乞丐笑了,但老人却又紧接着说了句,“不过……我的剑比你的要更好一些!”

小乞丐皱了皱眉,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不信,你给我瞧瞧!”

老人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而是缓缓从背后取过那个用破布包裹着的长条物件,慢慢松开了上面缠绕的布。

小乞丐紧盯着老人的动作,不敢眨一下眼。

布条解开,露出了一柄通体乌金色泽的长剑。

小乞丐眼里闪过亮光。

看着手里的剑,老人浑浊的目光闪了闪,多了些宠溺,轻轻摩挲着剑身。

突然,小乞丐感觉到眼前白光一闪,似有一道锋锐之意从身边袭过。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老人还依旧坐在原处,但不远处的那棵老树却多了一道半尺深的划痕。

小乞丐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棵老树,许久后才回过头来,看着仍然带着和蔼笑容的老人。

“这是你做的?”

老人摇了摇头,“不,是剑!”

小乞丐似懂非懂,但还是不由得看向了自己腰间的“剑”,有些失落。

“你的剑好像是比我的要好一点!”

老人淡淡一笑,片刻后突然扭过头问了句。

“那你想要吗?”

小乞丐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迎上了老人的目光。

许久,他轻轻点了点头。

“好,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把它送给你,怎么样?”

小乞丐没有迟疑,重重点了下头,但还是疑惑道:“那你要我做什么?”

老人抬起头,望向远处。

“我想让你替我去这江湖走一遭,替我把这天下归置归置!”

小乞丐茫然地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娃娃,你可愿意做我的徒弟?”

这时,老人突然回过头问了句。

小乞丐又是一愣,看了眼老人手里的剑,犹豫了一下。

“你会把它送给我的,对吗?”

看着小乞丐真挚的眼神,老人点了点头。

“噗通~”

小乞丐立马跪了下来,冲着老人磕起了头。

老人欣慰地笑了,抬眼远望,浑浊而深邃的目光仿佛多了些光亮。


开平四年。

世事难讨无名利,向来三月已深秋。

落马镇,深处北地凉州,说是镇,其实不过是个大点的村子罢了,三四十户人家,倒是不同于外界那纷乱之地,平静得很。

临近晌午,长街上少有人行走,但却有阵阵吵闹声从小镇东边的一片空地上传来,甚是热闹。

“小黑子,你这打法不对呀,你应该……”

一个约摸十岁的白净少年皱着眉头,迈步走到比他小了一头的黢黑小子身前,摆弄着后者摆起的出拳架势。

鼓捣了几下,少年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退后几步,摇头晃脑地拽起了文词。

“侠者有言,一力而降十会,拳者,猛劲也,当谨记:一不用气,用气则滞!二不用力,有力则断!三不用法,用法则尽……”

少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听得四周十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子们云里雾里地直挠头,可看向少年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敬意。

这宋小教头当真有两把刷子!

少年名叫宋元,早些年还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叫花子,可自打三年前小镇上来了个古怪的老头收养了他后,反倒摇身一变成了难得的武师。

特别是去年,宋元更是亮了一手剑招,逼得镇上唯一自称习武之人的张老二跪地求饶,这可让他在小镇上出尽了风头,一众丫头小子成天追在屁股后面,想让他传个一招半式。

起先宋元还故作矜持,但没过几日就放出风去,称只需五个铜板就可以跟着他习武,引得不少毛头小子大为意动,纷纷劝说起了家里人,在全镇老少同宋元讲了整整一日的价后,终是让宋元将这酬金改成了三个铜板。

自那以后,镇上的丫头小子们就天天聚在一堆儿跟宋元习起了武,起先大人们还不放心,担心跟着这小花子学不了好,可没过多久,自家孩子回到家嘴里便之乎者也地念叨起了一堆听不懂的文词,大人们这才放下心来,对宋元倒还高看了几分。

不过这宋元到底儿有没有真功夫,却是无人知晓了!

眼下,听着宋元嘚吧嘚说了一大堆,小黑子只觉得脑袋又发胀起来了,急忙赔着笑脸打断了宋元的话。

“宋教头,你能不能给俺们说的简单一点啊,实在是有些听不懂,这都练了三个多月了,怎么还是让我们摆架势呀,啥时候才能教教俺们怎么打拳啊?”

旁的几个小子一听这话急忙深以为意地点起了头。

“那好吧!”

宋元顿了一下,这才像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透着稚气的脸上摆出一副老成的神色。

“看在你们这么好学的份上,那后半晌就开始教你们出拳,时辰不早了,都各回各家吃饭吧!”

“太好了!”

一众小子当即雀跃起来,哪儿还能吃的下去饭啊,忙异口同声道;“宋教头,我们不饿,我们现在就想学,你快教教我们吧!”

宋元却是黑起了脸,没好气地吼了句,“你们不饿我还饿呢,都回家去,答应你们的我还能耍赖不成,后半晌学!”

撂下一句话,宋元便背过手头也不回地朝着街上走了去,留下一群失落的小子面面相觑,片刻后也只好无奈地各回各家了。

走在路上,宋元松了口气,卸下了先前摆出来的高人架子,似乎有些愤懑,嘴里嘟囔着。

“一群不长脑子的家伙,我倒是想教你们,我不也还得现学嘛,真也是!”

这时,一阵细碎的马蹄声突然从远处传来,很轻微,但还是被宋元察觉到了。

脚下一滞,宋元诧异地回过头,望着通往小镇唯一的那条路,视线中,七八骑朝此处疾驰而来。

宋元皱了皱眉,面带疑惑,这落马镇地处偏远,素来少有人到此,今儿这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来了这么多生人。

宋元出神这档口,那一伙人渐渐近了,随着一声“吁”,七八骑停在了宋元身前。

为首一骑上坐一名儒雅中年,容貌清秀,着一身紫色束身袍衫,风度翩翩,颇有大家风范。

宋元打量着中年,后者同样居高临下看着站在街边的宋元,虽然一身衣着尽显朴素,但模样却是清秀的很,双眼深邃如渊,透露着几分机灵。

打量一番后,中年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宋元背后背负着的长条物件上,眼神闪了闪,若有所思。

片刻,中年冲着宋元拱了拱手,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

“这位小兄弟,劳烦相问,你可认识一位薛姓老者?”

宋元目光闪了闪,薛姓老者?

巧的很,这镇上姓薛的人只有一个,而且和他再熟不过,正是几年前来到镇上的老人,也是他的师父。

可这些人为什么要找他师父?

迟疑了一下,宋元没有回答,反问一句,“你们找他做什么?”

听得宋元的话,中年便知道自己来对了,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朗,“我们是他的故友,此次前来是有一件要紧事要告知于他,顺便拜访一番老友,小兄弟若是知道他在哪儿的话,还烦请为我们指引一番。”

宋元皱着眉,也不怯懦,直勾勾盯着中年,似乎是想从后者眼中看出些什么。

中年依旧带着笑意,端详了许久,宋元也没有看出丝毫异样,不禁又将目光移向了中年后方,打量起了其余几人。

在中年身后,紧跟着三个中年,除却最前方一人着一身寻常劲装外,其余二人尽是甲胄在身,幽亮的乌金甲,甚至就连马身之上都佩戴着同色钢甲,自带一股杀伐气息。

感受到几人身上的血腥气势,宋元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舒服,忙扭过头看向另一侧,入眼却是大不相同的景致。

唯有三骑,最前一骑上坐着的竟是一个看上去和他年纪相仿的丫头,一身鹅黄色长裙,哪怕年岁不大,却也出落得亭亭玉立,鹅蛋脸,柳叶眉,端的是个美人坯子。

宋元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当真是比镇上那些土里土气的丫头秀气的多。

察觉到宋元的目光,小丫头皱了皱眉,似有些不悦,但像是有所顾忌,仅仅是白了宋元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在她身后,同样跟着两名身着甲胄的军伍之人,但却是通体银甲,无形中流露而出的也并非杀伐气势,而且一股难言的豪气。

看着眼前截然不同的两支人,宋元眉头皱的愈发深了起来,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看上去怪怪的?

似是察觉到了宋元的疑虑,中年再度笑声开口,“小兄弟,我们都是军伍之人,是薛老先生的旧友,你若是真认识他的话,不知能否为我们带带路?”

宋元这才收回目光,沉思片刻后终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想。

虽然他和师父相处三年,但对于后者的身份来历却是一无所知,眼下这些人既然是来找师父的,又没有异样,想来应当真的是有要紧事吧。

见宋元应下,中年像是松了口气,但神色却是不曾流露出丝毫异样,再度冲着宋元拱了拱手。

“如此便多谢小兄弟了。”

然而,宋元却是没有急着走,而是将目光落在了中年骑乘的高头大马上,好生端详了起来,通体呈枣红之色,体型宽硕,哪怕是他这局外人也能看得出这马的不凡。

中年反倒是对宋元的反应感到了疑惑,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正要开口询问,但宋元却是在这时候开口了。

“这马真不错,应该要不少银子吧?”

中年一愣,身后的人也诧异地缩了缩瞳孔,似乎都不明白这小子在做什么。

宋元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侧着头,自顾自嘀咕着什么。

“你们这衣服也很华丽,你们应该是有钱人,嗯,不错,都是有钱人!”

“唉,我买不起,我没有银子!”

“这马真不错,大叔,你说是吗?”

宋元突然抬起头冲着中年问了句,后者一怔,全然没想到眼前这小子竟如此古怪,一向纵横官场的他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但片刻后,中年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带上笑意,再次开口。

“小兄弟,这时辰也不早了,还是烦请你尽快带我们去吧,若是真能找到薛老先生,我愿意给小兄弟一百两银子作为答谢,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下反轮到宋元发愣了,显然没想到中年出手如此阔绰,一百两银子?!

宋元不停在心里计算着,这一百两银子得换多少铜钱啊,岂不是要把屋子都堆满了!

咽了咽口水,宋元难以置信地问了句,“你不是在哄我?”

中年淡淡一笑,冲身后摆了摆手,一名军伍之人当即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在了宋元眼前。

看着银票上大大的“一百两”字样,宋元瞪大了眼,张着嘴,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哼!”

这时,那小丫头看着宋元的作态似乎有些不满,忍不住轻哼一声。

贪财好色之徒!

“小兄弟,麻烦你带路吧!”

中年开口将宋元的思绪拉了回来。

宋元这次也没有再迟疑,大大方方接过了银票,揣进怀里,随即大步朝着小镇西侧走了起来。

中年没有第一时间跟上,而是回过头看向一旁的小丫头,微笑道:“顾小姐,看来这次我们都来对了!”

小丫头礼貌一笑,冲着中年微拱了拱手,“这都是托殿下的福!”

中年没有回答,做了个请的手势,便率先跟了上去,随他而来的几人紧随其后。

望着中年的背影,小丫头却是皱了皱眉,身后一人见状忍不住凑前压低声音问了句。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小丫头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也没想到会在路上碰到这些人,眼下局势对她而言可是渐渐不利了。

“我们也走吧,总得见到薛前辈才行!”

说吧,小丫头也急忙策马跟了上去。

宋元虽走了出去,可注意力还在后面,自然将这几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果真是两伙人。

不知是否是宋元故意为之,还是这路本就有那么远,几人随着宋元穿街绕巷,足足走了两炷香都没见他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中年身后的几人似乎有些不满,纷纷皱起了眉头,一人更是凑在中年身侧低声说了句什么,但却被中年摇头否决了。

看了一眼视线中所剩无几的房屋,中年突然将目光落在了宋元背上的长条物件上,随意地闲聊了起来。

“小兄弟,你可是会用剑?”

一听这话,宋元立马回过身郑重地点了下头,“那当然!要说这镇上谁的剑术最了得,我敢说第三,没人敢说第二!”

闻声,中年淡淡一笑,倒是没有注意到宋元言中深意。

可中年身后一个身着甲胄的壮硕中年却是不满起来,瞥了一眼宋元,不加掩饰嘲讽一句。

“毛都没长齐都敢说自己会剑,当真是井底之蛙!”

听出了壮硕中年的话音,宋元却不恼怒,仅是摇了摇头,“唉,子曰,愚蠢,无可救药!”

“你!”

壮硕中年眉头一拧,似要发怒,但却被那为首中年伸手制止了。

见此,壮硕中年只好作罢,但还是不满地重哼一声。

中年则是继续开口问道:“小兄弟,不知你师承何处,恰好在下素爱结交侠士,若是有机会,定要请小兄弟赐教几招。”

宋元微微一笑,却是不答,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停下了脚步。

“好了,到了,这里就是你们要找的地方。”

说罢,宋元便大步走近了眼前的一处院子,收起先前吊儿郎当的模样,带着几分恭敬喊了声。

“师父,我回来了,有人要找你!”

听到宋元的称谓,除却中年似乎早已料到般没有意外,其他人尽数露出了惊讶之色。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定格在院子里,只见宋元的声音落下,一个老迈的身影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小元子回来了,是谁要找我啊,是不是你又惹祸了……”

老人的话音戛然而止,看着院子外的一众人,目光闪了闪,但片刻后还是恢复了平静。


“晚辈朱友文,见过薛算子前辈!”

看清老人的容貌,中年当即翻身下马,拱手走进院中,随他而来的几人也纷纷下马跟了上去。

另一侧,小丫头见状也不愿错失机会,急忙带着另外二人赶了上去。

“幽州将军顾明昌女顾婉见过老前辈!”

