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池子文学网 > 其他类型 > 林城四月

林城四月

曲玛孜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聪慧淡定女主VS双面霸总甜宠治愈,有关于爱与成长。任何人心里都有个洞,那里吹着寂寞的风。每个出口即是另一个入口,总会遇见有缘人来填补。那里有光,有酒,有花,你不来的话,这一切都了无意义。来到林城小住的深泽修,一边体验小镇慢生活,一边考察度假村的筹建。在林城,他借住在简老太太家。在日常相处中,他感受到了老太太的慈爱,结识了执拗坚韧的简风,知道了她的善良和柔软……在老太太过世后,深泽修邀请简风前往瑞士散心,带她去看更广阔的世界,安静的陪她长大……

主角:简风,深泽修   更新:2023-03-05 15:42: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简风,深泽修的其他类型小说《林城四月》,由网络作家“曲玛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聪慧淡定女主VS双面霸总甜宠治愈,有关于爱与成长。任何人心里都有个洞,那里吹着寂寞的风。每个出口即是另一个入口,总会遇见有缘人来填补。那里有光,有酒,有花,你不来的话,这一切都了无意义。来到林城小住的深泽修,一边体验小镇慢生活,一边考察度假村的筹建。在林城,他借住在简老太太家。在日常相处中,他感受到了老太太的慈爱,结识了执拗坚韧的简风,知道了她的善良和柔软……在老太太过世后,深泽修邀请简风前往瑞士散心,带她去看更广阔的世界,安静的陪她长大……

《林城四月》精彩片段

四月的林城一片春意盎然,简风家是一座有些年头的老宅子,在青石小巷尽头。

进门天井正中有棵老树,树冠磅礴,枝叶茂密,这时节抬眼望去满是遮天蔽日的绿色。

简风小时候没少被奶奶说的那些鬼怪异志给荼毒,到现在也不敢走夜路。每到夏天夜里乘凉的时候,奶奶就把小简风安放在在树下的躺椅上,爷爷和奶奶就坐在躺椅两旁给她扇风,两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简风就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天上星星发呆,她不肯睡时,奶奶便给她讲故事,爷爷祖上是大户人家,宅子大,人也多。

奶奶捡着些旧事当故事说,但总是说着说着就玄幻起来,粗大的树干中间是空的,里面住着报恩的狐狸精;戏台子上面唱着戏呢,看戏的二少爷却被什么附了身,疯疯癫癫的嘴里嚷嚷着要吃桂花糕,二嫂子说这是祖爷爷最爱吃的。

……

简风那会儿还小,她小时候被一些事吓着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说话,时不时的哭,还是没声儿的那种。奶奶说故事时她就会安静下来,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奶奶,听着听着便钻进了老太太怀里,累了便在虫鸣蛙叫声中就这么睡去了。

小时候听着这些鬼怪故事无所畏惧的,长大了倒害怕起来。简风一度怀疑是老太太拿着旧时话本上面的故事来吓人,可知道是一回事,夜里走夜路还是走的飞快,誓死不回头。

隔壁李大爷隔三岔五就拿这事笑话她,说这要是天黑了,走夜路若是碰见简风那丫头,眼神不好的话可得留神。别以为是碰着野猫了,跑得那叫一个飞快,就跟后面追着黑白无常似的,甭管后头发生了什么你休想她回头瞅你一眼。

老太太原名祈素寒,祖上是个文人,名字取得清雅,可惜文人也要吃饭,老太太打小被送入秦家,动荡时期跟着老爷子来到林城,老爷子隐了姓氏改为简,来到林城后便一辈子没再走出去过。

林城四月的清晨还带着丝丝凉意,年岁大了觉也少。老太太一早拾掇好自己,去隔壁小孙女屋里看了眼。小姑娘睡相不老实,一半被子掉在地上,露出大半身子睡得还挺香。老太太慈笑着进去给简风掖好被子,摸着孙女的头发在床边坐了会。

老太太手上满是岁月斑驳的印记,瞧着跟天井那老树的树皮似的,衬着小孙女这嫩出水的小脸蛋,仿佛两个时代在对话。

老太太坐没多久便转身出去了。

老树枝叶随风摆动,穿堂风绕过厅堂,好似一声声悠长的叹息……

“秋月无云生碧落,素渠寒露出情澜。好名字,以后就是你跟着我了”小姑娘懵懵懂懂的,只瞧着眼前人年岁不大却身材颀长,长得比身边人都好看,被这一眼生生瞧得脸红了,身后人轻轻一推她就怯怯应了一声。这一应,就是一辈子……

林城近几年大力发展旅游业,一到假期满街都是闹哄哄的人群,房价也跟着水涨船高。临街的屋子都给生意人租去开店铺、开客栈。

老太太家这片算得上偏僻幽深了,虽没外围那么闹腾,出了深巷也不少人来这逛悠,偶尔也会有游人走进小巷深处迷了路,问路问进家里一坐就是大半天舍不得走。许是城里喧嚣,难得进了这曲径通幽处便迷了眼。

老太太家宅子幽深,后院还有条小径直通向一大片竹林,竹林过去不远还有个小瀑布,再往后就是半山腰那座老寺庙了。地方虽偏僻了些,景致倒是不错。早些年老头子还在时,就有内行人来询问,想高价把这宅子买了,扩建成个庄园。老头子半分犹豫也没,一口拒了。

简风幼时是个安静的孩子,不爱出门和同龄人玩闹,老爷子便时常陪着她坐在老树下看书,小的坐着小板凳,老的坐在躺椅上,一老一小也不怎么说话,却很是岁月静好。

偶尔看得兴起老爷子会念叨一两句诗文给小孙女听,也不在意小孙女看着小人书并不搭理他。看得久了些便拎着她去后面竹林走走,兴致好会一路走到半山腰的寺庙,老爷子和老和尚下棋,由着小孙女在寺庙折腾那些个花花草草。

再后来,简风大了些,便伏在案上练字,老爷子也是在一旁陪着,互不干涉,他并不指点她,由着她胡乱写,许是看得多了,渐渐也写出些章法来。

那几年老头子身子骨就不大好了,许是放不下家里这这一老一小,硬是多熬了几年。那天也如往常般,下过雨的傍晚空气很好,简风搬了小板凳和椅子放在外面写作业,老太太正在厨房忙活,老爷子撑着拐杖走出来坐在廊下的躺椅上陪在一旁。

简风的那段记忆很模糊,她记得老爷子是说了些什么的,却一直想不起来到底说了什么。她如往常般写完作业准备和老爷子说的时候,一转眼,老爷子已经睡着了。

风吹的树叶簌簌作响,简风愣了好一会儿才进去里屋拿了张毯子出来给老爷子盖好,她长久的站在一旁,仿佛长成了一棵树。

天光还未大亮,老太太推着小推车走出幽深的青石小巷,小巷出来没几步就是另一副光景。不过现在还早,等这天再亮堂些,人就多了。

太阳冒尖那会儿老太太小推车前已经围了好几个人,都是周围的一些街坊邻居,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起得早,一大早的围在大树下唠嗑家常。

简风不大喜欢老太太出来干活,这几年老太太身子骨也还算硬朗,只是前些日子不留神摔了一跤,年级大了骨头嘎嘣脆,硬是被医生绑上了绷带,又被简风勒令在家好好养着好些天才好。

那些天简风连学校也不怎么去,只是陪着老太太呆家里,老的听戏,小的看书,倒也其乐融融。

这不好了没些日子,老太太闲不住,又推着她的小推车出来卖早点。简风也没拦着,在家附近又有街坊邻居照看着,她还算放心。

临街的王大爷老伴去的早,儿女都在城里工作,就搁个小孙子在老人家这里翻江倒海的闹。每到晚饭时那会儿,整条长街都能听见王大爷叫孙子的吆喝声,就跟回收破烂那小喇叭的叫唤声一个调调。

老爷子去了后老太太一个人拉扯个小姑娘,日子过得还行,但也难免磕磕绊绊的没人照应。王大爷家里儿女都知道自家老爹老早就钟意老太太,想帮着凑合两个老人家一起做个伴。简风打小就惹人疼爱,大家小巷说隔壁家孩子都是简木木。

王家大姑娘还想结了这个亲,那以后隔壁简木木那丫头也算自家人,还跟自己老公得意了好一会儿。

谁知王家那边合计了老半天,往后怎么安排都开了个家庭会议定案了,一家老小心大的不行,就没人问问人家老太太有没有这个意思。弄得王大爷半截身子都沾了黄土了,还情伤一回。

王大爷天天搁家里长吁短叹的,没少给左邻右舍闹笑话。

后来邻居过来劝他,就简家老爷子那样的人,谁能放得下呢?王大爷仔细一想,那倒也是。想通了也就淡了,只是平日里见着老太太还是怪不好意思的,看着老太太做什么还是忍不住在一旁搭把手,没少被人打趣。

这不一早,王大爷就坐在小推车一旁的石凳上抽水烟,时不时的和老太太说上一两闲话。

对街的李奶奶笑眯眯的自己过来拿起勺舀了一碗粥,“家里那死老头子成天嚷嚷我做的不好吃,今儿不给他做了。”说完坐在石板凳上喝粥,又指着王大爷乐,“怎么搁哪儿哪儿都有你。”

王大爷也不接话,就乐呵呵的傻笑,坐在一旁安静的抽自己的烟。


“阿婆,木木还睡着吧?”

