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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花开

十月千山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铃声过后,整个学校瞬间安静下来,教室里只有粉笔发出“唰唰”的声响,和老师时不时沉闷的讲课声。刘淑珍第一次上课走神,她看着窗外,天还是那样的蓝,云朵还是那样的休闲,而她的思绪却像蒲公英一样,随着微爽的秋风越飘越远了,又仿佛回到了满是云霞的黄昏,一对恋人肩并肩,闲静的走在那条旧铁路上,看静水深流、看梧桐花开,看满山翠绿、看群鸟起飞、看云卷云舒、看苍穹湛蓝。火车的汽笛声接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新兵,罗子阳坐上火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火车转动它的铁轱辘,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疾驰向前,穿过崇山峻岭,穿过长河平野,从中午到黄昏,从黄昏到深夜,窗外的风景从浓绿色变成枯黄色,从生机勃勃变成萧索荒凉。罗子阳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景物,心底泛起一阵苍凉,...

主角:罗子阳,刘淑珍   更新:2023-03-18 08: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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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罗子阳,刘淑珍的其他类型小说《梧桐花开》,由网络作家“十月千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铃声过后,整个学校瞬间安静下来,教室里只有粉笔发出“唰唰”的声响,和老师时不时沉闷的讲课声。刘淑珍第一次上课走神,她看着窗外,天还是那样的蓝,云朵还是那样的休闲,而她的思绪却像蒲公英一样,随着微爽的秋风越飘越远了,又仿佛回到了满是云霞的黄昏,一对恋人肩并肩,闲静的走在那条旧铁路上,看静水深流、看梧桐花开,看满山翠绿、看群鸟起飞、看云卷云舒、看苍穹湛蓝。火车的汽笛声接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新兵,罗子阳坐上火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火车转动它的铁轱辘,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疾驰向前,穿过崇山峻岭,穿过长河平野,从中午到黄昏,从黄昏到深夜,窗外的风景从浓绿色变成枯黄色,从生机勃勃变成萧索荒凉。罗子阳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景物,心底泛起一阵苍凉,...

《梧桐花开》精彩片段

时节不知不觉来到九月,处暑虽然已过,气温却依旧很高,秋老虎在发挥它的余热,没有一丝同情的灼烤着大地的植被,风儿也很默契的停歇了。下午过了三点半,田地间才开始陆续出现劳作的人们,但只要稍稍动弹,都会大汗淋漓,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时不时的被拿下来擦汗,擦完汗的毛巾用力一拧,水像下雨一样啪啪的掉落在泥土上。地里的青菜被晒的有些蔫叽叽的,低垂着叶片,就像输掉比赛没有气势的啦啦队员。田里的秧苗因为一直有水的滋润,倒长的一片绿油油,再过一个月就可以抽穗了。天黑开始稍早了一些,傍晚过了六点,暮色像商量好似的慢慢的降临。这个时候,是鸟群最兴奋的时候,它们聚集在麻竹枝头,树杈,叽叽嚓嚓、呼朋唤友,用最动听嘹亮的声音迎接黑夜的到来。夕阳没入山岚前,会吐出一层金色的霞光,霞光透过薄如蝉翼的云层,将大地铺上一层金黄,映照在西江河上,晚风一拂,河面波纹荡漾,金光粼粼。

罗子阳傍晚放学回到家中,拌了糠饭,帮着将家里二十几只鸡喂完。母亲在菜地浇水,父亲是瓦匠师傅,到隔壁村砌房子还未回来。罗子阳喂完鸡,看看天色不早了,赶紧洗澡,洗完澡还要赶着去学校上夜自习。罗子阳家距离兴家中学不到三公里,骑上自行车,踩快一点不用十分钟就能到。兴家中学只有高中,不设初中,也是周围五个镇唯一的高中学校。除了兴家镇的少部分学生外,其他路程较远的学生,都要住校。