“顾婉……”

宋元看向那小丫头,轻念了一遍后者的名字。

面对二人的问候,老人则是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冲着宋元吩咐一句。

“小元子,给殿下和顾小姐看座。”

“哦~”

宋元悻悻应了一声,但这心里却是多少有点惊讶,万没想到这个被自己敲了一笔的大叔竟然是殿下,只是不知是哪国的殿下,这下该不会捅娄子了吧?

宋元带着几分心思,从屋里搬来两个椅子,摆在了院子里仅有的一张小木桌前,随即站在了老人身侧。

“舍下简陋,还请二位恕老夫招待不周了!”

老人一边笑声客套,一边冲二人摆了个请的手势。

朱友文躬身拱了拱手,“前辈哪里话,能够得见前辈一面,已属三生有幸!”

老人淡淡一笑,并不言语,自顾自坐了下来。

见状,朱友文和顾婉方才落座。

老人也不多客套,开门见山问道:“不知二位找老夫所为何事?”

闻声,顾婉眼神闪了闪,但还不等她开口,朱友文便率先起身开口道。

“老前辈,不瞒您说,晚辈此番前来是受父皇所嘱,想请前辈出山相助,父皇来时特意交代,让晚辈好生相请,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老人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朱友文坐下,这才轻叹一口气,道:“殿下你也看到了,老夫如今已是风烛残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化了尘,何况老夫才疏学浅,经营三流小派尚且难以得势,何况一国!”

朱友文似乎早已料到老人会推脱,依旧恭维着,“前辈过谦了,父皇曾言,自儒圣先生羽化后,世间可称为国士之人便只有前辈您和那契丹的萧成道了!”

朱友文顿了顿,紧盯着老人的神色,但却什么都没能看得出来,这才继续道。

“晚辈听闻前辈曾与萧成道以天下局势打了一场赌,来时父皇特意嘱托晚辈,如今盛唐不负,但前辈若肯出山相助,做我梁国国师,一统中原定指日可待,届时整一国之力以抗契丹,又何尝会是难事!”

“如此,前辈的赌约岂不是能大获全胜了吗?”

朱友文颇有深意地笑了笑。

老人却是不言,只是再次点了点头,朱友文此言倒是不假,倘若真能够将这中原各割据势力整合在一处,对付一个小小的契丹倒的确不是难事。

可这乱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且不提那晋、岐割据已久,势力便足以和梁国掰掰手腕,光是这零散于各地的宵小势力便有数十,想一一整合只怕没有几十年功夫断下不来。

宋元静静站在老人身后,听着二人的对话,眉头微微皱着,不知是因为朱友文的话让他有些费解,还是自己这师父的身份让他感到疑惑了。

朱友文也不急,等待着老人的答复。

顾婉则是如宋元一般皱着眉,不免担忧了起来,倘若老人真应下朱友文的话,那自己岂不是白来一趟了?

可朱友文毕竟是梁国太子,她不过是个小小将军的后人,总不好直接开口相争,只能强耐着性子等着。

许久,老人才再度苦笑一声,“殿下,恕老夫难以从命了,老夫灯枯油尽,就算助得了梁国一年,也助不了梁国三年,如此宏伟大业,老夫实在力不从心呐!”

“前辈……”

朱友文开口,但却被老人抬手打断了。

“殿下不必白费口舌了,老夫对这天下早已心如死灰,赌局不赌局对我这行将就木之人已无所谓了,眼下只想在这远离尘嚣之地了却残生,如此便知足了。”

朱友文眉头微皱,声音低沉了几分,“前辈何不再考虑考虑,这……”

老人再次出声打断,“殿下不必多言了,二位若是只为让我这老家伙走出去,那便恕老夫难以多留了,路途遥远,还请二位尽早上路的好!”

听着老人斩钉截铁的答复,朱友文眯了眯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至于顾婉,自始至终都没来得及开口,便被浇了一头凉水,眼下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可这时,那随同朱友文而来的壮硕中年却是不悦地踏前一步,抬手指向老人。

“老东西,太子殿下请你那是看得起你,我劝你最好别给脸不要脸,乖乖跟我们回去,否则……哼哼!我手里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说着,壮硕中年握上了腰间的佩剑,眼中带上杀意,他并不清楚眼前这个老家伙到底是什么身份,能让太子都对他恭敬有加。

但眼下既然这老家伙不识抬举,就别怪他动手了,不能为他们所用,也不能为外人所用,这可是皇上亲口说的!

顾婉一惊,忙看向朱友文,但后者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静静坐在原位。

老人也置若无闻,反而缓缓闭上了眼。

唯有静站一旁的宋元,此刻拉下了脸。

“老东西,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壮硕中年再度呵斥,可就在这时,一股锋锐之意从侧面袭来,声势颇为迅猛,他忙抽身向后躲去。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了起来,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在了不知何时走到老人身前的宋元。

壮硕中年稳住身形,面色阴沉下来,目光迎上,落在了宋元手上。

原先背负着的长条物件被宋元握在手里,一边冷眼盯着壮硕中年,一边缓缓将裹着的布一层层褪下。

“小子,你是在找死!”

壮硕中年阴狠出声,他纵横沙场数十年,如今却被个毛头小子逼退了,这要是传出去,还让他今后如何带兵打仗!

但宋元却出奇的平静,甚至竟缓步朝壮硕中年走了去。

“你可以骂我,但不能对我师父不敬!”

“你出剑吧!”

宋元话音落下,手上的动作也恰好完事,一柄乌金长剑静静躺在他的手中,看不出任何奇异之处,但看清这长剑容貌后,端坐身后的朱友文却是轻轻呢喃了一声。

“墨峰……”

看着少年手里的剑,壮硕中年没来由感到一阵难言的沉闷之意,忙甩了甩头,笑话,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子,难不成还真是个高手!

“小子,既然你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说罢,随着“铿~”的一声,壮硕中年手中佩剑悍然出鞘,带着一股逼人气势,直取宋元面门。

然而,宋元却是没有任何闪避之意,看着迎面而来的剑锋,他缓缓抽出了手里的剑。

但当这乌金长剑脱离剑鞘后,却是大跌眼镜,修长的剑身竟密密麻麻布满了铁锈,说是一把废铜烂铁倒也不为过。

见此,壮硕中年嗤笑一声,愈发不屑,“小子,你这也配叫剑!”

“受死!”

怒喝一声,壮硕中年快步上前,眼看剑锋就要落在宋元的身上。

这时,宋元手里的剑突然抖动了一下,轻颂一声。

“修奇门,习遁甲,隐锋藏势不见踪!”

下一秒,宋元手中的剑顺势在身前画了个弧,看似很慢,但却隐约带起一阵残影,无数剑影在他身前汇聚成一轮剑盘,甚至就连宋元周身也隐有剑影弥漫。

“砰!”

见此一幕,朱友文终是坐不住了,瞬间弹起身来,震惊地看着宋元周身的剑影,惊呼出声。

“这是……剑五式!”

朱友文猛地回头看向倚躺在椅子上的老人,后者却依旧紧闭着眼,对这一切都漫不经心。

顾婉也不曾料到,这个和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少年居然真的会用剑,看朱友文的反应,似乎……这剑很厉害?

厉害与否,此刻,也就唯有正面相对的壮硕中年才能清楚感受的到了。

虽无任何逼人气势传来,可临近的壮硕中年却依旧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但离弓之箭,不得不发,他只好硬着头皮刺向宋元身前幻化而出的剑盘。

“咔~”

然而,这看似虚幻的剑盘却紧紧扣住了壮硕中年刺来的剑,任凭他如何发力,都无法动摇分毫。

壮硕中年眉宇间多了些慌乱,怒吼着,“该死,这是什么障眼法,给老子破!”

宋元嘴角微微一撇,锈剑顺势一带,竟轻而易举就将壮硕中年的剑引偏向一侧,贴着自己肩膀刺了去。

但壮硕中年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处变不惊,见此当机立断松开了手中的剑,趁机朝宋元轰出一拳,带起阵阵气爆之音。

只这一拳,便足有五百斤的力道,威力可见一斑!

显然,壮硕中年已动了真怒。

感受到这一拳的微压,宋元眼中一闪而过慌乱之色,但手里的动作却是不慢,划向身侧的长剑猛地挑起,迎上了壮硕中年的拳头。

“砰~”

一阵闷响传来,宋元应声向后退去,接连退了十多步才稳住身形,反观壮硕中年,却只退了半步。

抬起拳头,一道半指深的血痕横亘在指尖,但壮硕中年却并没有任何在意,只是没想到这都没能奈何得了宋元,本就阴沉的脸上多了些恼怒。

“好小子,倒是爷爷小瞧你了!”

壮硕中年没有任何迟疑,当即挥拳再度朝宋元冲了去。

宋元似乎也被壮硕中年接二连三的挑衅激怒了,眯起了眼,不退反进,迈前一步,手中长剑平白刺出。

清风起,寒月生,茫茫剑路觅望前程!

刹那,劲风肆虐,自宋元周身席卷而起,攀附于剑身之上,一股前所未有的锋锐气势径直逼向壮硕中年。

“穿!”

宋元怒喝一声,突然,一道虚幻的剑刃光影自剑尖刺出,迅速朝壮硕中年刺去,速度竟快到仅能看到一连串残影。

壮硕中年顿时瞪大了眼,“小周天,怎么可能!”

他这一怔,身形不免停滞下来,等到他回过神,剑影已然来到身前,躲闪不及,只能下意识抬起双臂欲作抵挡。

“轰~”

烟尘弥漫,声势浩大。

待的烟尘落下,已不见那剑影,但壮硕中年身前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身影,正缓缓放下了抬起的手掌。

显然,宋元的一剑被他挡下了!

宋元皱了皱眉,认出了此人是朱友文一伙的,但却没有露出丁点怯懦。

转过目光,看向被这便服中年挡在身后的壮硕中年,片刻,宋元坚定地说了句。

“没有他,你不会是我的对手!”

“你!”

壮硕中年恼怒,抬手指向宋元,可到了嘴边的话却不知该如何说,面色红白不定,不得不承认,若不是那便服中年出手,他的确不会是这一剑的对手!

察觉到壮硕中年心态发生变化,便服中年转过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被这小子影响了,他的招式很古怪,这是秘术,算不得剑术!”

说罢,便服中年回过身看向宋元,顿了下,才难得夸赞一句,“你的剑不错!”

宋元轻哼一声,扫了一眼那壮硕中年,不依不饶道:“你不讲武德,有本事再接我一剑,不然就给我师父道歉!”

便服中年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这时,一直装聋作哑的朱友文终是开口了。

“够了!”

主子发话。二人自然乖乖躬身退到了一侧。

朱友文这才转过身,冲着老人拱了拱手,“晚辈管教不严,让前辈见笑了,我这下人有失礼的地方还望前辈莫怪!”

老人依旧闭着眼,摆了摆手,“殿下言重了,人老了,耳力不好,听不清了!”

说罢,老人偏过头,像是要睡着了一般。

显然,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朱友文迟疑了一下,只好冲着老人再度拘礼,“既然前辈心意已决,晚辈也就不再多说了,不过若是日后前辈回转心意,晚辈定亲自前来相迎。”

“晚辈告辞了!”

辞别一句,朱友文当即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随着烈马嘶鸣,几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直到看不清朱友文几人的身影,宋元才收回目光,却是发现顾婉依旧坐在原位,有些犹豫,似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沉默了片刻的老人却再次开口道:“顾小姐可还有其他的事,若是没有的话就也请便吧,老夫困了,便不留你了。”

见此,顾婉也只好失落地叹了口气,辞别一句,随即走出了院子。

一时间,原本哄闹的院子里便只剩下了爷孙二人。


落马镇东三百里,密林。

一丛篝火熊熊燃烧,亮光在漆黑的夜色中颇为显眼。

四人围坐在火堆前,借着火光驱寒着初春的寒意。

这四人正是白日从落马镇出来的朱友文一众。

“委屈殿下了!”

便服中年看了一眼正抬眼打量着林子的朱友文,自责地说了句。

朱友文却是无谓地笑了笑,“无妨,将就一晚而已。”

便服中年犹豫了一下,皱着眉继续说道:“殿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那老家伙不识抬举,先前为何不让我出手将他强行带走,如今皇上交代的任务没有完成,只怕回去……”

想到朱晃的手段,哪怕是便服中年也不自觉颤了下身子。

朱友文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真当那老家伙是吃素的不成,不要以为你是大周天境界便能够在他面前为所欲为,这老家伙自创的剑五式可不是好对付的!”

他的话不免让便服中年惊讶了起来,似是没有想到一个看上去丝毫没有武者气场的老家伙竟然有着大周天境界的实力!

要知道武者习武之初被称作凡武境,以锤炼筋骨为主,再往上便是主修内功的小周天及大周天境界,其中又夹杂着众多小境界,虽说他这等实力放眼江湖并不算强,甚至仅能排在中层,但对付一个不曾踏足武道的老头子如今竟然都被质疑了,这让便服中年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察觉到便服中年的心思,朱友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薛算子成名已久,不知有多少人想取他的性命,若是没有点看家本事,又岂能活到今日!外界传言他从未踏足武道,仅凭独创秘术越级杀人,但我看来这老家伙绝对是在藏拙,他的实力绝对不会比你低!”

朱友文眼中一闪而过凝重之色,他虽不曾习武,但这识人观相之术却是独有一套,自打看到薛算子,他就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这老家伙不简单呐!