简风小名叫木木,林璟听着街坊邻居这么叫,也便一同跟着这么叫。一开始简风还给他几个白眼,久了就由他去了。

对街的画铺老板叫林璟,是个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年轻人。去年年末的时候跑来林城开了个店,店里只有三两幅相当抽象的画,挂在店里一副任君挑选的模样。

店铺不到下午见不着人,林璟整天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店里打瞌睡。

简风也不知怎么和他一来二去的熟了,林璟需要帮忙时,就扯着嗓子喊简风,也不管有没有听得见。等没人搭理他时才想起打电话,简风得空了就会去店里帮忙照看下。有时是看铺子有时候是描图。

闲时简风也会自己画上一两幅画挂在上面,和林璟的画摆在一起那画面简直太美。

隔一段时间林璟会给简风发薪水,有多有少没个定数,一般他给了简风就收着,也不说什么。

难得一大早见着醒着的林璟,看他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提着背包走来,坐在一旁的老人都笑着望向他。

林璟也不在意,把手里的背包往地上一丢,姿态自然的坐在一群老头老太太中,笑的龇牙咧嘴的:“家里老爷子急招,我得赶早回趟B城,迟了怕是又得闹。”

说着他拿出个厚厚的信封递给老太太,“这些天的工钱阿婆你给木木先拿着,我这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他看起来不修边幅,却生的极为白净,眉目清贵,不说话时显得冷冰冰的一个人,笑起来却很和善,看着很好让人亲近。

老太太接过信封搁在围裙内侧贴身的小口袋内:“给你摊个饼吃了再走,这天还没亮透呢,这么着急啊。”

“行,阿婆您给我多夹点咸菜。”林璟咧着一嘴白牙笑嘻嘻的。

坐在一旁的李奶奶拿起林璟丢在地上的背包拍了拍,放在一边的石墩上,“哎——你别往地上放,你家老爷子叫你回去相亲喽?”

“李奶奶,您看。“林璟说着骚气的晃了晃他那一头自来卷,”就这模样,瞧瞧,这玉树临风的谦谦君子还愁什么相亲?你家小妞妞还说长大后要嫁给我呢。”

一旁的王大爷叱他一声,还是忍不住乐得笑出声,“妞妞路都还走不稳!”

李奶奶拍了他一把笑骂道:“臭小子,回头你家老爷子非揍你不成。”

老太太的鸡蛋灌饼放了满满的料,用纸袋装好,又从口袋里掏出个柑橘一起递给他。

“拿着路上吃,注意安全啊,回家了要听家里人话。”林璟接过老太太摊好的鸡蛋饼咬了一大口,边吃边含糊不清的说:

“对了,阿婆你给说这几月别整天在外面晃悠了,他们这什么学校啊也不管管,马上要高考了,那臭丫头还整天在外面晃。”

老太太笑眯眯的看着林璟吃,“好好好,我给她说,你慢点吃,路上小心点啊。”

林璟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又憋了回去。只是拿起一边的包跟几个老头老太太挥挥手走了。

才走了十几米远又喊道“阿婆,前段时间拜托您的事儿,您老别忘了啊。”

……

石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都是些街坊老邻居,偶尔夹杂一两个早起的游客,潺潺水流声伴着各种声响,让整条石街鲜活起来。

老太太熬得一小锅粥卖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天渐渐暗下去了。

“这天怕是要下雨喽,我家那小不点也该起了。”李奶奶说着就起身帮着老太太收捡了一下东西,招呼了声便走了,坐在附近唠嗑的老人们也边絮叨边慢悠悠的分道回家了。

王大爷起身帮着老太太推着推车,俩人慢悠悠的往巷子里转。

“木木该高考了吧,考哪个学校定好了吗?”

“没怎么听她讲,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这些我一个老婆子也不懂。”老太太说着叹了口气,“孩子高兴就好,我这把老骨头陪不了她多久了……。”

她话没讲完便没有再说下去,似是不忍心。

王大爷也半响没说话,临到老太太宅子门口了,才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木木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你得看着她成家享福呐!你!!”

他似是气急,却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最后只得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就算往后……我们这帮老家伙还在呢。”

老太太望着他笑了笑,眼睛里放出光来,透着一股子祥和淡定。

“回吧回吧,别淋了雨。”

“诶,你慢点儿。”

老太太回到家时,简风还在睡梦中,照往常简风该起床去上学去了,可都这会儿了房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老太太迈着小碎步往简风房间走去,半床被子垂落在地,简风团成团抱着被子一角睡在床沿,再滚一滚就得掉下来了。老太太好笑的看着小孙女的睡相,捡起被子拍了拍给简风盖严实了。

“木木,今天去不去学校的呀?”老太太摸着她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小声问着。

“不去了……给李老师请了假说了最近要干活。”简风翻了个身抱着老太太太的手臂蹭了蹭,半眯着眼睛打哈欠。老人家的手上都是皱纹,带着她熟悉的气息,让人很是安心。

“老师说模拟考试那会儿再去学校,没事的,作业我都会做。”

“这样啊,那奶奶待会儿给你把粥放灶上热着,你再多睡睡。小璟说他得回一趟B城,还说要你好好学习。”

老太太太缓缓抚摸着小孙女的头发,细细打理着。又说起早上的事,“小璟还把你的工钱也给送来了,木木啊,奶奶看你都快成小财迷了,这些日子你就不要再出去做工了,要乖乖去上学啊。”

“他操心的事儿还挺多。”简风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

简风接过老太太递过来的信封放在一旁,看着厚度她皱了眉头,林璟怕不是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她低低叹息。

老人家的手温温热热,抚摸的她周身舒畅,迷迷瞪瞪的又要睡过去了。老太太看着她要睡不睡的懒散样,笑着起身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你睡吧,粥搁灶上热着,起来了得吃啊。”

简风哼哼唧唧的在床上滚了两滚才爬起来依偎着老太太,俩人脑袋抵着脑袋一起坐在床边。

“不睡了,奶奶。待会儿我去趟庙里,这个月庙里有青团吃,回来我带俩给您。”

“你个小姑娘老往和尚庙里跑,你要出家那胖和尚也不收你的。”老太太捏了捏小孙女的小脸蛋,往门外走去。

“先吃了早饭再去啊。”

“爷爷以前这个时候都去……”简风小声模模糊糊的说了一句,没再说下去。

窗外天色渐暗,空气里弥漫着湿气,让人打不起精神,只想将万事抛之脑后趴在被窝里梦周公。

简风坐了会,在和瞌睡虫的斗争中勉强占得上风,艰难的爬了起来。


简风换了身棉麻质地的灯笼裤,上面套了件宽松的小衫,整个人看着像颗白玉雕琢而成的竹笋,秀逸通透。

这会儿她正倚着廊下那木头柱子慢吞吞刷着牙,眼睛盯着老树边的那口大水缸上漂浮的树叶发着愣。蹭吃的小猫和她打了个招呼直接去了厨房那边,小盆里放着奶奶一早放的小鱼干,

简风还慢吞吞刷着牙时雨就落了下来了。

院子外头木门轻轻的响了几声,简风心里想着这是哪个街坊这么客气,竟然还会敲门。

老太太回家时也没关严,大木门轻轻掩着一推就开。这深巷里头平日里也没谁会来,熟悉的街坊一般人未到,吆喝声就到了,更不会敲门,哪里这么多讲究。

简风不情愿的走过去拉开半掩着的门,门外的人正好抬眼看过来,来人有一双冷峻的眉眼。

对方见是个小姑娘开门似乎还愣了下,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你好,请问这是简奶奶家吗?我是林璟的朋友。”