罗子阳六月份的升中考成绩不是很理想,严格来说是英语考的很不理想,其他的科目的成绩都还过得去。英语一直是他的短板,英语考试,很少过五十分的,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清。如果哪次英语考试过了五十分,要么是作弊,要么是老天爷怜悯他。他的初三班主任曾经语重心长,不止一次的和他谈过:“英语总分一百五十分,你每次考个三四十分,即使其他科目很优秀,但也是无法考上县重点高中,以后的高考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英语学不好不只是罗子阳一个人的问题,也是很多男同学的通病,只会闭着眼睛做选择题、判断题,分数考个位数的同学比比皆是。罗子阳自己也苦恼,他就是对英语提不起任何兴趣,好比有的人特别喜欢臭豆腐,而有的人看到臭豆腐都想捂着鼻子绕着走。每次上英语课他都感到头疼,英语老师在台上讲天书,而他在座位上像退休的老人无所事事,听不进去。一节四十五分钟的课,让他感觉如坐针毡,度日如年。有时候他会在心里骂上几句:“我们都是一群爱国人士,又不想着出国,学这些鬼东西有毛用,教育局那帮领导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还把英语分数提那么高,误人子弟害人不浅。真应该把这些人也弄到教室来,让他们深深体会一下学英语的难,好好感受一下学生的苦。”其实英语老师也挺纳闷的,罗子阳文科成绩算是比较优秀的,特别是语文,每次考试成绩排名都是班级前五,按理说逻辑能力、思维能力、记忆力都不错的,怎么就学不好英语呢?上课的时候,叫他站起来照着书本念上一小段内容,那家伙就好比懒驴拉磨,慢吞吞,一段通畅的内容被他念的稀碎,好比一个刚出炉的烧饼,硬是用铁锤砸个稀碎,真让人搞不懂。

兴家中学坐落在美丽的西江河畔,依山傍水,静谧幽祥,校园内种植着各种各样的花木,有榕树、玉兰树、香樟等,虽不名贵,但无不苍翠古朴、枝繁叶茂。每年春天的时候,校园背后的山坡上稔子花会开满枝头,小小的花瓣白中带粉,簇拥着花蕊,成群的蜜蜂扇着翅膀,发出嗡嗡的声音,在花丛中忙碌着,湿润流淌的空气还可以微微闻到稔子花香的味道,那丝轻微的香味沁入心脾,就像喝了好茶一样口齿留香。兴家中学大门不远处有一条废弃的铁路旧迹,自北向南,跨过西江河,从山涧之间穿越而过,向远方弯曲绵延。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前,这条铁路承载着载客、货运的作用,自从一九九一年小镇新铁路开通以后,这条铁路就结束了它的使命,荒废在这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条铁路又成了人们饭后散步、来往行走的近路,历史又赋予它新的使命。在铁路两侧,河畔、山上、山谷,散落盛开着高大的梧桐树。到了初夏,梧桐树叶片簇拥着团团白绒绒的花朵,像一小堆一小堆雪花积在叶片上。偶尔微风划过,树枝摇曳,就会有片片雪白的花朵随风而下,有的飘在绿草丛中,点点缀缀,有的飘在清澈见底、静静流淌的西江河上,随流水流向我们到达不了的远方。

成南县一共有六所高中学校,兴家中学是除了成南中学以外,全县排名最好的高中了,但也只能在普通高中的行列。来这里读书的大都是周边四个镇的学生。

高一新学期,班上来了很多新同学,开始不熟悉,大家只能是在自己圈子内三三两两的交谈,但随着时间的深入,同学之间也慢慢熟络起来。在这么多女同学中,有一个女同学特别引起罗子阳的注意,她叫刘淑珍,眉清目秀,黑黑的眼眸带着丝丝忧郁,她家在新田镇刘塘村,新田镇距离兴家镇路程也不算很远,十五六公里的样子。