“殿下,难不成我们真要无功而返?”

便服中年皱了皱眉,但朱友文闻声却是嘴角一撇,露出一抹阴狠的笑容。

“此事,我自有主张!”

风起,篝火堆噼里啪啦的声响回荡在林间。

落马镇。

小屋子里,吃过晚饭的宋元四仰八叉躺在炕上,老人则是静静坐在躺椅上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似乎是觉得闷得慌,宋元猛地坐起身来,凑在了老人身前,笑嘻嘻问了句。

“师父,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老人笑了笑,“凡人!”

宋元当即翻了个白眼,像是自言自语般念叨了起来,“那让我猜猜,你是个隐世剑仙,为了躲避仇人追杀不得已来到了这落马镇,恰好遇到了天赋卓越的我,就决定……”

听着宋元把自个儿都带了进去一个劲儿胡诌,老人突然摇着头笑了起来,良久才忍不住笑骂一句。

“你小子倒是会做梦,且不提为师不过就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就是你,你瞅瞅自个儿哪里像天赋卓越的人了?”

这话可让宋元不乐意了,正要开口炫耀一下今儿的丰功伟绩,却被老人提前洞察,出声打断了。

“你小子今儿的剑招是怎么用的,我是那么教的你吗?这剑五式虽有越阶之力,但终究是外力,以你现在的实力根本做不到游刃有余去驾驭,我曾一再告诫过你要出一招留一招,以防不测,可你今天是怎么做的?光凭剑一式就想挡住一个一流武者,哼哼,这也就是他对你毫无所知,否则今天你不死也得重伤!”

宋元愣了愣,倒是没有再辩解,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显然老人的话他还是认同了。

不过老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是对宋元今天的表现感到满意的,说来也怪不得宋元,毕竟是第一次和真人动手,对方还存有杀心,宋元一时应对不暇倒也可以理解,但却不能无视,这可是致命的破绽!

“师父,我记下了。”

片刻,宋元才冲着老人郑重点了点头。

老人欣慰一笑,正想再叮嘱宋元几句,但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看着师父的怪异神情,宋元疑惑地问了句,“师父,你这是怎么了?”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笑着说了句,“去吧,有客人来了,你去帮为师问问,她为何而来!”

“客人?”

宋元满头雾水地下了地,这大半夜的,上哪儿来的客人,这老头子成天神神叨叨的。

虽不情愿,但宋元还是乖乖穿好衣服走出了屋子,透过屋子里的光亮,他一眼就看到了院子外攒动的身影。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道娇小的身影印入宋元眼帘,依旧是那袭鹅黄色长裙,只是为了御寒,外面还加了件小褂,衬得愈发可爱动人起来。

“是你……顾婉?”

宋元惊讶出声,这些人不是都已经离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顾婉同样一惊,不知是没想到宋元居然会在这时候出来,还是没想到后者竟然记得她的名字。

冲着宋元淡淡一笑,顾婉微施一礼,虽说宋元年纪不大,可他白日的表现却震惊了顾婉,一扫先前登徒子的印象。

到底是薛算子的徒弟,日后只怕又是一号人物!

因而对宋元,顾婉还是给足了面子礼数。

“公子居然还记得小女子的名字,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宋元嘿嘿一笑,“我的记性一向好的很,”

“那请问公子,薛前辈在家吗?”

宋元点了点头,但却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顾婉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那能请公子通报一声吗,小女子找薛前辈的确有要紧事!”

然而,宋元却是摇了摇头。

“你找我师父做什么?”

顾婉思索了一下,片刻后郑重地说了句,“我为幽州三十万军士和二十万生民,请薛前辈出山!”

宋元愣了愣,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老头子只让问为何而来,但没说人家回答上来了该怎么办啊!

一时间,屋外陷入了沉默,两人对视着,面对顾婉大义凛然的神色,宋元略带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小元子,让顾小姐进来吧!”

闻声,宋元和顾婉皆松了口气。

让开路,宋元摆了个请的手势,顾婉道了声谢,这才迈步走进了屋内。

屋子里,老人依旧躺着,老态龙钟,带着慈祥的笑容,若不是清楚他的身份,很难相信这看上去再寻常不过的老人竟是足以逆改天命之人。

顾婉上前冲着薛算子施了个万福,“顾婉见过薛前辈,白日未能全礼,还望前辈见谅。”

老人摆了摆手,随即指了一下旁边的椅子,顾婉会意,也不扭捏,直接坐了下来。

宋元站在一旁,他倒是有些好奇,这小丫头两次三番来找自己师父,到底所为何事。

“顾小姐,令尊可还好?”

似是没想到老人一开口便问起了自己父亲,顾婉愣了一下,回过神后急忙点了点头。

“多谢前辈挂念,家父一切安好,只是……”

“有话但说无妨,老夫曾与顾将军有过一面之缘,将军侠肝义胆,苦守燕云十六州三十年,拒契丹于国门之外,护一方安然,纵使老夫也钦佩有加啊!”

闻声,一旁的宋元惊讶地瞪了瞪眼,下意识看向顾婉,没想到这小丫头的老爹还是个英雄人物,心里对顾婉不免又多了些好感。

“前辈谬赞了,家父只是做他该做的事罢了!”

顾婉无谓一笑,简单答谢一句。

“顾将军遣姑娘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顾婉犹豫了一下,轻叹了口气,“不瞒前辈,如今燕云十六州局势变幻莫测,契丹部落耶律阿保机一统八部,家父费尽力气才打探到这一切背后都是那萧成道所助,前辈对此人应当甚为了解,野心之大,只怕等到契丹一统,接下来便会领兵南下!”

“家父虽镇守燕云十六州数十年而无一失,但面对那契丹国士,只怕也难以抵抗,加之眼下燕王屡屡与梁国对抗,家父曾私下里对我说,燕王恐有反心,眼下这等局面,已然超出了家父的预料,所以才千方百计打听着前辈的踪迹,遣小女前来拜请前辈出山相助,否则……我顾氏一家血染河山事小,一旦契丹铁骑踏破边关,只怕燕云十六州便要彻底沦陷了!”

说着,顾婉竟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情绪似有些失控,就连声音都颤了几分。

下一秒,顾婉竟直接跪了下来。

“前辈,求您一定要帮帮家父,燕云十六州不能丢啊,数十万军民的安危皆系于此,前辈,您一定要帮帮我们!”

顾婉泣不成声,见状,老人忍不住叹了口气,抬手试图搀扶。

“唉,顾小姐还请起,顾将军爱国爱民,值此乱世难能可贵啊!只是……”

老人的话戛然而止,缓缓看向了身旁的宋元,片刻才继续道。

“顾丫头,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啊,我这师兄为了今天这一局整整谋划了五十年,我不过就是个学艺不精的愚昧之人罢了,纵使前往也无济于事啊!”

“眼下契丹国力正盛,又岂是顾将军手下区区三十万军士所能抵挡得住的,顾丫头,非老夫不愿帮你,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老人叹了口气,颇为无奈。

顾婉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老人,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但依旧当薛算子不过是推托之词,眼中带着几分幽怨。

看着顾婉楚楚可怜的模样,老人无奈地闭上了眼,但一旁的宋元却是有些不忍了。

犹豫了一下后,宋元抬手怼了怼装睡的老人,替顾婉说起了话。

“师父,人家都来求你两次了,你要不要这么难请啊?”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话音刚落,老人便猛地睁开了眼,直勾勾朝他盯了去。

不光宋元被老人的动作整蒙了,就连跪着的顾婉都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愣在了原地。

“师父,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宋元弱弱问了一句,老人却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元子,你当真希望为师帮她?”

一听这话,顾婉立马将目光转向了宋元,满含乞求之意,看的宋元一阵心痒痒。

扭回头,又看到了老人那一双让他感觉不大自然的眼神。

许久之后,宋元才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点起了头,还带着些不耐烦。

老人展颜一笑,随即再次躺了下去。

“既然你小子都这么说了,为师岂能不同意!”

此话一出,顾婉顿时震惊,难以置信地看了宋元一眼。

这是答应了?

这事儿原来这么简单?

宋元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个儿的话竟然这么管用,但还没来得及高兴,老人接下来的话便让他直接傻眼了。

“顾丫头,既然我这徒弟说要帮你,老夫也就破一次例吧,你先回去转告顾将军,让他安心守好自己的领地,等到时机成熟了,老夫自会让我这徒弟助他一臂之力的!”

“啥?我?!”

宋元惊呼出声,顾婉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老人,像是在确信自己没听错一般。

“师父,这……这玩笑可不兴开,我连凡武境都没达到,能帮得上啥忙啊,最多也就能多买一副棺材,我可不去!”

没有理会喋喋不休的宋元,老人抬手扶起顾婉,略微解释了几句。

“顾丫头,你只管将老夫的话转告给令尊即可,老夫已然垂暮,纵使身陷沙场也挡不住那契丹铁骑,有道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往后的事,终究还得留给后人去尝试了!”

顾婉迟疑了一下,但看到老人坚定的眼神终还是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既如此,小女子代家父谢过前辈,也谢过公子了,我这就起身,定将前辈的话原封不动转告家父!”

说罢,顾婉竟还真直接起身朝屋外走去,似乎全然相信了老人这天马行空的话。

宋元却是半晌都没缓过劲儿来,万没想到就是看到顾婉可怜帮着说了句话,怎么到头来还把自个儿搭进去了!

茫然地看着顾婉向外走去,但刚走到门口,她突然回身朝自个儿看来,浅浅一笑。

“我在幽州等着你!”

说罢,顾婉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留下一脸坏笑的老人和傻眼的宋元,兀自发着呆。


小屋子内,宋元愣过许久,随即咽了咽口水,看向老人,试探性问了句。

“师父,你刚刚的话不是当真的吧,你是在唬那个姓顾的丫头的是吧?”

一句话毫无底气,虽然和老人相处不过三年,但后者可是从来没有说过假话,宋元此刻也只是抱着几分侥幸罢了。

但老人终究还是不出所料地摇了下头,“自然是真,小元子,这不是你让为师答应的吗?”

老人反问一嘴,倒让宋元不知如何以对了,不免心中吐槽一句,我想的是让你去帮忙啊,怎么到头来摊在自个儿身上了!

自知这些话说出来也无济于事,宋元立马就哭诉了起来,卖起了惨,“师父,我可是你亲徒弟啊,你不能这么坑我啊!那可是沙场,成天都要死人的,我才十岁,还没娶媳妇呢,我可不想死啊!”

老人难得打趣一句,“为护佑数十万民众而战死沙场,你小子应该荣幸才对啊!”

看着老人事不关己的笑脸,宋元可是哭都哭不出来了,急忙凑上前拽着老人的胳膊,“师父,你瞅瞅我这身子骨,莫说打仗了,就是拿个兵刃都费劲呐,你教我的剑五式我才学会三招,这不是明摆着凑数去了嘛!”

“师父,要不你再想想?”

“你放心,要是怕在那小丫头面前丢了脸,我替你去说,怎么样?”

宋元喋喋不休,倒惹得老人哈哈大笑了起来,既不应允,也不反对,直让宋元心里抓挠的很。

“师父,你倒是说话啊!”

看到宋元急出一头汗,老人这才敛起笑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抚慰道。

“好了,为师自然不会让你白白去送死,不过这幽州你却非去不可!”

宋元一愣,不明所以,老人便接着说了起来,神色郑重。

“我那师兄接连几步局属实让我有些措手不及,眼下契丹若真整合一处,只怕南下也就不远了,我本想让你先过几天安稳日子,如今怕是做不到了!”

突然,老人回过头看向宋元,正色道:“小元子,你可还记得当初答应过为师什么?”

宋元又是一愣,片刻后才试探性地问了句,“给你找个老伴儿?”

老人面色一黑,宋元急忙陪笑,随即也换上了正色,“师父你是说代你行走江湖的事?”

老人这才点了点头,“小元子,这是你的命,也是为师的命,无论如何都不能逃避,否则,这天下便真拱手相让于蛮人了!”

宋元皱了皱眉,似有些垂头丧气,“师父,可是我现在连凡武境都没达到,你也从没教我习武,听说那江湖上高手云集,我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老人淡淡一笑,“无妨,为师让你去幽州正是为了此事!”

宋元一惊,急忙询问,“你是说……我要到幽州去习武?”

老人不置可否,“你此番前往幽州,须找一人,等找到他以后,自然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找人?找谁啊?”

老人微仰起头,许久才轻声道:“一位故人!”

宋元一头雾水,但看到老人若有所思的模样,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良久,老人收回思绪,这才叮嘱一句。

“小元子,你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就上路吧,到了幽州之后便去寻他,拜他为师,他自会教你武艺。”

说罢,老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显然早已想到了会有今日的安排。

“见到他以后,将信交给他,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宋元接过,看着信封上的几个大字,呢喃一句,“莫一玄…亲启…”

看来师父让自己找的人是叫莫一玄了,古怪的名字!

时至此刻,宋元也看出了老人早已为自己谋划好了出路,虽然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异样感,但出于对老人的信任,他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好了,为师倦了,便去歇着了,你收拾好行李也早早睡吧,明天醒来就该赶路了。”

说罢,老人便没有再去理会宋元,自顾自上了炕躺了下去,宋元则是待在原地许久,这才叹了口气,默默收拾了起来。

翌日清晨,宋元早早醒来,但却不见老人,唯有桌上留下的一张纸条:

“马已备好,一路小心,江湖险恶,千万留神!”