简风下意识想开口回话,含着牙膏沫沫含含糊糊的对方估计没听清,见对方看着她,眉头微皱,简风意识自己可能到不太礼貌。这人看着严肃的紧,感觉下一秒他就要开口训斥人了。简风一紧张就将满嘴的牙膏沫咽下去了,弄的她直犯恶心。

她只得先跑回去拿起杯子灌了好几口水漱口,门外的人倒也一直站在外面没动,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咕噜咕噜喝下去又吐出来。

好不容易压下那股恶心感,简风才看了一眼还站在门外那个格外好看的人。

“你先进来坐坐吧,我奶奶在家。”

简风一边腹诽林璟那重度宅也有朋友?这大半年除了我这个看门的,那店里就没有其他人找过他,这大清早的人才走呢,后脚朋友就找上门了,可真巧。

简风满脑子问号,不过她惯常对着生人不爱说话,只让人进了屋也没多的询问。

她又舀了两勺水在院子里随意搓了把脸,洗完了才朝着厨房喊了一嗓子。

“奶奶……有人找你。”

她喊完顺势就躺在屋檐下的摇椅上,半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人。她还是困,昨晚十二点多回家,看了会书硬撑着到了两三点才睡,前后睡了没到四小时。

简风长的好,眉眼像极了去世的老爷子,这么半躺着盯人看就有点睥睨的姿态了。

那人惊叹这小姑娘搓脸的豪迈姿态,眼角余光扫到这姑娘还一直盯着他看,他面上波澜不惊。只是看着天井的这棵老树树冠硕大,便一直站在天井围着棵老树看,这时雨下得小,淅淅沥沥的落在树上,有风扫过天井,带来一阵阵凉意。

他站在树荫下不说话也没坐下,简风躺在摇椅上看着他昏昏欲睡,心想一棵树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看看我。

没一会儿老太太出来了,手里拿着个水煮蛋递给简风,“这是……?”

那人闻声走到廊下,光影中露出一张神情冷淡又带了点倨傲的脸,朝老太太时微微弯了弯腰带了点笑意,说道“简奶奶好 ,我是林璟的朋友沈泽修。”

老太太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自己额头,走过去亲热的握着青年的手拍着,“哎呦,你瞧我这记性。我一早都在想林璟那孩子叫我别忘了什么来着。”

青年被握住手时整个人瞬间僵了,到底也没把手往回抽。

“瞧瞧,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简风在一旁眯着眼旁观了全程,没来由的觉得好笑,不声不响的吃自己的蛋。

“小沈是吧,你就住这间屋吧。今天早上小璟才走的,你们也没遇上。我们这儿也没住过什么外人,这都是干净的,你先进去看看房间合适不。”

老太太热情的很,拉着沈泽修往一旁的屋子走去。

老头子去了后家里就剩这一老一小,平日里也没什么街坊来,当时应下林璟这事时老太太高兴的很,还兴匆匆的打扫了一番等着人来。只是隔了好些日子了也没见人来,一不留神就给忘了。

“吃饭你就将就着随我这老太太吧,小璟说你是从国外回来的,吃得惯吧?”

“吃得惯,按您平日的就好。”

“好好好,你先屋里看看去,看缺什么待会儿叫木木带着你去买,正好她今天不去学校。就外面那丫头,你叫她木木就好,有什么事别不好意思说啊。”老太太说着退了出去,让沈泽修自己先看看。

沈泽修应了声好,提起放在一边的行李进了里屋,屋里有张实木雕花大床,床上的被子看得出是新换的,靠墙放着一整排的旧式老书架,看着不少年头了,但是依旧泛着温润的光泽,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各式书籍,很多都是旧时的线装书,看得出来有人时常打理。

靠窗的位置有张胡桃木大书桌,书桌上像是有个分水岭,一边规规矩矩的摆着一套笔墨纸砚,另一边杂乱的摆着一堆书和一些试卷,最上面一本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沈泽修嘴角可疑的抽了抽放下行李转身走了出去。

简风早上不爱吃早饭,喜欢喝些汤汤水水的,吃粥也要熬煮的稀烂的才喝。吃的不少,却怎么也长不胖,她的同桌江小鱼对此很不解。简风这会儿正抱着个碗喝的正香,瞌睡都醒了大半。

“木木,你今天真不去学校啊”老太太不放心的又问了遍。

“不去了,奶奶你别担心,我和李老师说好了。”

“那要不今天你就带小沈去转转?小沈人生地不熟的,远来也是客,得好好招待着。”

老太太压低声音的和自家小孙女咬耳朵。说完了还一本正经的坐在躺椅上抱着收音机听戏,一脸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家小孙女喝粥,老人家眼里自家孩子喝个粥都觉得好看的不得了。

简风:“……”

老太太装作不知情的问:“怎么?小璟没给你说?”

简风没好气的看着老太太那副明知故问的样子,笑着说:“奶奶,他要是给我说了,还能有这事儿?”

“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看这小沈也蛮好的,人懂礼貌看着也很沉稳。”老太太擦了擦小孙女嘴角黏的汤汁,“再说了,家里多个人住也热闹点,小璟说了人家也住不了多长时间。”

简风没应声,她领地意识很强,也不喜欢和陌生人过多接触。

老爷子在时,她也是常常当着老爷子的小尾巴,读书画画逛和尚庙,倒不怎么和同龄的小朋友一块儿玩闹。

这曲径通幽处的小院不知道多少城里的高门大户乐意买,平日里也有迷路的游人转进深巷里头,都会询问一句接不接待住宿。简风和老爷子性子一模一样,待人礼是有了就是不太好亲近,更别说让陌生人住进家里来了。

老爷子过世后老太太也想着学着街坊们偶尔接待下游人住宿,简风不乐意。

那么小个人硬是自己跑出去多做几份工,还每月给奶奶发点零花钱。老太太看着小孙女这么强的领地意识好气又好笑,那臭老头子的德行真的给学个了够,家里是拮据了些,但也不至于让小孙女这么急着赚钱,但老太太由着她去,毕竟有些事迟早要学会的。

“知道啦,奶奶你这么喜欢这个大哥哥,可以带他一起去王爷爷家听听戏啊。”

老太太没忍住扯着小孙女的耳朵笑骂了句:“鬼丫头。”


沈泽修放好行李从房间出来时,就看见简风笑的眉目灿烂的。她揽着老太太不知道说些什么,末了还亲了老太太一嘴,和先前那个躺在摇椅上冷淡审视自己的小姑娘仿佛判若两人。

老太太见沈泽修出来,笑着招呼他过来吃早饭,天井正中的小木桌上摆了一碗粥,一小碟子咸菜,还有两个圆鼓鼓的水煮鸡蛋。

“小沈你还没吃早饭吧,先喝碗粥垫一垫,鸡蛋要吃完啊。”

“诶,好的,谢谢简奶奶。”

沈泽修没有拒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端起小碗尝了尝,老太太见他吃的还满意,便放下心来

“客气啥,叫阿婆就好。”

老太太一边抱着收音机听着一边跟深泽修念叨着,“你们年轻人喜欢晚上出去玩,回来晚也没关系,就是这条小巷里没有路灯,夜里走路啊要看着些。”

“这四月的天啊,雨是说来就来的,你早晚都要多穿点,莫贪凉。”

“要是买什么东西,就让木木带你去,这外面有些店啊专门坑你们这些外地人。”

……

沈泽修含着笑,时不时的配合老太太的话点点头,好脾气的一一应下。

简风吃完早饭就在一旁安静的坐着,看着自家奶奶一直碎碎念叨着,那人脾气倒好,还挺配合。

等沈泽修也吃完了,老太太还有在念隔壁住的阿爷木工手艺好,对街阿奶做的菜团子好吃得很。仿佛深泽修是个三岁顽童般有说不完的话要交代的样子,简风实在看不下去适时出手解救了一下。

她看着深泽修,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待会儿我要去后面半山腰的寺庙,那里景色也挺不错,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回来时我再带你认认路?”

“可以,那麻烦你了。”

沈泽修倒是不嫌老太太唠叨,他听得饶有趣味。简风开口倒是让他有些惊讶的,这小姑娘刚刚明明一副冷冷清清不爱搭理人的模样,正好也想出去走走,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深泽修的父母恩爱有加,在过完他们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之后,两人深夜躺在床上忆起往昔岁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突然就顿悟了。

隔天就丢下国内的一大堆事物说是环游世界去了,给常年待在国外的儿子留了话:“我们辛苦半辈子了,后面就靠你自己了,公司也交给你了,你高兴就好!”