刘淑珍是个比较安静的人,课余时间闲聊交谈也仅在自己座位周围,很少会走到别的座位跟同学海阔天空的东拉西扯,不会像一些泼辣的女同学大大咧咧的。刘淑珍的座位在第四组二排靠窗,坐在窗前的她经常出神的看着远方,不知道是在欣赏风景呢还是在想心事,这也蛮符合她安静的性格。有时候微风轻轻吹过,把她黝黑的齐肩短发吹拂到眼帘,遮住了视线,她就会用纤细的手指将头发往后拢拢,继续看着远方,仿佛尘世的一切与她无关。刘淑珍有个很要好的朋友,按照现代时髦的话来说叫闺蜜,她叫戴文霞,同镇不同村,但两家住的距离不远,不远是因为戴文霞一家从村里搬到镇上居住。戴文霞性格开朗,不做作不扭捏,和同学们的相处很融洽,与刘淑珍的性格形成一静一动。课间的时候她最喜欢过来刘淑珍的座位,两人低头窃窃私语。

罗子阳为什么会注意刘淑珍呢?可能是有一回罗子阳也出神的望着远方的天际,欣赏满天的霞彩,回头的时候与刘淑珍四目相对,罗子阳当时就有那么一种感觉,刘淑珍对着他微微一笑。还有可能是上次上地理课时,地理老师问同学们中国最大的岛屿是什么岛?老师话刚说完,刘淑珍和罗子阳同时脱口而出:“台湾岛。”这种自发的默契让他们自己都感到惊愕,所有的同学带着惊诧的目光投向他们。

在罗子阳心里面有一种直觉,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刘淑珍也在注意着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直觉呢?他发现自己几次在课堂站起来回答问题时,刘淑珍都是回过头一脸真诚的看着自己,哪怕自己不会或者回答是错的,刘淑珍也没有露出过一丝的侃笑。真正让罗子阳和刘淑珍开始有交往,是国庆节后的军训。


时候悄悄的来到了深秋,刚过寒露,离霜降还有十来天,早晚温差大,太阳褪去它的毒辣,变得轻柔。这个季节,稻田的谷子已经成熟,一串串饱满的谷穗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泽,秋风扫过,成片的谷苗稻穗会像海浪一样一圈圈汹涌过来,散发出醉人的微香。稻田里到处是趁着季节来临忙着收割稻谷的人们,他们挥洒着汗水,发出爽朗的笑声。打谷机发出轰隆隆的响声,但没有人觉得刺耳,因为那是收获的声音。顽皮的孩童在收割过后的田里跑来跑去,将捕获的绿色蚂蚱用细绳子绑住小腿,像放风筝一样往天上抛。池塘边的柿子树叶子很少,树枝上结满了硕果,黄澄澄的,引来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抢食。西江河变得清而浅,有的地方浅的只到成年人的脚面,潺潺的流水声显得很欢快,游鱼没有烦恼的忽东忽西乱窜,灵活闪避着长满青苔的石头。梧桐树还是那样苍翠挺拔,迎风耸立,叶片没有丝毫要凋落的气息。秋天,并没有给这块土地带来萧索、荒凉的景象,反而是一片生机盎然,收获满满。唐代诗人刘禹锡曾用诗句赞美秋天:“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不无道理,世间万物都希望抓住秋天的尾巴,肆意、尽情的释放自己。

兴家中学高一学生军训地点在成南县城武装部军事训练基地,为期七天。十月十一日清晨,天色破晓,殷红的太阳从山头刚刚探出脸,四辆大巴车就陆续驶进兴家中学的校园内,成一字型排列在篮球场上。

高一(3)班的班主任黄清华老师是教导处副主任,也是跟随此次军训的唯一校领导。这次军训来返、现场对接协调均由他负责。黄清华要协调组织的的事情比较多,不能像其他三个班的班主任那样事事亲为安排本班工作,就交待班长骆春平和体育委员罗子阳,让他们俩人配合,一起组织本班同学放行李、上车、人数清点,座位安排。

骆春平学习成绩非常优秀,但组织能力不如罗子阳,可能与他稍内向的性格有一些关系,不太喜欢说话。发车前大部分工作由罗子阳安排,骆春平在旁协助。七点五十分,同学们都集中在操场,罗子阳叫来铁哥们罗小辉,让他帮助同学们把个人行李放好,自己则指挥放好行李的同学排队上车,车上由骆春平安排座位,按照名单清点人数。

罗子阳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上车后扫了一眼车厢,低头问骆春平:“都到齐没有?”