看着熟悉的笔迹,宋元不自觉红了眼眶,片刻后提起包袱,转身走出了屋子。

不多时,伴随着一声烈马嘶鸣,马蹄阵阵,直奔镇东而去。

自此以后,落马镇的人便再也不曾见到那个故作高深的宋小教头。

马下村,距落马镇五百里,坐落于商道之上,虽是村,但却比落马镇更为热闹。

一个小酒肆傍路而设,仅是简陋地支了个草棚,随意摆了五六张桌子,

但此处却是人满为患,各色行人三五一堆,围坐在桌前或斗酒哄闹,或低声细语探讨着天下局势,好不热闹。

“噔噔噔~”

一阵马蹄声响起,但却没有人抬眼去看,直到马匹停在了酒肆前,才有几人下意识投去了目光,但很快眼里就写上了惊讶。

是个孩子?!

迎着众人怪异的神色,宋元翻身下马,忍不住朝自个儿身上看了去,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不过那些人毕竟是行走江湖的老人,什么怪事没见过,仅仅是看了宋元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着先前的事。

宋元摸不着头脑,索性也不理会这些人,兀自站在酒肆前,见半大天都没人来理会他,眉头一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小二,客人来了怎么都不招呼一声!”

听到呼喊,忙的晕头转向的小二这才急忙应了一声,“来了!”

“客官您想点点……”

小二一路小跑着赶了出来,可当他看清眼前叫唤的是个毛头孩子的时候,还是不免一愣,话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但好在小二也见过些世面,很快就换上笑脸,微俯下身子,冲宋元问了句。

“小公子,不知你想吃喝点什么啊?小店有醉花酿、酱牛肉……”

小二正要介绍店里的特色,但宋元却是摇了摇头,“一壶清水便好。”

这话一出,不光小二傻眼了,也引来了一众旁人的目光,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到酒馆里点白水的,不过当他们看清来人是个孩子时,才像是恍然大悟般扭过了头。

“多谢小二哥了!”

宋元从怀里掏出一枚铜板,递在了小二的手上,随即看准了一个客人刚离开的桌子,走了过去。

小二苦笑一声,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一壶白开水而已,按理不要钱都行,不过……这小子看不出来还是个讲究人!

坐定,宋元才轻呼了一口气,走走停停奔袭了近三日,可算是碰到活人了。

“客官,您的水来了。”

小二很快就提了一壶开水过来,轻车熟路地替宋元倒了杯水。

见此机会,宋元急忙开口问了句,“小二哥,你知道去幽州要从哪里走吗?”

临行前师父只大概给他讲了下方向,但真上了路宋元却发现自个儿压根找不着方位,生怕两眼抹黑走错了路。

小二惊讶地眨了眨眼,但还是开口道:“客官,幽州离此可有两千多里路程啊,沿途不知经过多少战乱之处,你……你该不会是要孤身一人前去吧?”

他属实有些没想到,这还没自己半拉身子高的孩子竟然要去幽州,听说那地界可不太平!

看得出来这小二是个热心人,宋元自然也带上了和善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小二哥,你只管告诉我就好。”

“那好吧……”

小二苦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抬手指了下不远处的商道,“客官你只管顺着这条路一直向东走就是,前三个岔路口只管闷倒头朝东边的小路走,然后就能到永州,到了那里你再找人打听便是了!”

闻声,宋元朝着远处瞥了一眼,片刻后回过头来,冲小二笑着拱了拱手。

“多谢小二哥!”

“无妨,客官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就是。”

说罢,小二就急匆匆朝着另一桌呼唤不停的客人走了去。

宋元在心里略微算了下路程,几千里路,照现在这么走下去,只怕得几个月时间!

一想到几个月风餐露宿,宋元就一个头两个大,急忙甩了甩发闷的脑袋,随即敛起心思,从怀里掏出一块儿干饼,就着热水吃了起来。

片刻后,宋元走出了酒肆,顺着小二指的路策马狂奔而去。

然而他不曾看到的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那小二的嘴角竟带上一抹诡异的弧度。

宋元埋倒头只顾赶路,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落马镇,虽说这两日吃了上顿没下顿,风餐露宿,晚上连个栖身处都没有,但这纵马疾驰却依旧让他感觉到一股豪情横生,不免期待起若是日后能马踏江湖,快意恩仇,那等日子该有多畅快!

思绪万千,四周的景物迅速朝着身后闪去,连同那小村子的轮廓也被甩在了身后,渐渐隐在了地平线下。

本一望无际的平原逐渐被一座座山脉遮掩,脚下的商道不知不觉中便插进了一座山谷之中,微风时起,谷风阵阵。

宋元下意识紧掖了掖衣衫,轻勒缰绳,控制着马匹转过一个弯子,可视线刚开阔起来,他便猛地瞪大了眼,急忙拉紧缰绳,停下了马。

马蹄高高扬起,将背上的宋元闪了个趔趄,面色白了几分,急忙安抚着马匹。

回过神来,宋元脸上多了些怒容,紧皱着眉头向前看去。

视线中,三名黑衣人挡住去路,仅有二三丈远,若非他及时停下,只怕现在早撞上去了。

“喂!你们……”

然而,还不待宋元出声斥责,三人相视一眼,竟直接动起了手。

“铿~”

“锵~”

刀剑齐出,自三方迅速朝宋元袭杀而来。

宋元大惊,反应倒是不慢,当即翻身滚下马。

下一秒,伴随着一声惨烈的长嘶,鲜血从烈马身上迸射而出,直接被三人合力斩成了数截。

宋元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劫后余生的欣喜根本来不及升起,视线中,三人已再度袭来。

没有任何犹豫,宋元撒开腿便朝着来路狂奔而去,一手抽过背后的剑,仓皇地解着上面缠绕的布条。

奶奶的,绕这么多圈,这不是自找死路嘛!

宋元心中懊恼一声,但却竭力让自己保持镇静。

身后的破风声不断放大,不曾回头都感觉到了那股冰凉的杀意,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心头,让宋元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小子,哪里走!”

解开了!

宋元眼中惊喜涌上,当即回身横剑挡去,执剑在手,似有剑影环绕身侧。

但还没来得及施展出招式,一拳便重重砸在了剑身之上,应着“砰”的一声,长剑砸在胸前,直接将宋元撞飞了出去。

“咳咳~”

跌在地上,宋元整张脸扭曲着,一口鲜血喷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但他不敢迟疑,急忙抬头看去。

果然,那三人再次袭来。

“该死!”

宋元咒骂一句,强撑着剧痛的身子站了起来,手中长剑悍然出鞘,锈迹斑斑的剑刃毫无光泽,宛如废铁。

修奇门,习遁甲,隐锋藏势不见踪!

剑影重重,一轮巨大的剑影轮盘横亘身前,挡住了三人的来路。

但三人却像是并不意外宋元会使出这一招,相互对视一眼,一人自正面直冲而来,其余二人则是迅速从两侧窜走,自左右两方朝宋元攻来。

见此,宋元面色铁青,这群家伙怎么一下子就找到他的剑招的破解之法了!

心中苦涩,但宋元根本不敢撤去招式,毕竟身前可还有一个人正朝他而来。

“受死吧!”

黑衣人猛地刺出一剑,不偏不倚直击剑盘,一股剧烈的冲力自剑盘涌向全身,宋元顿时发出一声闷哼,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虽承受了部分冲力,但正面之人的攻势终究还是没能突破宋元的防御,只是局势依然不容乐观,左右两侧袭来的人在这一刻已然来到了他的身前。

刀剑齐出,似乎是想直接杀了宋元一般!

生死之际,宋元也被激怒了。

“我跟你们拼了!”


吞千山,没百川,众生万象皆为剑!

“杀!”

宋元怒喝一声,下一秒,墨峰剑直指苍穹,这一刻,原本锈迹斑斑的剑锋竟似乎散发出一股光亮,带起一股无尽锋锐之意。

刹那间,无数剑影以宋元为中心,迅速朝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剑影自墨峰剑刃直冲天际,瞬间炸裂成无数碎剑,随着周身剑影四射,茫茫碎剑也铺天盖地般坠落而下,宛若漫天剑雨。

一切不过眨眼间,以至于刚开到宋元身前的二人还没有任何动作,便被一股锋锐之意逼退,紧接着便迎来了铺天盖地的剑影。

二人大惊,显然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有如此多的手段,不敢迟疑,急忙涌动内力以作抵御,手中兵器接连挥舞,抵挡着正面袭来的剑影。

叮叮当当的声响伴随着激烈的火花,场面一时激烈起来。

宋元得空看清这二人身周似有似无的气罩,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恨得直咬牙。

小周天!

竟都是小周天境界的强者,到底是谁跟自己有如此大的仇,不惜动用这么多强者来杀自己!

“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个垫背的!”

宋元怒吼一声,目光忽地落在了身前那黑衣人身上,举起的长剑顺势斩落。

清风起,寒月生,茫茫剑路觅望前程!

这一剑几乎使出了他的浑身解数,随着一剑斩落,一道巨大的剑刃虚影激射而出,眨眼间便刺破空气,来到了那黑衣人身前。

“好剑!”

不料,仅随意出过一剑便安然站在原地黑衣人竟没有任何要躲闪的意思,甚至上前一步,手中长剑随意在身前扫过,一道剑刃凭空斩出,竟如同真剑一般。

“砰!”

碰撞出剧烈的声响,尘烟激荡,炸起无数碎石。

一股气浪弥散而出,重重拍在了宋元身上,再次将他撞了出去,鲜血抛洒半空。

尘烟散尽,黑衣人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饶有兴致地盯着不停咳着血的宋元,虽看上去云淡风轻,但心里却是忍不住赞叹一句:

剑五式,当真名不虚传!

此刻,另外二人也挡下了宋元唤出的剑影,实力差距摆在明面上,若是一对一或许宋元还有所胜算,但以一敌三,宋元却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只不过,令宋元感到奇怪的是,这三人似乎并没有要趁势出手的意思,反而将自己围了起来。

难不成他们要捉活的?

宋元忽地灵光一闪,像是明白了什么。

身子无处不传来刺骨的痛觉,宋元索性也懒得起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盯着那接下自己一剑的黑衣人。

突然,宋元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黑衣人不解,饶有兴致地看着宋元,不得不说,他还是颇为欣赏这个小子的,不愧是薛算子的徒弟,临危不惧,又有远超年纪的心智,当真是个好苗子!

“小子,你笑什么?”

宋元嘴角一撇,眼中满是鄙夷之色。

“堂堂一国太子,求人不得反倒做起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难怪旁人不服!”

闻声,黑衣人愣了愣,倒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真能猜得出他们的身份,不过也并没有太多在意,反正现在宋元已经插翅难逃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唐末第一国士的徒弟到底还有什么本事。

“自古胜者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要怪你也只能怪你那师父不识时务,反倒让你吃了苦头。”

宋元重哼一声,此刻自然认出了眼前之人便是昨日挡下自己剑招的便服中年。

“呸!你们这群不要脸的东西,要杀要剐随便,小爷我不怕!”

“呵呵,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还敢称爷,那好,看来你是不打算好好配合了!”

便服中年冷冷一笑,随即冲着另外一人使了个眼色,后者当即会意,朝宋元走了去。

宋元像是放弃了一样,只是冷眼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家伙,没有任何要反抗的意思。

见宋元配合,那黑衣人也乐得如此,但依旧不敢放松警惕,小心翼翼走上前,随即朝宋元伸出了自己的手,试图将后者打晕了。

突然,一道破风声响起,黑衣人顿感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来,下意识便要闪避。

可就在这时,原本还无动于衷的宋元却是猛地朝黑衣人刺出一剑,直叫后者措手不及。

但小周天的境界同样不是吹的,情急之下,黑衣人疯狂调转内力笼罩周身,一层肉眼可见的气罩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剑刃刺在气罩上,竟像是深陷沼泽一般滞缓了起来,出剑轨迹瞬间明朗,黑衣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扭身躲过。

但此时身后袭来的一物也已来到,来不及转身,黑衣人只能凭着直觉朝一侧偏过身子。

“砰~”

闷响传来,内力凝结而成的气罩瞬间炸裂,随着“呲啦”一声,一柄乌黑大刀贴着黑衣人的肩膀径直砸在了地上,留下一道半指深的血痕。

一切不过眨眼间,以至于那便服中年刚要出手,却还是晚了一步,只好眯着眼望向不远处。

宋元先前只是看到有一物袭向抓自己的黑衣人,便急忙出手,此刻那黑衣人闪开,他也看清了那出手之人。

视线中,一个看着吊儿郎当的少年痴痴呆呆地站在不远处,似是没想到自个儿偷袭都没能得手,脸上多少有些尴尬,忍不住挠了挠头。

“嘿嘿,对不住了,这手滑了一下,没伤到你吧?”

少年冲着那黑衣人颇为热情地问了句,更让后者火冒三丈,当即怒吼一声朝少年杀了过去。

“小子,你找死!”

“我靠,你来真的!”

少年一愣,全然没半点高手形象,扭头就朝山谷外跑去,黑衣人穷追不舍,二人的速度竟不相伯仲,片刻间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宋元一时有些愣神,很是好奇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刚才真是手滑了?