沈泽修在瑞士收到这个消息时,他正带着自己助理刚刚签下一份大合同,未来几年他自己的公司都会有一个很好的前景。

沈泽修啼笑皆非,分身乏术,他只得安排好瑞士的工作,先回国看看。

国内公司这么多年下来早已经能成熟运作,好友柳词笑言让他先好好度个假,享受下生活。以后就没空体验了,他不置可否的任由柳词安排,来了这才知道柳词说的,原生态深度体验是什么意思,这是真打算让他体验生活了。

沈泽修本打算先住个几天就回酒店,既不拂了老人家的热情也不勉强自己。

这一老一小,他住在这里也实在不合适。

简风独来独往惯了,性子又懒与人结交,不太喜欢陌生人来家里。深泽修来短住这事儿也是林璟故意瞒着她,直接找的老太太,说是他朋友过来短暂小住,拜托老太太帮着照顾下起居就行,老太太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林璟想得简单,柳词给的钱多,就算短住几天简风也能多攒点。

家里多个人也多些人气,多交些个朋友学着和人亲近总归是好的。可老太太关心则乱,她哪里会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这两年一直在外面帮着做工,她哪里是不会与人打交道,只是不愿意罢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总想着以后去了,家里这个小小的宝贝该如何是好,要是有个什么头痛脑热的又有谁来关心照顾。

想着想着就陷入死胡同,怎么也见不着光。

“奶奶,中午不回来吃了,我们就在庙里吃,您中午记得要午睡啊。”老太太笑着应了好,简风起身拿了沈泽修和自己的两个碗去厨房洗。

她听着院子里咿咿呀呀的唱词觉得头疼,“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收音机不知道是哪里坏了总也修不好,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肯换,这声音有时听起来断断续续的,就跟那人行将就木前怎么也得挣扎一下似的。

“看看缺什么顺道叫木木带你去买,这巷子里头入夜了也没个灯,你刚来路还生,还是早些回来吃晚饭啊。“

”看看这天气,入夜了还得有场雨。”

老太太看着沈泽修又开始唠叨,笑眯眯的看着他,“小璟说他得管你叫哥?”

沈泽修笑着点了点头,“是得叫声哥哥,我年长些。”

“小璟是个好孩子,他上林城才大半年,我们这前街后巷的老邻居都想着给他介绍对象呢。”

“说起来,也得亏小璟平时照顾我们家木木了,还教她画画呢……”老太太说到这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沈泽修不知如何接话,只能礼貌的笑了笑,没有再出声。

他其实和林璟倒不是很亲近,只是年长几岁,倒是沈云舟跟林璟更亲近,林璟他们家和沈云舟家挨着,林璟打小就崇拜沈云舟,长大还做了他学生,有段时间沈泽修回国参加聚会,沈云舟身边总跟着林璟,只是听说没多久林璟就跑去了英国,也不知道柳词这次怎么找上他的,他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太太看着天井的老树怔怔出神,不知道是想起什么往日旧事。

简风在厨房又洗了把脸,脸上的水珠有些许还没擦干,有滴水珠沿着下颌滚动,她随意的用手背擦了擦。她进屋拿了张毛毯给老太太搭在腿上,看向一边的沈泽修问:“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沈泽修看着那滴水珠在她下巴上悬而未落,对着自己下巴比划了下看着她,“我随时都行,看你的。”

简风看着他,抬手一抹,小手一挥,“那走吧。”


简风带着深泽修走宅子后面那条小径,这时节一切的绿意都还在向夏天的浓翠过渡,仔细看着,仿佛能看见春光渐渐老去的身影,刚刚才下过小雨,远远看去还是雨雾濛濛。

简风没睡好,整个人走的很懒散,爪子还讨嫌的拨弄着小径两旁的竹子,竹叶上的雨滴落下来,她只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棉麻小衫也不怕冻着,玩的不亦乐乎。

沈泽修跟在她后面静默无声,竹叶上的雨滴落下来沾湿了他的头发,他浑然未觉,看着前面的简风皱着眉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安静的走着,简风是懒得说话,沈泽修是一贯就不爱说话,倒是省了不少事。

走着走着简风就放慢了脚步,她看向竹林深处像是在寻找什么,深泽修也跟着一起看,正疑惑中,就见简初突然撒丫子两脚把鞋蹬了跑进竹林,沈泽修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光着脚丫子跑过去,蹲在地上扒拉了几下,转过头来冲他笑了笑,启唇道:“你有口福,今晚有春笋吃了。”

她的瞳孔透亮的近乎无邪,赤着嫩白的双脚蹲在这郁郁葱葱的竹林朝着他笑,沈泽修紧了紧一侧的手,默默扭头不再看她。

简风说完仿佛并不期待他的回话,往里又走了几步,几只小春笋冒着尖尖团成一团,她见着越发笑开了眼,跟吃进了嘴似的。

沈泽修跟在后头捡起两只被简风抛弃的鞋子,提溜在手上看她找了一会儿。见她并没有出来的意思才轻声说道:“你要不要先过来,先把鞋子穿上。”

深泽修这会儿压低声音说话 ,不自觉地带着些温柔诱哄的意味。他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陌生,好在简风在竹林深处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

沈泽修又等了会儿,才下过雨天还是有些凉的,沈泽修见简风赤着脚蹲在那里莫名感觉到自己身上也开始冷,便提高了音量又喊了句。

“木木,你先过来把鞋穿上!”

简风平时懒散惯了,幼时乖巧,两个老人家因她缺父母疼爱格外纵容她,活得算得上恣意妄为了。

打小还没人和她这样大声说过话,简风一下子懵住了,倒是听话的走出来了。她站在沈泽修面前看着他手中的鞋子,两只脚不自然的互相磨蹭着:“脏了。”

早上刚下过雨,她脚上沾着些泥土和枝叶,一双白嫩的脚丫冻的有些乌青,她好像不知道冷似的。

“冷不冷?”沈泽修缓了缓语气轻声问道。

“不冷,那边过去有个水潭去洗洗就能穿了。”简风指着远处说,说完就要跑过去。

沈泽修抓住她的手臂半蹲下去说:“上来,我背你过去。”

简风愣了下没有动作,光着脚丫子在这青石板上走路对她来说是一件太过寻常的事了。沈泽修却已经直接蹲下来了,他手在简风膝盖窝处一使力就把人揽上来了。

他身形高大,简风才勉强到他肩膀的个头,背起她就跟拎个小鸡崽子一样轻松。

深泽修走了几步简风生锈的大脑才缓了过来,她皱着眉头,盯着沈泽修后脑勺的模样好像在思考宇宙的终极命题。

“这个人是不是太自来熟了?为什么要背我?”

“算了吧,人家也是好心。”

“好像并不是很讨厌,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

简风想了一会儿也没个答案,深泽修肩背宽厚,简风便趴在人家背上打盹儿去了。

简风疑惑的同时沈泽修亦在懊恼自己的行为,远在瑞士的Andrew见了自家的面瘫老板此时的脸色估计也能发出个十万个为什么。

沈泽修最终没有思考出个缘由,简风没有明显排斥,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竹林过去不远就是水潭,简风平时也就十几分钟便走到,还得加上她招猫惹狗撩闲的时间。

沈泽修背着她走也没加快脚步,这里的一切都能让人慢下来,背上的人除了传来阵阵暖意之外没什么声响,竹林里偶尔传来一两声敲击声,远处小鸟的叫声合着风的声音,让沈泽修整个人完全放松。

简风说的水潭,其实是上游的水流形成的小瀑布冲击出来的浅滩,水清澈见底,还不到膝盖的位置。

沈泽修在水潭边的大石头上站了几分钟,周围环境幽静,远远近近都是漫山遍野的绿。

背上的人呼吸轻缓,趴在肩头的脑袋上几缕头发撩的沈泽修有点痒,他好笑的左右晃了晃身体,没想到背上的人还抓的挺实在的,没给晃下来。

沈泽修偏了偏头,眼角余光只看见一只嫩白的耳朵,那不听话的头发挠得他心里发痒,又不知想起什么莫名的笑了起来。

沈泽修见她睡得挺香,便背着她沿着水潭边的小径往景深处走去,他好似被身上人传染了,走的好不专心,这里左右除了竹就是树,沿路还有一些凌霄花、八角枫,他也能停下来看一会儿,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城里人。