“都上齐了,就差黄老师了。”骆春平把名单递给罗子阳,名单上面打满了密密麻麻的勾。

“黄老师不坐我们班这部车去了,副校长突然也要去,他和副校长一起坐小车了。”

“那我俩谁坐前排?”骆春平问,罗子阳知道骆春平指的是留给黄老师的座位。

罗子阳想了想说:“我坐吧,你到后面找空座位,这样我们前后互相有个照应。”

“嗯。”说完,骆春平往最后面那三个空座位走去。

四辆大巴车缓缓驶出校园,从兴家镇街头东侧驶上通往县城的公路。兴家镇距离成南县城四十三公里,路程大约需要一个小时,沿途经过石岩镇、坪山镇以及六七个错落有致的村庄。

刘淑珍坐在大巴车中间靠玻璃窗的位置,不用猜大家都应该知道,坐在她的旁边肯定是戴文霞。刘淑珍把厚厚的车窗帘拉开,让和煦的阳光照射进来,车厢内顿时亮堂了许多。刘淑珍静静看着窗外倏忽而逝的风景,对身旁的戴文霞说:“文霞,外面的景色好美耶!”

戴文霞略有遗憾的说:“是好美,像江南的油墨画,早知道相机不放在行李箱,带上来就好了,如果中途停车还可以拍一拍。”

刘淑珍把头转过来,对着戴文霞很有哲理的说:“美丽的事物能够定格固然好,但往往事与愿违,只要经历过,也就不会有遗憾了。”

“说的那么绕口,让人费解。还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是很明白,你哥都已经帮你安排好了,让你去成南中学读书,你为什么不去呢?”

“你没有听过吗?宁为鸡首,不为凤尾。再说兴家中学也不差,最主要的是有你这个老朋友在这,我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孤单,不过你好像不会孤单哦。”刘淑珍说完还狡黠的笑一下。

“你话里有话,快点交待几个意思。”

刘淑珍稍低头,在戴文霞的耳旁窃窃说:“前几天有同学说你和刘建军在交往?”

戴文霞看了一眼旁边,见没有人注意她们谈话,也低声说:“切,哪个八卦同学说的?我看上他?那都是普通同学交往,好不好。大家都是新田镇的,同一个新田中学毕业,碰到面打个招呼很正常的嘛!再说我和其他同学不也是这样打招呼、聊天嘛!不至于打个招呼,闲聊几句就是谈恋爱、交往啊,这逻辑本身就不对。”

“对我你还不说实话啊?以前可没有见你和哪个男同学聊的那么起劲,讨论问题起来有点像三国的阿斗,乐不思蜀。”

“讨论问题热烈就是交往了,这逻辑更不对了。你有时候不是也和男同学在讨论问题吗?倒是你,我看你最近情绪上有一些变化,该不是看上我们班哪个男同学,告诉我,我帮你把把关,省的你看走眼了,遇人不淑。”戴文霞很好的转移了话题。

刘淑珍一粉拳轻锤过去说:“瞎猜,我谁也没有看上。”

“我不信,你不说也可以,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需要我牵线的时候吱声哦!我看是哪位公子入了我们家淑珍小姐的眼。”

刘淑珍不再说话,微侧过头继续望着车窗外。

旅途是最让人心绪泛滥的时候,戴文霞的一番话在刘淑珍心湖泛起一片涟漪,表面她还是在看风景,实际思绪早已经像脱缰的野马,在无边无际的原野上弛聘。

喜欢这个东西很奇怪,它不需要很多的语言,往往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或者一句问候,就能把一个人放在心上,像种子一样埋在肥沃的土壤下,待到和风细雨的时候,悄悄的它就开始萌芽了。