但如此戏剧性的一幕还是让他原本的惊慌缓和了些许,扭过头,看向了那便服中年。

后者此刻却是直勾勾盯着宋元,生怕他趁此机会溜走了。

宋元微低着头,他倒的确有想趁机会逃的想法,只是就算被引走一个黑衣人,但这实力高深莫测的便服中年不离开,他根本没有机会逃啊!

“把这小子绑起来!”

便服中年命令一声,另外一名黑衣人当即便要朝宋元走去。

但在这时,谷口处传来一道零碎的脚步声,引得三人投去了目光。

“完蛋了完蛋了,东西忘拿了,这才是,不孝啊!”

竟又是那少年,一边嘟囔,一边朝宋元不远处的那把通体漆黑的大刀跑了去。

宋元眨了眨眼,这家伙,对胃口!

便服中年却是眯起了眼,看着少年身后迟迟没有人影,似乎猜到了什么,手中长剑斩出,一道气刃直逼少年而去。

“小心!”

宋元急忙出声提醒,少年也有所感应,脚步一滞,直直停了下来。

看着迎面而来的气刃,少年瞪大了眼,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草,你来真的!”

虽看上去颇为慌张,但少年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乱,猛地向前轰出一拳,竟激起阵阵音爆,径直砸向了眨眼即至的气刃。

“轰~”

气浪翻涌,声势浩大。

然而,沉寂之后,少年竟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缩回手,矫情地搓着手背。

“嘶~好疼好疼!”

“厉害!”

宋元眼中精彩连连,看不出来,这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少年居然是个高手!

便服中年眯起了眼,片刻后轻哼一声,“小子,区区小周天可不够你在此装疯卖傻!”

话音落下,便服中年顿时朝少年掠动而去,带起道道残影,速度可见一斑!

不再藏拙,一股滔天气势自便服中年身上喷涌而出,似有强悍气浪直面而来,直冲作着妖的少年。

少年猛地瞪大了眼,“我靠,大……大周天!”

话音刚一落下,便服中年便已来到身前,扬手便是一掌拍下,磅礴内力裹附手掌之上,尚未落下,少年便感到一股巨大压力袭来。

躲避不及,少年难得正色,奋力向上轰出两拳。

拳掌相击,轰响连连,少年不出所料地向后滑去,在地上犁出两道深痕。

“噗~”

一口鲜血喷出,少年弓起了身子,垂落身侧的手臂剧烈颤抖了起来,脸上写满凝重,哪还有先前嬉皮笑脸的模样。

“这就是你多管闲事的下场!”

便服中年怒喝一声,再度出手,轻飘飘拍出一掌,看似绵软,但却没有人敢小觑这一掌的威力!

“不要!”

宋元惊呼一声,提剑便要上前相助,那少年毕竟先前救过他一次,不论少年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总归不能眼睁睁看着少年死在自己眼前。

“哼!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但宋元刚有动作,仅剩的黑衣人就出手拦下了他。

弯刀横扫而过,劈向宋元前胸。

不敢硬接,宋元只能止住身形向后闪去。

另一边,便服中年的一掌已然来到了少年头顶。

两臂僵麻,根本无法抬起,少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掌落下。

但就在这时,一道剑刃虚影突然从远处疾掠而来,直刺便服中年面门。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便服中年一惊,感受到剑影上的强大气势,不敢迟疑,急忙翻身后退,一脚猛地踢在少年身上,整个人借力腾挪,顷刻间就拉开了距离,躲开了那一剑。

“啊!”

少年吃痛,身形再度掀飞,砸在了石壁上。

“什么人!”

便服中年怒喝,但回应他的却是漫天剑雨,无数光剑涌上天际,直奔山谷中的便服中年。

这是……剑五式!

刚稳住身形的宋元忙抬头看去,感受到这剑招中的熟悉感,顿时喜出望外。

“杀!”

自知机会到来,宋元哪敢迟疑,当即朝那黑衣人连挥几剑,数道剑影疾掠而出,甚至还意外地引动了部分朝便服中年坠落的光剑,尽数朝黑衣人刺去。

“该死!”

黑衣人大惊,少年的剑他尚且还能靠内力挡下,但那不明来历的光剑可由不得他不重视。

内力疯狂涌动,一面护住周身,一面挥舞弯刀以作抵御。

见状,宋元一把抄起少年丢在一边的黑色大刀,急忙朝山谷外跑去。

“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路过少年身边,宋元急声喊了句,少年也是明白人,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甩着两条麻木的胳膊跟在宋元身边朝山谷外跑了去。

“哪里跑!”

便服中年神色一紧,猛地挥出一剑,将激射而来的光剑尽数挡下,随即便要掠动身形前去追赶。

可他刚欲动身,脚步便猛地一滞,无形中,一股强大的气机牢牢地锁定住了他,这股莫名的气机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仿佛只要他一有所动作,那暗中之人便会出手将他抹杀一般。

便服中年僵在原地,只能恼怒地看着宋元二人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发出一声怒吼。

“什么人!鬼鬼祟祟,算什么武道中人!”

自始至终,便服中年都不曾看到那暗中人的身影,尽管如此,后者的招式依旧让他疲于应对,足以见得这暗中之人必是高手。

相助宋元?

突然,便服中年心中大悟,嘴角一撇,露出一抹狠笑。

“老家伙,看来殿下说的果然没错,你当真一直以来都在藏拙,既然到了就出来吧,何必鬼鬼祟祟!”

“咳咳~”

便服中年的话音刚落下不久,一道身影便缓缓从他身后的弯路处走了过来,倒让他有些惊讶,看来这老家伙早有准备,都赶到他们前面去了!

“事情还是不要做的太过了好!”

看着便服中年,薛算子淡淡说了句。

“呵呵,想让我们不动你那小徒弟也可以,乖乖跟我回去,只要你为梁国效力,我可以保证你那徒弟的安危,如若不然,哼哼!我倒不信你还能护他一路!”

然而,薛算子却是没有理会便服中年,而是回过身看了一眼。

下一秒,一道同样被黑袍笼罩的身影带着一人走了出来,当便服中年看到黑袍人手中抓的人时,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惊呼一声。

“殿下!”


山谷中后续发生了些什么,宋元并不知晓,此刻的他只顾提着一剑一刀,带着少年一个劲儿逃着,直到跑出去五六里地,回头看不到那茫茫群山,他这才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叮~当~”

墨峰剑和少年的漆黑大刀砸在地上,发出一阵颤鸣。

少年同样跌坐在宋元身旁,大口喘着粗气,低着头略微活动着渐渐恢复了些知觉的手臂,可依旧酸疼,难以抬得起来。

看着少年不时因疼痛颤动一下的面容,宋元迟疑了一下,还是认真地说了句。

“谢谢你!”

但不等少年回应,宋元就又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你为什么要救我?”

说实话,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素不相识,这少年为何会选择出手救自己这么个陌生人,何况还是从三个明显就不是善茬的人手里。

听到宋元问起,那少年反倒是一脸懊恼,哭丧着脸,忍不住咒骂了几句。

“谁想救你啊,是有个老头莫名其妙找到我,让我去救他的孙子,还说对方就是几个小毛贼,凭我的实力肯定能对付得了,事成之后给我五百两银子,我这不就一时心动……可现在我找不到那个老头了!”

老头?

宋元眼中闪过一抹光亮,想都不用想,那人肯定是自己的师父!

想到这儿,宋元心头一暖,看来老头子早就料到那群家伙会耍心眼了,幸好来得及时,不然自个儿的小命可就搭在这儿了。

就在宋元还为侥幸生还暗自窃喜的时候,少年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猛地转过身,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宋元,如获至宝的眼神让后者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你干嘛盯着我看?”

少年嘿嘿一笑,“我没猜错的话,刚刚出手的应该就是那个老头吧,既然找不到他了,你是他孙子,那这五百两……”

说着,少年冲宋元眨了眨眼,意思再清楚不过了,爷债孙偿,摆明了是在和宋元要钱呢!

宋元瞪大了眼,从来只有他坑别人钱的份,眼下居然还有人敢跟自己要钱,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心中一番思索,宋元摆出了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片刻后,他歪着头问了句。

“那我问你,那老头是不是说让你把我救出来,事成之后给你五百两作为酬金?”

少年愣了一下,片刻后点了点头,“没错啊!”

宋元一拍大腿,“那不就得了,那你好好想想,刚才是谁救谁,要不是我带着你逃出来,现在你是不得让那家伙给你……”

说着,宋元摆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

少年呆住了,瞪大了眼,显然没想到这事儿经宋元一说怎么还变味儿了,心头一急,当下就要理论一番。

可还没等他开口,宋元就未卜先知地抬手打断了他。

“你是不是想说刚才危急关头是你出手逼退了那黑衣人,才让他没法儿对我下手的,这就算是救我一命?”

少年眼中亮光一闪,急忙点起了头,“对对对……”

然而,宋元却是摇起了头,“不不不!我那是在示敌以弱,好趁其不备取其性命,结果让你给冲撞了,我还没怪你打乱我的计划呢,你咋能跟我要钱!”

少年顿时无言以对,看着宋元一脸大义凛然的模样,心里还真忍不住多了些莫名的愧疚,可理智又告诉他眼前这小子分明就是在瞎掰,一时心如乱麻,张着嘴半个字都吐露不出来。

见此,宋元满意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随即挺胸昂首,大有几分坦荡正直的模样。

“既然如此,那这五百两银子就不能给你了,我宋元向来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去的话一定会做到,那老头子说的是你救了我才给你酬金,眼下你非但没救我,还搅了我的局,甚至最后危急关头还是我把你带出来的,这么一算的话,你是不应该给我点银子意思意思?”

少年彻底傻眼了,欲哭无泪,脸色难看的跟吃了屎一样,感情自己冒死一遭,到头来一个铜板捞不着不说,还得倒给钱!

这上哪儿说理去啊!

“你……我这……”

少年顿时满脸愤懑,可愣是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利索话来,直气的牙根痒痒。

宋元则是一脸嬉笑,眼里还带着几分小得意,看的少年愈发冒火。

半晌后,少年却突然泄了气,哭丧着脸坐在原地,“罢了罢了,小爷我自认倒霉,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碰到你这么个不讲理的家伙!”

说罢,少年便要起身离去,但宋元心思一动,哪里肯放过天上掉下来的小周天打手啊,忙上前拦下了少年。

“你干嘛?!”

少年警惕地盯着宋元,生怕这小子再黑白颠倒给自己摆一道。

“我自认倒霉还不行吗,这钱我不要了!你该不会真要跟我要钱吧,我可告诉你,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你要要干脆还是把我杀了得了!”

宋元连忙摆了摆手,陪笑道:“我见与你投缘,我们何不结伴而行呢,至于银子嘛,我也就不跟你要了,毕竟你也是无心之失……”

听着宋元絮絮叨叨的话,少年干脆缩起了耳朵,吃力地提起地上的大刀,一个劲儿嘟囔着。

“不听不听,我可不跟你一块儿走,指不定啥时候就得被你卖了!”

一边说,少年一边埋倒头顺着一条路走了去,行色匆匆,生怕宋元赖上他一般。

回头看了一眼通向山谷的路,宋元犹豫了一下,还是大步跟上了少年。

“喂,你等等啊,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再商量商量呗!”

七日后。

永州,同门镇。

长街纵深,车水马龙,来来往往各色行人,既有商贾驱车而行,也有侠客负剑相争,此起彼伏的喝卖声连绵不绝,说不出的热闹。

城门口,两个少年身影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正是宋元和那少年。

少年终究还是抵不过宋元的三寸不烂之舌,只好勉为其难应下了与宋元同行,毕竟他了无牵挂,行走江湖更居无定所,随宋元走一遭倒也无妨。

不过为了拉拢少年,宋元可是忍着心疼许诺要请少年好好吃顿大鱼大肉,就连途径一个不知名小镇上买的疗伤药也是宋元垫付的银子,对于素来惜财的他可是肉疼的很!

但几日相处下来,少年对宋元的印象却是改观了不少,虽说宋元油嘴滑舌,但不得不承认他肚子里的东西可是不少,不管自个儿提及什么,宋元总能顺着插上几句话,一来二去,二人倒是亲近了不少。

宋元也知晓了少年的名讳,姓谢名涟,年纪比他长两岁,但素来无亲,便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字,飞鱼,也是应了那把大刀“玄渔”的名。

此刻,谢涟肩扛玄渔,看着镇上的热闹景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忍不住凑近了宋元,嘿嘿一声。

“元哥儿,我瞅着这同门镇就不错,想必好酒楼不会少,嘿嘿,你可是答应我的哦,请我吃尽兴了,我就陪你去幽州,你这次可不能耍赖!”

宋元黑着脸,哪怕不情愿,可又不甘心白白放过这个小周天境界的家伙,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但他还是一本正经地强调了一遍,“咱们可说好了,就一顿,多了我可请不起你,你那药的钱还是……”

听着宋元又念叨起了旧账,谢涟急忙开口打断,他可是受不了这家伙碎碎叨叨的模样。

“得啦,不就二两银子嘛,等我谢飞鱼在这江湖上闯出一番名气,到时候多的是人给我送银子,还能缺的了你这区区二两!”

宋元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随即一言不发地顺着长街走了去。

生怕宋元赖账,谢涟急忙扛着大刀跟了上去。

“元哥儿,你倒是等等我啊,咱们去哪家吃啊!”