远远见到寺庙外墙的时候,沈泽修又轻微的晃了晃简风,企图让背上的人能自觉的醒来。沈泽修内心默数,到十七的时候又大力了点,简风那爱撩闲的爪子扯着他后脖领差点没把他给箍的厥过去。

背上的人蹭了蹭肩头才抬起头来,沈泽修侧过头准备让她下来,看见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寺庙的外墙上投下他们的剪影,伴随着随风而动的圈圈光影,他一时有些恍惚。

简风趁着他愣神的功夫,顺着沈泽修僵直的身躯滑溜了下来,大摇大摆的往前走了,光着脚丫子走的还很是潇洒。临近寺庙的偏门,简风回头看着后面提着自己鞋子发愣的沈泽修……

她提高了音量轻快的喊他:“深泽修,就是这里。我们从后院进去。”

沈泽修看着简风,感觉到小姑娘对自己亲近不少,不由好笑的摇了摇头,小朋友的喜好真是全摆在脸上。他看的时间太久,刚好盯得简风的脚丫子有些不自在。

“你经常来这里?”他笑着走近了几步,示意简风往前走。

“小时候就常常来这里玩,庙里的斋菜可好吃了。”她说的兴起,转过身看着沈泽修倒退着走,简风觉得这个人眼睛实在是好看,让她想起爷爷。

“我最喜欢罗汉斋,不过大和尚讲经的时候才能吃到,胖师傅做的素斋也很好吃,一般的烧香客都吃不到的。”

深泽修看她说到吃的就两眼放光,不由揶揄到:“那我这次岂不是荣幸之至?”

简风摆了摆手,大气的很,“不用客气。”

“……”

沈泽修笑着示意她好好看路。

进了寺庙偏门,偶有三三两两的和尚路过,看见他们也不惊讶。偶尔遇见几个小和尚还会和简风闲聊几句,走时还上上下下打量简风一番取笑说道:“小施主这取经之路很是坎坷啊?”

简风听了也不气,努努鼻子不做声,和尚们便都打趣几句便笑着散开了。


寺庙内有古树遮荫,圆门外的一棵古樟已经有1600年的树龄。

沈泽修随着她走进内院,简风让沈泽修四处看看,自己走到一旁的古井边打水洗脚。

简风被半桶井水浇了个透心凉,原地打了个冷战,转过身来沈泽修就没影了。鞋子还被沈泽修提在手上呢,简风想了想左右那人终究还是得回来找她,于是决定省省力气坐着等好了。

她踮起脚尖走着猫步去一边的石凳上坐下,盯着一旁的珊瑚树发愣,寻思着再来杯清茶和糕点那可就再安逸不过了。

这几天简风没去学校,白天要去张三他大伯家的店铺帮忙做工,张大伯家的店铺开在游人最多的临街位置,常常忙的简风怀疑人生。

到了晚上,就去林璟的画店帮忙看铺,也许大家对艺术的喜爱远没有美食来的热烈,所以林璟的店铺大部分时间都清闲的很,也有可能是林璟的画太过前卫了……

闲时简风可以借着林璟的画具画几幅小画,运气好会被有缘人买走,林璟为此常常吐槽国人的审美。简风一般不与他计较,因为林璟说过如果她的画卖掉了钱都是要给她的,简风从来不与钱过不去,她还想着以后带奶奶环游世界呢。

林璟是个好人,所以脑子秀逗一点是可以原谅的。

空气里波动着阵阵清香,伴着风……舒适的让人想就地打个滚。

简风坐了好一会儿,与瞌睡虫的争斗都好几个回合了也不见沈泽修回来,无奈只得起身去找。

他们是从寺庙后面的偏门直接进了内院,离游人常去的大殿还得走一会儿,简风想了想,赤着脚往左边小院走过去,没走几步,就看见沈泽修好好的坐在那儿与一个胖和尚在下棋。

……

简风心里五味杂陈,感觉刚刚坐在那里等着的自己跟个傻蛋一样,她在离他们几步远的距离停了脚步。

沈泽修却仿佛背后长了雷达似的察觉她的靠近,斜眼看了看她的脚,抬眼示意简风穿上放在一旁的鞋。

寺庙的地面是青石板铺成的很干净,用不着再洗一遍。

听见声响石凳另一边的胖和尚才抬起头,笑的弥勒佛似的:“太阳西边出来了这是,怎么一大早的过来了,我们和尚庙可不收小尼姑。”

“了然大师好,我来抄经的。”简风正了正身子,浅浅的施了一礼。

胖和尚愣了一下,又笑着说道,“老爷子好福气,还是去西边那屋子吧。”

“好的。”简风说着点了点头。

简风说着走到一边穿好鞋,她看了沈泽修一眼,走过去半蹲在石桌前两手支着下巴看了会儿棋局。

沈泽修执的黑棋,这会儿正在思考往哪儿落子,就听见简风说道:“了然师父,这是我家的客人,你陪着他玩会儿吧?”

说完又不放心道:“午饭也是要在这里吃的。”

沈泽修正捏着棋子思考,听着她好似托孤的语气手指诡异的停顿了一下,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简风。

胖和尚没维持住出家人的修养,笑的被口水呛住了,咳了好几声才停下来,“好好好,我们简木木还挺会照顾人的啊。”

简风翻了个白眼,“说了别叫我简木木……我叫简风!”

“好好好,简木木……。”

简风没再理他,她打小就随老爷子在这寺庙玩,胖和尚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与她很是亲近。

以前是老爷子爱来这,她个小尾巴自然跟着,简风小时候酷爱折腾各种花花草草,这庙里的花草树木没少招她的魔爪荼毒。

老和尚便调笑说这小丫头是五行缺木啊,以后就叫木木吧。老爷子笑着应下来,只是当乳名叫着玩。

简风又看了会,望向沈泽修,“这周围环境挺好的,你要是累了也有地方休息,胖师父会带你去。你要是要提前走……”

她话音未落,沈泽修便道:“没事,我等你。”

简风笑着起身,“好吧,那我们一起回去。”

她转身走了几步又回来,捏了颗黑子落下,很轻的对着胖和尚哼了一声,便扬长而去。

……

“那臭丫头从小到大就做不到观棋不语……再来再来。”胖和尚忙不迭的搅乱棋盘上的棋子。

沈泽修看着棋盘上简风落棋的位置抬了抬眉,依着胖和尚重来一局。

快到晌午时又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沈泽修被了然师父拉着又大战了几个回合又几个回合,正难分胜负,两人坐在雨里都没起身的打算。

一群青衣和尚三三两两的走过,了然师父这才醒觉。

两人相视一笑,便都起身了。

沈泽修随着了然走进内堂,一杯清茶一个蒲团,靠在一边静坐着,看着外面的雨丝间,或和了然师父聊上几句。

临近午饭时了然领着他去了斋堂,都是些简单的时蔬,吃起来果真如简风所说的十分鲜美。

沈泽修想起简风说起这斋菜时发光的双眼,吃着吃着不由好笑起来。四下看了眼,并没有看见小姑娘的身影,周围都是僧人,便没有出声询问。

斋饭过后了然指着前院大殿的塔尖,告诉他可以四下去看看,今天还有讲经的大和尚,有兴趣可以去听听。

累了也可以去西边那屋子随意找个地方小憩会儿,说完施了施礼便走了。

这会儿雨已经小了许多,不过天色看起来依旧阴沉沉的,沈泽修站在廊下看着对面斜角处的一丛佛甲草出神,自从来到这小城,他发呆的时间格外的长,人也显得柔和不少。

他一身黑衣原本与这古寺格格不入,却又似乎与这雨气融为一体,自成一景。

有小和尚举着竹伞路过,见了这生人也未做打扰,施施礼便匆匆离去。

相比大殿那边的人流匆匆,这偏殿的内院鲜有人出没,倒显得格外幽静了。

沈泽修站了一会儿有点犯懒,向着了然所指的西院走去,一路上郁郁葱葱,竹簧叠翠,除了偶有几个和尚并没有什么游人。

正想着随意找个地方休息会儿,便见着竹林掩映下的一处屋子,半掩上的窗内飘出渺渺青烟,走近了便看见伏案的小姑娘一截嫩白的颈子和头顶的发旋。

沈泽修绕过窗子进了屋内,也没出声,背对着简风坐在靠门边的位置。看着远处一簇簇的小蜡花出神,没多久便合上眼,也不知是不是睡过去了。

俩人背向而坐,互不打扰,却分外和谐。


简风再抬起头时已经到了午后,桌上燃的香只剩下下点点青灰,窗外雨虽停了,天色依旧显得阴沉沉。

她放下笔左右放松下僵硬的脖子,卷好抄完的经文放在一边,看着窗外的天气出神。

简陋的屋子挡不住这连绵细雨带来的湿气,坐久了便有些阴冷。

三年了,简老爷子那时瘦得不成形,临去了,简风甚至觉得也好,爷爷不用再受罪。

简老爷子幼时是个少爷,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颠沛流离,一大家子人到最后也剩得寥寥无几。家里人护着他出走,后来好不容易在这偏远地方安定下来,又遇上一场文化洗礼……