路上经过一个小时左右的颠簸,四辆大巴车慢慢开入成南县武装部军事训练基地。军训基地很安静,背靠小山包,看来政府单位建筑都喜欢挨着山建房,表示有靠山啊。

军训基地一共有六栋楼房,每栋楼外表刷了白石灰,看上去还是蛮新的。楼房挨着山包自东向西呈一线排列,间隔二十米左右一栋,楼与楼中间种着不少龙眼树、杨桃树、桃树。楼房不算很高,前面四栋是三层,后面两栋是两层。楼房正前面五六米处有一条宽约六米左右水泥马路,笔挺的从大门口直直延伸到尽头的椭圆形的大操场。马路两边种着茂盛的樟树、榕树,尽头还栽了不少风铃树。马路的左侧是楼房,马路的右侧在第二栋与第四栋楼房大概位置还设置了篮球场、羽毛球场,单双杠练习场。椭圆形大操场跑道大约有三百米,跑道里面全部打了水泥地,地上又用油漆刷了横竖分界线,学生军训训练场地就设置在大操场内。大操场的东侧边沿有一个长九米,宽七米,高一点五米的舞台。舞台后面有台阶可以上到小山包顶,上面就是靶场了。

下了车以后,每个班分了一名军训教官,教官先安排大家简单收拾宿舍,整理个人物品,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们就要在这里渡过了。十点钟四支队伍在篮球场集合,军训基地领导做了慷慨激昂的动员讲话:“同学们,首先欢迎大家来到军事训练基地,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你们在这里将会按照正规部队生活,进行军事科目的训练。我们要做到令行禁止,一切行动听指挥。在以后的岁月中,你们会感谢这段经历,因为这段经历磨练了你们的意志,塑造了你们的性格,它将会成为你们人生中宝贵的财富……”

罗小辉小声的嘀咕:“领导就是领导,说起话来都是一套一套的,净忽悠人。”

罗子阳目不斜视,盯着前面讲话领导一张一合的嘴,低声回道:“那肯定了,你看电视上演的,打仗之前先动员,喝两碗酒,再摔碗,大家就热血沸腾,抢着当排头兵、突击队员,冲锋的时候像打了鸡血一样不要命的往前冲。”

虽然罗小辉和罗子阳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站在前排的李教官听到了,李教官回过头扫了一眼后面的队伍,试图找出刚才是谁在领导讲话时窃窃私语。罗子阳看到李教官一脸严肃的表情,赶紧装作一副很认真听讲的样子。领导动员完,接下来由值班教官安排工作,今天上午剩余时间,进行内务整理。

四支队伍陆续被带回宿舍,每栋宿舍楼二楼、三楼中间走廊隔着厚厚的铁门,用大铁链锁着。左边是女生宿舍,右边是男生宿舍,两侧是楼梯间,一楼楼梯间门口是拉伸门,学生统一住在二楼和三楼,教官住在一楼单间。三班李教官给大家十五分钟换好迷彩服,十五分钟后听哨声下来宿舍楼前马路集合。十五分钟后,哨声准时响起,同学们磨磨蹭蹭的下来,队伍高矮胖瘦排列的五花八门。

看着拖拖拉拉的学生,李教官毫不客气的说到:“大家很没有时间观念,集个合要五分钟,太磨叽了。集合过程中有些同学还嘻嘻哈哈的,过于随意,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就统统罚站军姿。”

训完之后,李教官重新调整队伍排列顺序,前面两排是女生,女生比男生少,数量不够就用男生补在女生队列前面,第一补了三个男同学,第二排补了五个男同学。罗子阳也被补上去,他补在第一排第三位,第四位的是刘淑珍。调整完队伍排列顺序,李教官站在队伍前面大声说道:“以后集合就按照这种顺序列队,大家记住自己是第几排,左右两边都有谁,这样就不会站错了,明白吗?”

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说明白,李教官一听这低沉的声音,很不满意,又立刻大声喊道:“蚊子叫吗?没有吃早饭吗?我听不到大家的声音,再来一遍,明白吗?”

“明白。”

“明白吗?”李教官继续大声问。

“明白。”如此反复了六次,直到声音响彻云霄,李教官才满意。

然后李教官让两个男同学到一楼宿舍去抬一张已经准备好的单铺铁架床出来,罗子阳自告奋勇前去帮忙,李教官满意的点点头。铁架床上铺着一张整齐的床垫,床头上放着一张已经叠好的像豆腐一样方块的绿色军被,军被上正中间放着一顶迷彩帽,军被旁边放着一条腰带。铁架床抬出来放在马路中间,李教官弯腰用手铺了铺床垫,把褶皱铺平,然后让大家围过来,好好看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议论道:“这是被子吗?不像啊,怎么能叠成正方块一样?”