一炷香后,二人停在了一家酒楼前,不约而同抬头端详了起来。

三层小楼拔地而起,虽不算富丽堂皇,却也透露着一股阔气,青砖青瓦,雕梁画栋,一个烫金牌匾高悬楼上。

“醉春阁”

酒楼的生意热闹得很,三层楼窗户大开,酒客们推杯换盏的哄闹声哪怕是站在街上都听得真切。

“嘿嘿,元哥儿,要不咱兄弟俩就在这儿凑合凑合?”

谢涟凑近了,“勉为其难”地嬉笑一句。

宋元却是盯着眼前的酒楼哭丧着脸,这地儿吃一顿,怎么着也得几十两银子,他浑身上下也就仅剩一百两了,这还是先前从朱友文那里坑来的,就这么挥霍了当真让他有种心在滴血的感觉。

可宋元也不是那优柔寡断之人,几十两银子就能收买一个小周天境界的打手,怎么着都不亏,毕竟路途遥远,这一路上还指不定会有什么乱子,有谢涟在总归能少不少麻烦。

想了想,宋元也就只好叹了口气,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见状,谢涟大喜,迫不及待就拉着宋元朝酒楼靠了去。

守候在酒楼外的小厮一眼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宋元二人,急忙迎了上去,点头哈腰,甚是恭敬。

“两位少侠可是要吃酒,不是小的吹,放眼整个同门镇,我们这醉春阁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您来我们这儿可是来着了!”

许是心里不爽,宋元瞅着这卖弄的小厮就来气,不耐烦地说了句,“还有座吗,有的话带我们去!”

谢涟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地说了句,“尽管找好地方,有啥好酒好菜尽管上,小爷……你宋小爷有的是银子!”

话茬一转,谢涟一把揽住宋元的肩膀,拍了拍后者的胸脯,直让宋元眼里冒火。

小厮愣了一下,急忙换上笑脸,“好好好,两位少侠楼上请,有上好的雅间,小的这就吩咐给两位少侠准备上好的酒菜!”

“贵客两位!”

小厮一边引着宋元二人走进了酒楼,一边冲着柜台前吆喝了一嗓子,立马就有小二迎了上来,而他则是继续退在了门外。

“少侠请随我来!”

小二领着二人一路朝着楼上走去,宋元则是趁机打量起了酒楼里的情形,每一层都摆了将近十几张桌子,此刻临近傍晚,几乎每一桌都坐满了客人,三五成群,妆容各异,既有侠客,又有客商,倒是杂乱得很。

出神间,宋元突然觉得视线一黑。

下一秒,一个身影不偏不倚直直撞在了他的身上,刚迈出的脚一个不稳,身子便晃了起来。

还好一旁的谢涟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拉住了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的宋元。

稳住身子,宋元眉头一皱,回头看了眼那匆匆忙忙朝着酒楼外跑去的身影,大为不悦,可后者跑的倒是快,眨眼间就没了人影。

“少侠您没事吧?”

小二关切一句。

宋元摇了摇头,带着些许疑惑,真是个怪人,怎的如此匆忙。

想不明白,宋元停过片刻后也只好继续跟着小二往楼上走,直到来到酒楼三层,视线中一张张桌子也变成了一间间雅间,可见这一层招待的人大都是那肯花银子的主!

“少侠,您的雅间在这里,还请二位稍作等待,酒菜很快就给您送上来!”

宋元点了点头,随即走进了雅间,那小二则是下了楼,很快雅间里便仅剩下宋元和谢涟二人。

从未见过如此阵仗,两个少年不约而同地打量起了四周的景致,虽仅是用屏风围出的一小片地域,但光是那屏风上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就够让两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少年惊奇连连了。

没过多久,酒菜便端了上来,但并没有上多少,只是拣了几样特色菜食,显然并没有太过于相信谢涟的话。

望着面前眼花缭乱的菜食,宋元满脑子都是心疼银子,谢涟却是两眼放光,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好酒好菜,一个不注意,口水就顺着嘴角滴了下来。

“嘿嘿,元哥儿,你这个哥们儿我谢飞鱼交定了,吃过这顿饭,今后你让我向东,我绝不向西,我这辈子就是你的人了!”

谢涟一边擦着口水,一边冲宋元献起了殷勤。

宋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里一个劲儿盘算着怎么把这一顿饭菜的银子从这个家伙身上讨回来。

谢涟哪里知道宋元的想法,早就迫不及待地动起了筷子,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起了吃的。

一旁的小二默默看着这一幕,面带微笑,倒是见多不怪。

“小二哥,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瞥了一眼迟迟不肯离去的小二,宋元笑着说了句。

但那小二却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陪笑说道:“少侠,这菜已经上齐了,一共五十两银子,您看这钱是不是……”

宋元一怔,拉下了脸色,这群家伙真够黑的,就这么几道菜就五十两,这简直就是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啊!

扭头看了一眼头都快埋进盘子里的谢涟,宋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片刻后还是无奈地将手伸进了怀里。

可下一秒,宋元突然愣在了原地,一双眼猛的瞪大了,急忙神情慌张地摸着自个儿胸脯。

片刻,宋元咽了口唾沫,似有些难以置信地低语一句。

“糟了!遇到贼了!”


“少侠,这等玩笑可是开不起的!”

听着宋元的呼声,小二眼底一闪而过狠色,但面上还是含着笑。

宋元没有理会小二,伸手猛拽了几把身旁一个劲儿往嘴里塞着饭菜的谢涟,急声道。

“飞鱼飞鱼,快,刚刚楼梯上撞咱们的人是贼,我的银票不见了!”

被搅了雅兴的谢涟皱着眉,正要抬起头责怪宋元一句,可当听到银票没了,顿时瞪大了眼,就连满脸的油腻都没来得及擦。

“什么!”

“元哥儿,你可不是在逗我玩吧?”

谢涟咽了口唾沫,没银子那岂不是吃白食了!

“我哪儿有心思逗你玩,快,跟我去追那家伙!”

说着,宋元一把拉住谢涟,匆匆忙忙便要走出雅间,虽说时间过去没多久,可那贼指不定都跑到哪儿去了,再不追可真就追不上了!

然而,二人刚来到雅间门前,一道身影便挡住了去路。

抬头看去,正是那小二。

此刻,后者依旧带着笑容,只是没有了先前的和善和讨好,反透露着些阴狠。

“二位少侠,想离开还是得先付了银子才行,不然……醉春阁向来对每一位顾客都和善得很,实在不愿发生不愉快的事!”

宋元急躁了起来,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再不追真来不及了!

可毕竟自己理亏,他只能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向那小二求起了情。

“小二哥,银子肯定会给你的,我身上的银子都被刚才撞我那个家伙偷走了,等我追上了他讨回银子,一定第一时间回来结账,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或者……我把他的刀压在你这里!”

犹豫了一下,宋元猛地把谢涟推在了前面,将玄渔刀暴露在了小二的视线中。

谢涟一怔,急忙牢牢抱住了玄渔刀,冲宋元怒吼一声,“不行!你怎么不押你的剑,就会欺负老实人!”

然而,小二仅是瞥了一眼玄渔刀便发出一声冷笑,开口打断了欲起争执的二人。

“得了,你们也别演戏了,醉春阁不是当铺,可不收你们这破铜烂铁,既然饭菜已经吃了,那就交银子吧!”

宋元哭丧着脸,“小二哥,我这身上实在是一个铜板都没有了啊,要不我把他押给你,等我讨回了银子再来赎他,再不济我回不来让他在这里干几个月活抵债总归可以吧!”

“抵债?”

小二不屑一笑,“呵呵,就凭他,就怕他当一辈子伙计都抵不清这一顿饭的钱!”

“看来你们是打算吃霸王餐了!”

话锋一转,小二眯起了眼。

宋元张了张嘴,但还没等他开口多说,小二就不耐烦地拍了拍手。

“啪啪~”

随着声音响起,雅间外顿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下一秒,四五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闯了进来,提着棍棒,面色不善地盯着宋元二人。

见状,宋元二人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拉开丈余距离,看着虎视眈眈的一众人,二人不约而同皱起了眉。

“这是什么意思?”

宋元低声一句,那小二却是冷冷一笑,“小子,你若是给钱,醉春阁依旧将你奉为上宾,但你若是不识抬举,可就别怪他们手狠了!”

说着,小二抬手指了指身边的汉子,后者也颇为配合地掂了掂手里的棍棒,落在两个少年身上的眼神带着些戏谑,显然并没有把他们二人放在眼里。

“我说了,银子我肯定会给你,但是我现在需要去找!”

宋元也像是没了好脾气,语气沉了下来。

小二冷哼一声,彻底没了耐心。

“哼哼,不识抬举,给我打!”

话音落下,早已跃跃欲试的汉子们顿时扯着嗓子吼了一声,抄起棍棒就朝着两个少年砸了去。

见状,宋元一把推开谢涟,一边后退,一边抽出背后被布条缠绕的墨峰剑。

“一人一半!”

一伙汉子倒是配合的很,见二人分开,立马就有三个汉子挥舞着棍棒朝宋元砸了过来。

宋元不敢硬接,只好不停地躲闪着,纵有不及也急忙抬剑挡下,虽略显狼狈,但却并没有受伤。

不过有了先前的教训,墨峰剑上的布条并没有缠太多,很快就露出了真容。

执剑在手,宋元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变换了起来,一改先前的受挫模样,浑身散发出一股锋锐之意。

“铿~”

剑出,随着宋元胸前扫过,道道残影被带了起来,剑盘凭空而生。

剑刃挑过三人直戳而来的棍棒,令其深陷剑盘之中,随着他向一侧缓缓划动手臂,三人的攻击竟直接被带偏了,直直砸在地上。

三人大惊,只觉得兵器不受控制了一般,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宋元就已欺身而进,顺势踢出两脚。

看似柔弱,但落在身上却是传来一阵巨力,被踢中的二人顿时晃悠着身子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并无半点气息波动的少年。

而那仅剩的汉子也被宋元的实力惊到了,虽只是略微呆滞了一下,但依旧被宋元瞅准机会迎面砸了一拳。

“啊!”

汉子立马扔下棍棒,捂着直冒血的鼻子向后退着。

轻松逼退三人,宋元不由得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目光扫过一旁,看向了谢涟。

但谢涟却早已结束了对局,此刻正悠闲地扛着玄渔刀,蔑视地看着两个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的汉子。

画风陡转,就连那小二都没想到这两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毛头小子竟还真有些本事,一时愣在了原地。

“你们!……”

片刻,小二怒喝一声。

宋元无奈地摊了摊手,“这可是你逼我们的!”

“好好好!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小二怒极反笑,眯了眯眼,丢下一句狠话后头也不回额地跑出了雅间。

宋元愣了一下,不明白这小二究竟是在做些什么,但心里还记挂着那一百两银票,当即拉着谢涟走了出去。

刚吃过苦头的几个汉子急忙让出道来,哪儿还有先前的嘚瑟姿态。

可就在宋元二人刚走出雅间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气势顿时扑面而来,眼疾手快的谢涟一把将宋元推进了雅间内,一马当先扛起玄渔刀迎了上去。

稳住身形,宋元这才投去目光。

视线中,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和谢涟战在一处,二人你来我往,刀剑相击,眨眼间几十招过罢,但却是不相上下。

清楚谢涟实力的宋元眉头轻蹙一下,这中年八成也是个小周天的强者,难怪那个小二有恃无恐了,原来这酒楼里还有高手在!

但相较于宋元的平静,那小二看着这一幕却是傻了眼,打死他都不会想到,这个吃白食的小子竟是小周天境界!

“好小子!”

那中年也颇为意外谢涟的实力,如此年纪就能达到小周天境界,天资可见一斑,本听到有人吃白食的怒气瞬间被惜才之心代替,当下就有了拉拢之意。

谢涟挥刀劈落,劲风凛冽,清楚感受到这一刀威势的中年眼中闪过惊色,不敢硬接,急忙抽身躲过。

不过他可不是先前那群空有一身腱子肉的蛮汉子,闪身之际,手中剑贴上刀身,顺势朝着谢涟扫去。

谢涟皱着眉,并不慌乱,抬脚猛踢刀身,一阵颤鸣声响起,中年的剑竟被弹了起来,而谢涟则是借此机会欺身而进,朝着中年递出一肘,试图逼退后者。

“好!”

中年赞叹一声,依旧不见慌乱,一股磅礴的内力迅速从丹田内涌出。

下一秒,随着中年重哼一声,周身竟爆发出强大的气浪,直接将近在咫尺的谢涟撞飞了出去。

不过有内力的防护,除却脑袋有些发蒙意外,谢涟并没有其他的伤势,从地上爬起身来,没有任何迟疑便再度朝中年扑了去。

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传来,打斗声很快就吸引了众多客人的注意,不光整个三层的客人来到了雅间外,就连二层都有人闻声赶了上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大一小二人你来我往地交战起来。

静静站在一旁的宋元看着这一幕不免皱了皱眉,枪打出头鸟的理他不会不明白,若是被有心人盯上可就不好了。

看了一眼谢涟的境况,虽说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但却隐隐落在了下风,思绪迅速转动,就连手中的墨峰剑也被他不声不响地拔了出来。

“当~”

刀剑再次碰撞,二人紧贴兵刃以作对抗,但就在中年思索着如何才能将谢涟制服之时,后者却突然松开玄渔刀,随即猛地欺身撞向了他。

本就相距咫尺,谢涟的突然进攻竟让中年一时乱了阵脚,只能调转内力于周身,正面迎上了谢涟。

“砰~”

闷响传来,谢涟直接撞进了中年怀里,两手顺势锁住了后者的手臂。

冲力让中年接连后退了几步,但还不待他有所动作,怀里的谢涟便猛地大喝一声。

“动手!”