幸得平日里简老太太为人热情和善,老爷子虽性子孤傲却一身书卷气,那时老太太也不怎么放心让他出门,不出门倒也省了不少麻烦事。

当时后院里老爷子悄悄藏了好些个和尚,也无人得知,这些都是时代的伤。

所幸,后来都好起来了。

简风幼时常常被老爷子带着来这寺庙听和尚讲经,大多时候都是睡的口水横流。老爷子也随她睡,有时自个儿听着听着也睡了,醒了便随着她四处玩闹,偏殿的菩萨还曾经给她抠掉一小块漆。

老爷子从不呵斥她,来听讲经时就跟老太太听戏时一个模样,靠坐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一群和尚诵经,这时的他才隐隐露出些平日里隐藏着的少爷气性。

但大多时候他来寺庙都是在抄写经书,简风小时候不懂,只知道爷爷写字的时候很严肃,她都乖乖的靠在一边打瞌睡。等她大了些,爷爷说那是告慰亡者。

简风似懂非懂,后来在夏夜里乘凉时,奶奶总会说起旧事,简风便想,或许故事里的这些人都已经是亡者了。

在老爷子最难捱的那段时日,简风问过庙里老和尚,“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老和尚披着袈裟,慈祥的看着她:“小木木,果报不能从一生来看,要从前生,来生来看……”

简风听不进去,她在大殿的佛像前跪了一夜,老和尚来了又去,最后只能叫来胖和尚陪在一边,没人知道她许了什么愿望。

没几日,老爷子最后还是去了。

简风没有哭,十几岁的小姑娘,眼神冷淡的看着一群和尚诵经,至此再也没跪过哪一路神佛。

简风敲敲半僵的腿,活动了一下四肢,回头时便见着靠在门边的沈泽修,近了看,才发现他睡着了。

简风走近些,蹲在一旁盯着沈泽修看,简风印象里好看的人应该是爷爷那模样的。

简老爷子年轻时是翩翩如玉的小少爷,后来经了些事,显得孤傲冷硬一点,但是在自家小孙女面前,还是没什么底限的,简初记忆里的爷爷都是一副温润如玉的和善模样。

简风静静的看了沈泽修好一会儿,不服气的承认沈泽修长得也是怪好看的,就是太有距离感了,没有爷爷来的和善。

门外有风吹过,带着丝丝凉意,简风穿的单薄,下意识的往一旁的人形暖炉靠,又担心沈泽修再这么睡下去会着凉。正犹豫怎么叫醒他时,沈泽修睁开了眼。

“写好了?”

沈泽修开口嗓音暗哑,他怔了一下坐直身体。

简风询问的看着他:“嗯……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沈泽修笑着说,想了想又说道:“味道的确不错。

简风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这会儿说起才发现肚子饿了,早上的粥可不顶事儿。

沈泽修看着眼前就差把“好饿!“写在脸上的简风,明知故问的说:

“你饿了吗?”

简风坦荡荡的看着他,“嗯……饿了。你要去后山看佛像吗?雕刻在山壁里的,我可以先带你过去。”

沈泽修摇摇头,“不急,你可以先去吃点东西。”

简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仍坐在一旁的沈泽修,便起身伸手拉起沈泽修的手臂,“你跟我一块儿去吧,绕回来还挺远的。”

沈泽修由着她拉着自己起身跟着出去,简风走了几步才察觉自己还拉着人家手臂,只能装作不经意的松了手。

她耳廓透着一圈淡淡的粉色,那手好似无处安放般,一路不知糟蹋了多少花花草草。

沈泽修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偶尔不经意的问上一两句什么,简风都一一答了,那无处安放的手也渐渐歇下来。

她没有发现跟在后面的人,一直满眼含笑的看着她的小动作。

两人到了香积厨,简风让沈泽修坐在外院等,自己溜进去了。

没一会儿便见她嘴里叼着个青团,手里还拿着个小食盒兴高采烈的出来。

“你吃不吃?”简风笑着把食盒递过去问沈泽修。

沈泽修应道:“……好。”

简风打开食盒,里面放着几个软糯糯的小团子,沈泽修拿了一个,意外的不甜腻,口味清淡,带点青草味的气息。

沈泽修:“还不错。”

“是用艾草汁和糯米粉做的,这个季节才有的吃。”简风说着又拿了一个塞进嘴里,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

“我奶奶以前给我做过放肉馅的还有咸蛋黄,超级好吃的,和尚庙里的都是豆沙馅,也就还行。”

她吃着人家的还嫌弃,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沈泽修看着嘴里塞的像个仓鼠,笑着问她:

“很想吃肉馅的?”

简风点点头:“不过家里人少,也就能吃几个,做起来费事,我都不让奶奶做了。”

沈泽修看着她:“准备考哪所学校?”

“……怎么说起这个。”

简风楞了一下,僵直了背坐的端正起来。

沈泽修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像是一只原本躺在太阳下晒着肚皮无比惬意的猫,突然警觉起来的样子。

年轻真好,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

沈泽修笑了笑,抬起手很想揉揉对方的头,又装作不经意的放下。

“你要是来S城读书,明年的四月带你吃肉馅的青团。”

简风错愕的抬头看他,笑了起来,“你也可以寄给我吃。”

沈泽修挑了挑眉,“也不是不可以。”

简风吃完了手上的青团,小心的盖好食盒拎着起身。天色渐暗,简风探头去看沈泽修手腕上的表,才下午三点多,这天看着又要下雨了。

“怕是要下雨了,我们往大殿那边过去,今天先回家好不好?”简风抬头询问的看着他。

沈泽修伸手拿过简风拎着的小食盒,“走吧。”

简风看着前面闲庭信步的人小声吐槽:”装的好像来过似的……哎哎,这边这边。”

“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沈泽修不知道想起什么皱了皱眉,“还是叫沈泽修吧。”

沈泽修说着伸出手,“你好,我叫沈泽修。”

简风翻了个白眼,也伸出手,“我叫简风,也叫简木木,你随便叫吧。”

俩人握完手都笑了,沈泽修看着刚到他胸口的小姑娘,总忍不住想伸手揉揉那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头发。


临近大殿时,人就渐渐多了起来。林城是一座旅游城市,这古寺平日里便香客云集,清明前后更是人流汹涌,世人所求的太多,便只能拜托给神佛了。

简风怕弄丢深泽修,频频回头找沈泽修的位置。沈泽修看她时不时的回头找他觉得好笑,越过几个香客走到简风身旁笑道:“丢不了,你走你的,我跟着你。”

俩人好不容易挤过人群,简风便领着沈泽修往一旁的小巷里走。往深了走人越来越少,路上还偶遇两三个游客,一看就是迷路的。

沈泽修站在一旁等着,看简风一脸面瘫但又耐心的给人画示意图,末了对方热情道谢,简风也只是礼貌点点头,绝对谈不上热情。

深泽修有点好奇这小姑娘的喜恶,一边又觉得自己待遇还算不错。

俩人转出深巷,到了临街,简风指着不远处一家像是杂货铺的小店。

“这里可以买到一些常用的日用品,如果要买好些的得去新城那边。”

沈泽修进去挑了些必需品买了,结账时顺手拿了个棒棒糖给简风,“今天的谢礼。”

简风看了看他伸手接了,她直接咬开外包装,舔了舔发现是水果味的便直接塞进了嘴里。

等沈泽修买好东西,简风又领着他走入小巷,七拐八弯的绕,要是旁人估计头都大了,简风却游刃有余,好似鱼儿回归了大海般惬意,这是她的领地。

沈泽修疑问她:“走里面会近一些?”