下一秒,一股锋锐之意瞬间锁定了中年,一道剑影疾速刺向他的后背,身子被牢牢限制,中年根本无法回头,仅能感受着那股锋锐之意不断逼近,心头涌起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滚!”

生死之际,中年内力如同洪荒猛兽般喷涌而出,猛烈的气浪瞬间撞在了谢涟胸口,将他再次撞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了地上。

但仅是这片刻,剑影已然来到中年身后,来不及应对,他只好凭借本能向一侧闪躲而去,同时调转内力护住周身。

“呲啦~”

剑影贴身而过,长衫瞬间撕裂出一道口子,但终归还是被中年躲了过去。

中年面色阴沉地回过头来,视线中,一个少年手握一柄锈剑,正是一直寻找机会的宋元。

见一剑未能奏效,宋元也不免愣在了原地,心中不免惊叹,到底还是实际差距太大,若是换做寻常凡武境之人,这一剑足以取其性命,哪怕是诸如谢涟那等初入小周天的强者,他也有信心将其重伤。

只可惜,这中年的实力着实强了些!

不过迎着中年阴狠的目光,宋元却是没有任何畏惧之色,迈前一步,哪怕明知不敌,却也紧握着墨峰剑。

中年瞥了一眼从后背延伸至肩上的血痕,足有半指,一时眼中多了些杀意。

顿过片刻,中年看向宋元,“没想到你小子倒也有些本事,好,那我就来陪你们两个玩玩!”

宋元不言,但提起的剑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另一侧,谢涟也爬起身来,顾不得生疼的胸口,急忙抄起玄渔刀来到了宋元身侧,摆起了架势。

他们清楚得很,不把这中年摆平,今天恐怕是出不去这个酒馆了!

“放马过来,小爷不怕你!”

宋元吼了一声,给自个儿打着气。

中年不怒反笑,提起剑,当即便要给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教训。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等等!”

中年的动作猛地一滞,眉头皱起,随即将目光转向一侧。

宋元二人也是一愣,同样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去。

入眼,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青年迈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一手执扇,一手负后,面含微笑,透露着几分儒雅风范,仅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是个富家公子。

宋元二人相视一眼,皆是茫然,显然他们都不认识这个青年是何人,但那中年看清青年的容貌后,却是眉头颤了颤。

“何公子这是何意?”

闻声,青年淡淡一笑,“段叔何必动怒,有道是和气生财,他们不就是没银子结账嘛,这好说,我替他们给了,还望段叔能卖小侄个薄面,此事便到此为止吧,免得伤了和气,影响生意!”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尽数露出惊容,宋元二人也瞪大了眼,茫然地看向青年。

中年眉头紧蹙,犹豫片刻后忍不住问了句,“何公子可是认得他们?”

青年摇了摇头,“小侄有事需要这两个小兄弟帮忙,还请段叔高抬贵手,便不与他们计较了,今日酒楼的损失都由我来赔,不知段叔意下如何?”

中年不明所以,紧盯着青年,似乎是想看出什么来,可后者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浅笑,半点异样都不曾有。

端详片刻,中年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好,既然是你何公子开口求情,那今日之事我便不予追究了!”

说罢,中年转头看向宋元二人,冷哼一声,“算你们两个走运!”

说罢,中年当即转身,头也不回地下了楼,被两个毛头小子伤到,今儿这脸可是丢大发了!

望着中年远去的背影,那小二也机灵地出声安抚起了其他客人。

“诸位客官,没事儿了,就是一场误会,大家继续吃酒,招待不周,还望大家见谅!”

场面一时纷乱了起来,见没有热闹可以看了,一众人不免有些失落,你一言我一语,嘈杂地回到了自个儿的雅间内。

满头雾水的宋元却是依旧愣在原地,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头,刚好迎上了青年投来的目光。

犹豫了片刻,宋元忍不住问了句,“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一旁的谢涟同样面带疑惑。

青年轻轻一笑,随即抬手指向二人先前所在的雅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位少侠不妨赏个薄面,我们到里面细说如何?”

说罢,也不待宋元二人回应,青年便自顾自走进了雅间,声音后续飘来。

“小二,好酒好菜重新上一桌!”


“客官,您的菜上齐了,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小二躬着身子,摆出一副讨好的笑脸冲着那白衣青年询问一声。

“不必了,有事我自会叫你,我与二位少侠有要事相商,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们就好!”

青年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小二见状立马伸出双手接了过来,一边点头哈腰喜笑颜开地道着谢,一边打起了包票。

“何公子您放心,小的这就出去守着,保证不会让任何人搅了公子的雅兴。”

青年点了点头,那小二这才退下。

直到小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青年这才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两个少年。

宋元依旧皱着眉,时至此刻,他依旧想不明白这个看上去身份不低的青年为何会出手帮他们解围。

谢涟虽看似不着边际,但此刻心里也多了些警惕。

迎着二人的目光,青年依旧带着微笑,指了指身前满满当当一桌子的菜,不知比先前二人点的奢华了多少,和气道。

“两位少侠尝尝这些菜可还合胃口?”

谢涟下意识看向宋元,像是在征询后者的意见。

略犹豫了一下,宋元也不扭捏,开门见山道:“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出手帮我们。”

青年并不意外宋元的问题,只是后者这略显生硬的话却让他苦笑了几声。

“既然少侠不肯卸下戒备,那我也就直说了吧,我是看中二位的实力,想请你们帮个忙而已!”

“帮忙?”

宋元眉头一拧,不明所以。

青年轻轻点了点头,像是有所忌惮。下意识瞥了一眼雅间外,片刻后才压低声音问了句。

“不知二位少侠可曾听过沙河庄?”

宋元又是一愣,显然并无耳闻。

但谢涟却是想起了什么,看向宋元,解释了一句,“这沙河庄我倒是听说过,据说是这同门镇的一个老牌势力,不同于其他江湖门派,而是一个家族势力,虽放眼永州排不上前,但在这同门镇却是一霸。”

谢涟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这番话尽数被青年听了去,听到那一句“放眼永州排不上前”时,眉头不自觉轻蹙一下,但很快就换上一抹苦笑。

看清青年的神色,宋元脸上也多了些明了,“那这么说的话,公子你是沙河庄的人了?”

青年点点头,“不错,沙河庄庄主正是我的爷爷,在下姓何名冲,正是这沙河庄的二少庄主。”

宋元与谢涟相视一眼,难怪就连这醉春阁的小周天强者也要卖青年一个面子,原来这家伙还是个有背景的大人物。

回过神来,宋元顿了一下,继续问道:“何公子,不知你想让我们帮你什么忙?”

然而,何冲微微一笑,却是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桌上的菜。

“少侠不必着急,我们边吃边聊,这件事比较麻烦,容我详细道来。”

宋元依旧紧锁着眉,“何公子,你也看到了,我们不过就是两个初入江湖的少年,你当真确信我们能帮到你?”

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和谢涟怎么看都是两个毛还没长齐的莽小子,何冲可是沙河庄的少庄主,有钱有势,想找什么人来帮他找不到,为何偏偏找到了他们。

不过,没等何冲开口,旁的谢涟倒是先不乐意了起来,看着宋元出声纠正了一句。

“你是初入江湖,我可不是,我六岁就开始在江湖上流浪了!”

这话一出,莫说宋元黑了脸,就连何冲都有些意料之外,愣了片刻后放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少侠当真有趣,二位敬请放心,也无需介怀,在下既然找上二位,这忙必然是能够帮得了的,但在下也不会强求二位,不管成与不成,这顿饭权当我交二位这个朋友了如何?”

何冲此番表态,宋元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反倒对何冲的事多了些兴趣。

“既如此,那就先谢过何公子了,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何公子但说无妨,只要我们能做到,定不推辞。”

谢涟应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见宋元应下,何冲露出笑容。

“那我先敬二位少侠一杯,你们随意就好!”

端起一杯酒,何冲一饮而尽,倒是豪爽的很,但宋元二人扭捏了片刻,却只是端起了茶杯,以茶代酒回敬了一杯。

“还不知二位的名讳?”

想起了什么,何冲笑声问了句。

“宋元。”

“谢飞鱼。”

何冲点了点头,再次笑着指了指饭菜,“宋少侠,谢少侠,那我们就边吃边谈吧。”

二人也没有再拒绝,毕竟面对这一大桌子佳肴,还是少有他们这般年纪的人能抵挡得住诱惑的。

见二人动了筷,何冲微微一笑,这才继续说了起来。

“刚才谢少侠所言倒是不假,我沙河庄虽然在这同门镇小有名气,但放眼整个永州却是仅能排在后列,唉!其实也并非我沙河庄实力不济,早些年一直也有强者慕名而来,想要加入沙河庄,但都被我爷爷拒绝了。”

“啊?这是为何?有强者相助不是好事吗?”

宋元愣了一下,惊讶地抬起头来。

何冲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爷爷老了,雄心不负,只希望沙河庄能安安稳稳延续下去,实在不愿意被那些大势力盯上,毕竟眼下正值乱世,不知多少势力强出头,以至于一夜之间被覆灭,他不愿看到沙河庄步那些势力的后尘罢了!”

闻声,宋元缓缓点了点头,这样想倒是不无道理,但细想了想,他忍不住开口说了句。

“话虽如此,但是恕我直言,安于现状也不是个好事啊,如果其他势力趁机做大,到时想要吞并你们沙河庄,此消彼长之下,你们想安稳下去也不是易事啊!”

似是没想到宋元竟然能想到这一步,何冲愣了一下,片刻后冲着宋元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由衷赞叹一句。

“宋少侠这般年纪就能有这般远见,在下实在佩服,这同样也是我的顾虑!”

被人夸赞,宋元倒是从容得很,脸上带了些小得意,不过能想到这些倒还得归功于薛算子一直以来逼着他看各类书籍,不曾想倒还真有些用。

“那何公子为何没有和庄主说说你的看法呢,想必他也能想到这些吧,应当不会不同意你的看法的吧?”

犹豫了一下,宋元再次开口。

何冲却是摇起了头,一扫先前的温和形象,脸上带起怒容。

“不瞒少侠所说,我的确和爷爷说过此事,几番劝谏之下,他倒是同意了我的想法,但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后来不知为何就突然变卦了,非但没有按事先商定的计划去广招门客,反而将我父亲的权利夺了去,尽数交给了大伯那一脉!”

“这……”

宋元放下了筷子,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那你没有去问庄主到底是为什么吗?”

何冲摇了摇头,“见不到啊!消息是大伯告知我的,此后便立即卸了我父亲的权,不让我们前去找爷爷,更是亲自住进了爷爷的院子里,每次我去都会被拦下,直到今天我都没有再见爷爷一面,其中蹊跷想必不说,少侠也能猜出个大概了吧?”

宋元方才明悟,这摆明了就是何冲大伯设的局,想挤跨何冲一脉,借机控制整个沙河庄,只怕老庄主早已落在了他们手里,是生是死都已难料了!

迟疑了片刻,宋元才试探性问了句,“何公子你让我们帮的忙应当与这件事有关吧,不知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见时机成熟,何冲也不再左右言他,直接道:“不错,大伯如今掌控了多半沙河庄的高手,其中不乏大周天境界的强者,但我能依靠的人却是差了一些,大周天境界的强者我这边虽然能够抵御的住,但小周天境界的强者却是要比他们少一些!”

“此番借机到这醉春阁,便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得到可以一臂之力的人,不成想竟遇到了二位少侠,如果有二位少侠的加入,我便有信心从大伯的手里救出爷爷,届时有他主持大局,哪怕是大伯一脉的人也不敢在明面上造次,到时候真相大白,大伯也就翻不起浪花来了!”

许是几番交流让何冲对宋元信任了起来,便将自己的所有想法都告知了后者。

说罢,何冲看向宋元,问道:“不知少侠可否愿意帮我这个忙?”

宋元皱了皱眉,陷入沉思,片刻后疑惑道:“何公子,你方才说你缺的是小周天境界的强者,可我不过是个尚且未及凡武境的寻常人,飞鱼也仅是初入小周天,我俩加在一起也只能算作一个小周天的武者,只怕有负公子所托啊!”

何冲闻声却是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宋少侠过谦了,你们二人先前的实力我已看到,且不提谢少侠只身一人就能和小周天小成境界的强者久战不败,就是宋少侠你最后那一剑,竟能破开内力的防御,这般实力断然不容小觑,正因如此,在下才想请二位相助,至于其他空缺,我自有办法补齐!”

“宋少侠,不知你意下如何?”

何冲再次发问,他已看出谢涟隐隐以宋元为主,只要宋元答应,这件事多半能成,因而他直接就将主意打在了宋元身上。

但宋元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回应,看着何冲温和的笑容,不知为何,他这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可又不知缘何而起。

良久,宋元扭头看向了吃饱喝足的谢涟,问了句。

“飞鱼,你怎么看?”

谢涟依旧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嘿嘿一笑,“元哥儿,我不都说了嘛,今后我就跟着你了,自然是你说什么我做什么,这种事你定就好了!”

宋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果然是个靠不住的家伙,看来只能自己做决定了。

再度思索片刻,宋元也没有再去推托,果断道:“既然何公子如此相信我们,又有恩在先,我们自然没有推脱之理,这个忙我们兄弟二人帮了!”