“不会,不过人会少很多……你不喜欢走这里?”简风一脸理所当然的说。

沈泽修:“……喜欢,很安静很好。”

“不过你自己出来时还是走大街好,里面容易迷路。”

简风想了想,又说道:“过几天我要去学校了,你自己出去玩找不到路可以问街坊。”

沈泽修听着简风认真交代的话,在后面轻轻的笑。

俩人到家时老太太已经在洗菜了,脚边蹲着一只小黑猫抱着小鱼干吃的正欢,面前的小碗里还装着一条。

小黑猫边吃边看一眼老太太,老人家还时不时的和它说上几句,画面十分美好。

简风接过沈泽修手上的食盒放在一边的木凳上,“奶奶,给您带的青团,今年的甜度刚刚好。”说着也蹲在一旁帮着择菜。

“去去,那里不是有凳子,别蹲着。”

“你看小黑也蹲着。”简风说着就要伸手去摸猫。

老太太一把拍下她的手,“还摸,上次抱了一会儿起一身的红疹子就忘啦!”

简风摸了摸被拍红的爪子,只得蹲着和猫兄大眼瞪小眼,这野猫精的很,差不多到饭点就知道过来找吃的。

“奶奶!早上出去见着竹林里冒了好些个春笋。”简风一脸兴奋的看着自家奶奶。

“想吃春笋啊,那你去挖几个,奶奶给你做,得快点去这天马上要下雨了……你……”

这头话音还未落下,简风就跑进厨房拿了个竹篓子和小铲子往宅子后面跑去,远远抛来一句:“知道啦……”

老太太边笑边摇头,“这么好吃,也不知随了谁……”

一旁的小黑猫没有回应,抱着小鱼干吃的很开心。

沈泽修回房间放下东西,出来时简风早没了影,老人家菜择好起身去了厨房,剩下一只抱着小鱼干的小黑猫和他大眼瞪小眼。

他走到一旁的摇椅上躺下,这时的天空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画,空气里的风也带着湿气,也不会显得沉闷压抑,沈泽修甚至觉得是舒适的。

天井的老树随风伸展枝丫,小猫终于啃完了手上的小鱼干,喵~喵~的叫唤了几声。

老太太端着杯茶出来,放在沈泽修身旁的茶几上,对着小猫挥了挥手,

“吃完了就回去吧,乖乖。”

小黑猫冲着老太太又叫唤几声,踱着步就走出去了。

沈泽修坐直了身子,对老太太道了谢,老太太挥挥手笑着说道:“别拘着,当自己家。饿了吧?”

“还好,中午在寺庙吃了斋饭。”沈泽修应道。

“那和尚庙的斋饭也就尝个鲜,别听那丫头忽悠你,你吃那个不顶饿,你们年轻人长身体得多吃点。”

沈泽修摇头苦笑,他是临时决定来这边的,也没多做安排,只有几个亲近的人知道。

他穿着随意休闲,衬的平日有些倨傲冷硬的五官都柔和不少,倒是显得年轻许多。

见他笑,老太太又好奇的问道:“小沈在哪儿上学啊?。”

沈泽修地笑着说:“阿婆,我都27了。”

老太太眼花,凑近细瞧了沈泽修几眼,“还真看不出来。”

俩人坐下屋檐下闲话,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老太太坐不住了,回里屋拿了把伞准备去找小孙女。

沈泽修见着也跟着起身,接过老太太手里的伞,“您坐着吧,我去接她。”

“你知道地方吧?就宅子后面走过去一点的竹林子里。”

“知道的,您放心。”

沈泽修才走出后院没几步雨就下来了,他撑开伞走的快了些,远远见着个白色小人儿抱着个竹篓子慢悠悠的往这边走,姿态很是闲散,跟散步似的。

沈泽修皱着眉快步迎上去,把简风罩在伞下接过竹篓子,“下雨了怎么还不快点走?”

简风看着眼前这个才熟悉了半天的人,莫名其妙闹着脾气的样子,忍不住中二病犯了想逗逗他,“阳光下打盹,细雨中漫步才是生活。”

末了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的说:“你们城里人是不会懂的。”

沈泽修闻言好笑的看着她,也不说话,简风扛不住这眼神,不明白怎么了,对方倒是先开了口。

“那不如就试试细雨中漫步吧。”说着收起了伞,便径直往前走了。

“有病吧……”简初无语看着深泽修,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

雨不算很大,不过细雨中漫步的两人回家时都淋湿了,被老太太好一阵念叨。

简风洗完澡出来时,沈泽修已经坐在廊下了。

他刚洗完澡,头发还半湿着,换了身简单的白衬衫和休闲裤,坐在简风早上躺着的摇椅上很惬意的样子,拿着电话在与人通话。

他偶尔应一声,大多是对方在讲。

简风觉得比起早上,他仿佛柔和了不少,说不上为什么。

沈泽修听见声音,转头望向她,好看的眉毛又轻微皱起,简风突然觉得他好像很喜欢对着她皱眉。

“等我回去再说。”说着他就挂了电话,看向简风。

“你应该再穿一件外套。”

简风无语的说:“你不也没穿?”

“刚淋了雨你穿的太单薄了,容易感冒。”沈泽修说完也觉得自己有点多事,便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简风洗完澡又换了身棉麻小衫,只是这套比早上的更宽松些,洗的有些泛白了,衬上她白玉似的肌肤显得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冷清,让沈泽修想起那片雨中的竹林。

他总是觉得她穿得太单薄,觉得她会冷。


天色渐暗,四月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意。

外面下着小雨,简风走过去开了灯,昏黄的灯光笼罩着她,氤氲雾蒙蒙的美。

简风在廊下站了会,平日里就她和奶奶两个人吃饭都是在天井处摆个小桌子了事。

今天正好下雨了,她只得去里屋收拾好桌子,又去厨房拿了碗筷。

老太太是不给简风下厨房的,她旧时伺候人习惯了,老爷子在世时也把小孙女当个小小姐宠着养着,从来不让简风做什么。

可小姑娘打小聪慧,见得多也就会了,老爷子过世后的一段时间,老太太身体急转直下,也都是简风在做饭。

只是等老太太身体好些,又不给她下厨了,简风只能接了饭后洗碗的活儿。

简风收拾好桌椅碗筷,闲着没事就搬了小凳子坐在厨房,看着奶奶做菜,被老太太赶了出来叫她去看看书,陪陪沈泽修说话,说是还得等会儿。

简风没什么话和沈泽修聊的,看他也是一副并不需要人聊天的样子。

沈泽修闭着眼,听着一边窸窸窣窣的声响,听见老人的笑骂声,听见小姑娘埋怨的撒娇,伴着轻风细雨,想起大洋彼岸的母亲。

“深泽修,我能去你的房间拿本书吗?”简风平日里很喜欢那张临窗的书桌,大多空闲时都是趴在那里做题写字来着。

沈泽修懒懒的嗯了一声,睁眼看她一眼又闭上,他一直刻意的不关上那间房门。

简风进屋拿了几本书还有几张卷子出来,搬个小凳子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廊下做试题玩。

她幼时也喜欢搬个矮凳趴在椅子上写作业,如今大了倒也没什么,只是个子高了这么久坐腿会麻。

沈泽修半眯着眼看她光洁的后脖颈,看着她伸出左手撑着下颌,过一会儿又伸长了那好似无处安放的腿,嫩白的大脚趾还扭来扭去的。

右手倒是没停下,看来解题思路还是很清晰的,就是这么别别扭扭坐着让人无端端的看出几分憋屈。

沈泽修想叫她去房间里面的书桌上写,又不知起了什么心思没开口,便合上眼不再看着她。

有风吹过,暗香缭绕。

简风做完大半张试卷时老太太在厨房喊吃饭了,她丢了笔站起来扭了下脖子,估计坐的不怎么舒服。

一旁的沈泽修倒是惬意的很,不仅房间里的大书桌被他霸占了,连简风平日里最喜欢的躺椅也不能幸免,简风看着眼前正闭目养神的人默默腹诽。

老太太做了三菜一汤,肉末笋尖蒸蛋羹、油焖春笋、蒸鱼,还有个菌菇汤,样样都是简风的心头好。

三人坐定,老太太先给沈泽修舀了一勺笋尖蒸蛋羹,

“尝尝这个,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木木打小喜欢这个。”

饭间简风不怎么说话,倒是老太太不时和沈泽修说上几句,聊些家里长短的事儿。

沈泽修平日里在饭桌上是个不出声的主儿,这会儿不好拂了老人家的意,时不时的应和一两句,甚至主动的说了些在国外生活时的趣事,逗的老太太很是开心。

简风在一旁时不时的看他一眼,想是天性使然,她好像对一切都不怎么好奇,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

饭后简风去厨房洗碗,老太太便泡了茶和沈泽修坐到廊下闲话。

老太太担心年轻人乱买东西,这旅游区的东西都是坐地起价,叮嘱了一大堆,将左右街坊卖了个遍也不自知,沈泽修依旧好脾气的听着,时不时应上几句。

简风洗完碗出来时便见着这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她觉得好笑又无奈,看沈泽修并没有表现出不喜的样子,便由着自家奶奶继续唠叨。

她继续坐回之前的小凳子上,做那些没完没了的试题。

过了好一会儿雨都歇下来了,见奶奶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简风才无奈的停了笔,扭头对沈泽修说:“晚上主街那边很热闹,你要不要去逛逛?晚回也没关系,我睡得晚给你等门。”

沈泽修对热闹一向是敬而远之,这会儿却干脆的点了点头,对老太太说到:“那我出去走走,您早些休息。”

老太太见他起身,急忙问道:“这路都认熟了吗,要不叫木木带着你去?”

简风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这才多远呢,奶奶您放心……丢不了的。”

老太太还是不放心,“木木,你那个电话呢,把你号码给小沈,找不到路还能打电话。”

简风那个破电话几百块钱买的,还是之前老太太身体不好,她外出做工时担心老太太不舒服又找不着人,才捡便宜的买了俩,压根儿没用上过几次。这一下子问起,她还真记不起自己电话多少。

沈泽修见她先是一脸懵逼的样子,然后走进里屋好一会儿,才拿着个手机出来问:“你的多少,我打给你。”

沈泽修也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接的要电话,一下子也给问愣住了。好在智商没掉线,他掏出手机捣鼓了几下,才报出个数字,简风直接打了过来。

看着俩人都存下号码,老太太才放下心。

老人家年岁大,到这会儿也乏了,又交代几句便走回屋里去休息了。

简风便继续坐下做试题,见沈泽修站在那里没动,便好奇的看着他,沈泽修见她望过来,挑了挑眉只得转身往外走,远远的抛来一句,“你可以回那个房间的书桌上写作业。”

简风没在意,依旧坐在那里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笔,还间歇的哼上几句不知名的小调。

这繁华小城的深巷尽头,夜里静的可怕。

一向怕黑的简风,在这盏昏黄灯光的照耀下,却好似无所畏惧般。

沈泽修出了门才发觉这深巷里真连个路灯也没有,只有不远靠近主街的路口透着点亮光,好在青石板铺的路面还算平整,不怕摔着。

刚下过雨的夜,风都带着湿气,但也不会让人觉得难受。

等走到主街,便是另一番景象。


四月虽算不得旅游旺季,但国内最不缺的就是人。沈泽修随着人流走到临近湖区的位置,找了个还算清静的临湖露天的店坐着。

他长得太过出挑,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就自成一景。没一会儿就有几个小姑娘一起过来搭讪邀他一起玩,一开始沈泽修还礼貌的拒绝,后来就直接冷下了脸。

林城游客比较多,大家出来玩都由着性子来,也可能是他今天的穿着让他看着十分的好亲近,看这三三两两凑过来的人,沈泽修有些不不耐烦。最后掏出手机打了电话说了几句,没几分钟后他就结账离开。

沈泽修围着湖边走了会儿,电话响起时他看了眼接起,没几秒便挂断了。他走到不远处可以行车的车道边,上了辆黑色商务车。

副驾驶坐着的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像是刚从饭局上过来,面上还带着微醺的醉意,一脸小心翼翼的笑着。

“沈少,我是这边负责人黄汉成。”

沈泽修微微点了点头,“环评多久落实?”

“刚和这边的几个领导吃饭,说是最慢十天内肯定能批下来。”

黄汉成见后面没有声音,悄悄的从后视镜看了眼,刚和好沈泽修的视线对上,他慌忙的正襟危坐不敢再看。

心里念叨着倒霉,也不知怎么这个常年待在国外的爷就悄无声息的来了这儿,上面也没漏一点风声下来,只突然说要派车来接,他才赔了十万个小心从饭局上亲自来接人。

车子开了将近半小时,来到半山腰的一座酒店,黄汉成先下了车想去给后面那位爷开门,沈泽修却自己先下来了。

“你忙你的去,不用跟着,派人送个笔记本过来。”

沈泽修说完,径直走向靠里面那组沙发坐下来。整片的落地窗使窗外景色一目了然,显得视野格外开阔,这片区域靠角落外间又有植物阻挡,自成一片天地。

没一会儿黄汉成把笔记本送来,待了一会儿见真用不着他便走了,留下司机,吩咐好大堂经理随时候着,又急匆匆的赶回饭局上招待那几个领导。

沈泽修扫了几眼助理发来的邮件,挑几封紧急的先回了,然后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看着一些要他过目的项目文件。

一旁候着的经理也不敢走远,只得直挺挺站在不远处看着,餐厅的人送来了咖啡和点心,沈泽修倒客气的点了点头。

如果一切顺利,一年后这座酒店将扩建为大型的生态度假村,这座山的周围将彻底不再有任何与城市有关的打扰。

夜渐深时一直候着的经理才上来问要不要安排房间休息,沈泽修看了眼时间发现将近十一点,他想了想,拿起手机拨了柳词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怎么,你这是待一天就受不了?”电话那边柳词调笑着问。

“林璟在你那儿呢?”沈泽修自顾自的发问。

“那小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谁知道,你放心,给你体验生活的那家人特清白,我闲着没事还找人查过。”柳词笑着说道。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沈泽修低低的笑了几声,又说道:“下次你们还拿我做赌注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别别别,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回头你把查的资料发过来。”说完沈泽修便切断电话,准备起身上房间时电话闪了闪,是一条短信。

“下雨了,要出去接你吗?”

沈泽修拿着手机看了眼窗外,又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动作。一旁的经理正想着要不要再上前询问时,见他拿着手机发了条短信,莫名其妙的笑起来。

将近十二点时沈泽修才回到小巷,他一手打着伞一手拿着个大大的盒子,在这黑漆漆的小巷子走着。

雨不大,风吹的树叶簌簌作响,伴着脚步声在这安静的夜里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

远处有昏暗的灯光传来,近了才发现老宅子门口放着个胖乎乎的小夜灯。

沈泽修弯腰捡起小夜灯进门,简风还是坐在老地方,只是人躺在了摇椅上,裹了件毛衣抱着本书也不像是在看。

沈泽修走进些,才发现她是在打瞌睡。他将小夜灯和伞放在一旁,搬了张凳子坐在她旁边,还故意闹出些声响。

打着盹的简风才睡眼惺忪的看了他一眼,

“你回来了啊......”

许是还没醒过神,她说话嗓音软绵绵的,难得的带了点符合她年龄的娇憨。

“吃宵夜吗?吃点再去睡?”

沈泽修凑的近了些,拿过一旁的盒子放在膝盖上,眼神示意简风挑自己爱吃的。

他让酒店的大厨做了些小姑娘们喜欢的精致点心,还熬了份粥,回来这里温度刚好。

简风慢半拍的抬头看一眼,眼神却还愣愣的,仿佛身体起来了,灵魂却还睡梦中。

沈泽修眼含笑意的看着她,也不催,看她慢吞吞拿过一块点心看着也不吃,才问她:“要不要喝点粥?”

简风并没有回答,眼睛要闭不闭的像是马上要去与沉睡中的灵魂合二为一。

沈泽修见她迷迷糊糊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就想逗逗她,偏不安生的让人去睡觉。

他拿过装粥的盒子,试下温度正好,便拿起勺子喂她。见简风还迷迷瞪瞪看着他没反应,便轻声哄道:“张嘴,吃了就可以去睡觉。”

简风许是太困了,便乖顺的张了嘴,沈泽修喂了她好几口,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才作罢。

沈泽修用大拇指拂过简风嘴角残余的污渍,拍了拍她的脸,轻声哄道:“好了,去睡觉吧。”

他说着便拉着简风起身,见她走的歪歪斜斜的就一路在后面护着,简风进了房就直接趴在床上睡沉了。

沈泽修暗自低笑,是自己长得就是一副好人模样,还是这一家老小危机意识太薄弱。他拿过一旁的被子给简风盖好,走出去将拿回来的小夜灯放在床头,便带上房门出去了。

他又去大门口重新锁好门才回到廊下,一旁的椅子上放着几本书和一些试卷,沈泽修拿起来看看又放下。

夜渐渐深了,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间或传来些虫鸣声,风里飘来阵阵枫香树的味道。

沈泽修拿起一块点心尝了尝,不知怎么吃出一股甜味来,不腻,却缭绕着舌尖久久不散。

他兀自一笑,便也起身回房间睡下。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