“好!宋少侠果然爽快,如此我也就安心许多了!”

“不过……”

宋元话锋一转,倒让何冲愣了一下,笑容僵起,疑惑道:“宋少侠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被这么一问,宋元反倒有些难以为情了,忍不住挠了挠头,片刻后才扭扭捏捏道:“不瞒何公子说,我们的银子都被贼偷了,眼下身无分文,我想若是能够帮公子解决这场麻烦,能否给我们兄弟二人些盘缠,还有上千里路程需走,以我们眼下的情况实在是寸步难行啊!”

“就当是我借你的,等日后重返此处,我一定双倍奉还!”

生怕何冲把自己当做贪得无厌,趁火打劫之人,宋元急忙补充一句。

但何冲听到是要钱,顿时笑了起来,“宋少侠你放心,若是此事能成,我愿出五百两作为报酬,不需你还,毕竟此事有所风险,肯相助我已让我感激不尽了,银子断然无妨。”

“五百两!”

宋元瞪大了眼,就连一旁对此事毫不上心的谢涟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这……是不太多了啊!”

宋元咽了口唾沫,他可是从没见过如此多的银子。

何冲笑着拍了拍宋元的肩膀,无谓道:“五百两银子能请动两位小周天境界实力的强者,可是不亏,二位就不必推辞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宋元自然乐意,当即笑着冲何冲拱手行礼,“多谢何公子,你放心,我们兄弟二人一定鼎力相助!”

何冲笑着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二位少侠便随我回庄吧,我们再详细商议一番如何行事!”

“好!”

二人自然没有再多说,随即跟着何冲走出了雅间。

一路走出醉春阁,早有下人候在门外,一辆马车停在街中,等到三人尽数上车后,随着一声皮鞭脆响,马车顿时顺着长街朝城东奔去。

这时,一个中年身影走出醉春阁,肩上的血迹早已处理干净,望着马车远去的影子,他忽地撇了一下嘴,笑容玩味,不知在想什么。


走了大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了城外五里处的一座庄园前。

“少庄主,到了!”

马夫恭敬地站在一旁。

车帘掀起,何冲率先走了下来,宋元二人紧随其后。

站在门前,看着眼前阔气的庄园,宋元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怪不得何冲出手如此大气,家里是真有钱!

且不提向两侧延伸而去各近百丈的高墙,就是面前这两扇丈高的朱门就足以衬得出沙河庄的底蕴了。

“二位少侠,请!”

何冲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思绪,宋元简单致谢,便与何冲一起走向庄园,谢涟则是一如既往扛着玄渔刀,悠哉悠哉地跟在了后面,一双眼不住打量着四周。

门前守着两个下人,看清何冲便急忙迎了上来。

“二少庄主,您回来了,二老爷正等着您呢,让您回来以后就去找他。”

何冲点了点头,随即带着宋元走进了庄园,沿着一条碎石路朝庄园深处走去。

宋元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等豪气庄园,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整座庄园不知被分出了多少院子,一条条碎石路彼此连通,两侧尽是冒出绿芽的花草,抬眼远眺,透过拱门,仿佛还有花园池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宋元忍不住咂了咂嘴,谢涟凑过脑袋,低声疑惑道:“元哥儿,你发现啥了啊?”

宋元白了他一眼,片刻后深以为意地说了句,“真有钱,五百两有点少了!”

谢涟一愣,忍不住竖了竖大拇指,“元哥儿,我以为我已经够黑了,你比我还黑!”

宋元微微一笑,非但没有惭愧,反而一脸得意。

何冲像是有什么急事,步调快的很,宋元二人只好加紧脚步跟了上去,一路穿过不知多少院落,各色景致看的二人一阵眼花缭乱。

走了一炷香,何冲才在一处偏院中放缓了脚步,宋元二人也终于可以缓口气,看着眼前的院子,好生打量了起来。

院子里有四五间屋子,每一间都紧闭着门窗,院子中心则是大片的空地,并不像其他院子那般种有花木。

“宋少侠……”

这时,何冲突然回过头看向了宋元,抬手指了指北屋,开口道:“家父有事唤我前去,恕在下失陪片刻,二位少侠先到屋子里歇息会儿,稍后我们再商议如何行事!”

宋元点点头,“何公子请便!”

何冲也不多做停留,当即朝着南侧的屋子走了去。

“元哥儿,我怎么感觉这儿怪怪的啊?怎么这么冷清?”

谢涟扫了一眼没有丁点生气的院子,忍不住凑在宋元耳边轻声说了句,宋元也有所同感地应了一声。

“是有点不对劲,可能是何公子的大伯逼迫,以至于他们这一脉被冷落了吧!”

不甚了解其中细幕,宋元也只能简单猜测一句。

“走吧,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先到屋里等等看。”

谢涟点点头,便跟在宋元的身后朝北屋走了去。

可刚推开屋门,眼前的景象便顿时让二人一惊,直接愣在了原地。

屋子里竟然满满当当坐了十几人,行装各系,有锦缎绸衣的贵人,也有去他们一般素衣布服的平常人,甚至还有和尚道士,唯一相近的是这些人看向宋元二人的目光中都带着些许狠厉,还有些惊疑。

两个孩子?

众人有些意外,这是哪儿的两个小子,怎么冒冒失失闯进来了?

若按平日里的脾气,他们定然要呵斥一番,可如今是在何冲的府上,一众人反倒畏首畏尾起来,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宋元愣过片刻后,回过神便径直走了进去,迎着众人复杂的目光,自顾自走到一旁的空椅子上坐了下来,淡然自若,倒更让众人摸不清头脑了。

看着这一幕,谢涟忍不住在心里给宋元比了比大拇指,索性也大大咧咧走了进去,随手关上门,走到宋元身边坐定了。

这时,一个华服中年起身朝着宋元二人走了过来,微皱着眉,开口问到。

“两位小兄弟,不知是谁让你们进这间屋子的?你们来此有什么事吗?”

“是何……”

谢涟应着话茬便要回答,但宋元却是抬手打断了,随即冲着华服中年微微一笑。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虽说是何冲让他们二人来的这间屋子,可宋元不得不去担心在何冲离开庄园这段时间会发生变故,在没有弄清楚眼前这些人究竟是敌是友之前,他还是得警惕一些为好,免得出现差池。

但宋元的话落在华服中年耳中却是有些刺挠,忍不住眯起了眼,就连一旁的人也都纷纷露出怒容。

这个小子太狂了!

但华服中年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好,既然小兄弟不愿说,那便等着就是。”

说罢,华服中年便转身回到了先前的位置。

众人也仅是打量了他们二人几眼,目光在宋元背负的长条物件和谢涟肩上的玄渔刀多停留了片刻后,就收回了目光,继续默默坐在远处,像是在等什么。

屋子里静的可怕,甚至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气氛不知不觉多了些沉闷感,直让谢涟生出一股坐立不安感。

偏过头,谢涟伏在宋元耳边轻声问了句,“元哥儿,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有点蒙了?”

“先等会儿吧!”

宋元此刻也是一头雾水,但心知不能乱了阵脚,只能轻声安抚了谢涟一句。

谢涟只好作罢,乖乖坐着等了起来。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眼见透过窗纸的光线逐渐暗淡下来,夜幕悄然升起,过了将近一个多时辰后,紧闭的屋门才传来了动静。

“吱~”

声响顿时打破了静谧,众人不约而同投去了目光,宋元二人也下意识看了去。

“让各位久等了!”

何冲面带歉意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健硕的中年,正是他的父亲,这沙河庄的二老爷,何雄。

见正主来了,众人急忙起身,抱拳行礼。

“二少庄主!”

在这沙河庄,论起地位来,何冲这少庄主有时候可要比他爹何雄还要高一些。

“诸位请坐!”

何冲笑着冲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落座之后,这才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宋元二人身上,随即冲何雄介绍到。

“爹,这就是我跟你提到的,宋元宋少侠,谢涟谢少侠!”

何雄点了点头,当即冲着二人抱了抱拳,“两位少侠年轻有为,如今肯冒险相助,老夫在此先行谢过了!”

众人这时才明白过来,这两个看上去不过十岁出头的小子竟然也是何冲请来的帮手,一时愈发惊讶起来,目光复杂地看向二人。

宋元急忙起身,抱拳回礼,“二老爷客气了,承蒙何公子看得起,我们自当倾力。”

谢涟只顾陪笑,他可没有宋元这般嘴皮子和心性,索性一声不吭起来。

何雄和善一笑,随即看向众人,“老夫在此也多谢诸位豪杰肯出手相助,等此事功成,老夫必定亲自设宴向诸位致谢!”

“二老爷客气!”

众人笑声回应一句。

客套过后,何雄也就不再左右言他,直接开门见山道:“想必冲儿已经将事情交代给诸位了,老夫在此就不多言了,还望诸位谨记,一定要尽快得手,尽可能隐藏行踪,等我们父子的信号!”

“二老爷放心,我等必定尽力!”

“好,老夫在此以水代酒,祝我们旗开得胜!”

说罢,何雄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众人纷纷效仿,唯有宋元二人看了一眼身前空荡荡的桌子,略有尴尬。

“事不宜迟,诸位现在便出发吧!”

何雄也不拖延,直接安排了起来,众人当即不约而同地涌出了屋子,下一秒便各施手段朝庄园四面八方潜了去。

一时间,屋子里便仅剩何雄父子,宋元二人,还有两个衣衫华贵的中年了,此前询问宋元的华服中年也在其中。

宋元显然没想到何冲这才进门没多久,这些人就都走光了,似乎计划已经展开了,可偏偏他现在依旧什么都没明白过来。

正巧,何冲这时投来了目光,宋元便开口问了句。

“何公子,那我们两个呢?我们需要做什么?”

“宋少侠莫要急,你们只需跟着我就是了,若是行踪暴露有人出手,届时就需要二位少侠阻拦一番即可。”

宋元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多说,只是心里的怪异感觉突然又冒出来一下,让他隐隐感到些不安。

何冲此刻已是没有功夫再去搭理宋元二人,看向对面的两个华服中年,正色道:“二长老,三长老,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吧,事关大局,无论哪一步除了差错,只怕都得功亏一篑!”

那二长老当即坚定道:“少庄主放心,加上这二位少侠,我们这边的高手比他们只多不少,每一步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就算出了什么岔子,我也有善后之法!”

闻声,何冲这才松了口气,“好,既如此,那我们也出发吧!”

说罢,仅剩的几人便在何冲的带领下走出了屋子,径直朝着院子外走去。

与此同时,整个沙河庄在这一刻也陷入了躁动。

寒月陡升,一层厚重的阴云将整个夜空遮罩起来,原本明亮的月光变得朦胧了几分,阵阵凉风拂过乌黑的夜,清寒刺骨。

偌大的沙河庄到处都传来热闹声,灯火辉煌,处处院落透过门窗皆可见其中热闹之景,院落之外,各条路,乃至各个隐蔽之处,都不时会有下人往来巡视。

可所有人都不曾察觉到,一行护院进了拐角便久久没了动静,良久之后再出来却已是另外的一伙人。

这样的一幕不断在整个庄园内上演,当所有人还沉浸在与家人共享晚餐的欢乐时光时,危险早已在黑暗中萌生。

此刻,跟在何冲身后的宋元同样不曾察觉到庄园中的异变,只顾脚步匆匆地随着何冲沿着条条小路朝庄园某处挺近。

自打从屋子里出来,何冲几人的神色便郑重了起来,一路上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哪怕是交流都选择用简单的手势来传达,脚步轻盈,像是生怕惊动什么人一般。

见此,宋元也只好压起心中的疑问,一边赶着路,一边留意着四周的情形。

路似乎很远,穿行了一炷香功夫都不见何冲有任何要放缓速度的迹象,但就在这时,夜幕中却突然传来一阵惊慌的吼声。

“杀人了!杀人了!”

“快来人啊,有贼闯进来了!”

喊声似乎离得很远,听得并不是很真切,但在喊声响起的片刻,宋元却清晰看到几道黑影从视线中掠过,直奔那声音传来的地方而去。

“暴露了,抓紧行动!”

这时,何冲皱着眉头低声一句,当即加快了速度,两名长老和何雄皆点头跟了上去。

但宋元却是迟疑了一下,盯着何冲的背影,下意识皱起了眉。

“元哥儿,你怎么了?”

见宋元突然停了下来,谢涟疑惑地问了句。

宋元犹豫了一下,这才回过身一本正经地说了句,“飞鱼,一会儿可要小心点,小命最重要!”

谢涟一愣,只当宋元是在担心会遇到强者,当即拍着胸脯道:“元哥儿,你放心,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人伤到你的!”

宋元没有再多说,他只是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可又不知道因为什么,或许只是因为第一次做这种事有些慌张吧。

略微思索了一下,宋元便扭回了思绪,这么会儿功夫何冲几人早已没了身影,不敢多作耽搁,招呼了谢涟一句,二人便急忙追了上去。

好在何冲显然发现他们二人掉了队,特意放缓速度等着二人,直到他们跟上了这才强压着怒火叮嘱一句。

“跟上,时间紧迫,拖延不得!”

宋元点点头,可就在这时,一道破风声突然响起。

下一秒,一个喝声便如晴天霹雳般在夜幕中炸响,应声而来的,还有一道凛厉的刀芒。

“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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