“叠的也太好看了,晚上睡觉都不舍得打开”

“这手也太巧了,这要多长时间才能叠好?”

“不知道好不好学?”

“反正我是学不来了。”

李教官听了大家的评论,心里乐呵呵的,像领导一样招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说:“刚才我听到大家的议论,担心被子叠不好,只要大家用心学,用心叠,都能学会。在部队如果被子都叠不好,内务检查,那不好意思,你的被子就会直接从窗户上被扔出来。如果谁的被子叠不好,教官组检查内务,不行的也会被扔到地上,所以大家一定要认真学,接下来我给大家现场示范。”

罗子阳心里想:“吹吧,叠不好就往窗户外面扔,我们也不是三岁小孩,哪有那么好蒙。”或许罗子阳自己也没有想到,一年之后的他深有体会,在新兵连他的内务在班里是倒数的,每次到窗外捡被子捡大衣都有他的份。

李教官把被子打开,铺平,开始示范,连续示范了两遍,然后让大家自己动手试试,体验一下现场叠被。刘淑珍、戴文霞、罗子阳都主动上去,别看小小一张被子,在李教官的手中如鱼得水,这里折折,那里扣扣就出来一个方块,但到了罗子阳手中,叠出来的被子就像早餐店刚出锅的馒头,引来大家一阵哄笑。罗子阳感觉脸上有些发烫,糗大了。李教官单独教了罗子阳一遍,要他注意方法,要有耐心。见再没有人主动上来了,李教官集合队伍,说:“刚才有些同学被子虽然叠的不是很好,但是他们能自告奋勇的上来,这个勇气,这份胆量就值得我们学习,大家给他们鼓掌。”顿时一阵掌声啪啪的响起来。李教官紧接着说:“接下来,大家回去宿舍,将自己的内务好好整理,个人物品放在衣柜,被子就按照刚才示范的标准叠好放在床头。”说着李教官用右手食指指着旁边的铁架床,继续说道:“半个小时后,我会去各个宿舍检查,解散。”

回到宿舍大家一顿忙乎,内务终于有些“像模像样”了。李教官每个宿舍都去了一遍,说是检查,其实又是从头到尾示范了一遍。

中午十二点钟开饭,午休有一个半小时,两点钟起床,整理内务,两点半集合带往操场训练。

军训的第一科目是站军姿,二十分钟站下来,好多同学腿都麻了,李教官让大家原地跺跺脚,活动一下血液。第二科目是原地踏步,原地踏步不好学,主要是大家的落脚点不一致,踩在地上噼里啪啦的,李教官喊“一二一”,嗓子都喊的快要冒火星了。他让罗子阳来领队,站在队伍面前,面向大家,让他喊“一二一”,带着大家原地踏步,还美其名为助教。

助教也不是三班的特例,其他三个班教官,都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助教。偌大的操场不时的响起“一、二、三、四”“一二三、四”集体喊声,李教官说了,要是士气比不上别的班,那就一直喊,中途就不要停下来休息。

第一天军训晚上相对简单一些,吃过晚饭,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但活动区域限制在本栋宿舍楼内、楼前,去别的班级区域则要请假,执行部队的请消假规定。七点钟组织看中央新闻联播,七点半看军事频道节目,结束后安排洗漱,十点钟响起熄灯号,就寝。

在大家排队洗漱的时候,刘淑珍摊开日记本,简短的写道:

今天是漫长而又短暂的一天,也是特别有意义的一天。军训对大多数同学来说是很神秘的,我也不例外,今天我们带着好奇,揭开了这层面纱,来到这个陌生却又处处充斥着青春激情的环境。上午教官排列队伍顺序的时候,罗子阳站在我的右边,我当时内心突然有一种很紧张的感觉,小鹿乱撞的感觉,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感觉呢?我也不知道,但我保证以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是我在意他吗?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值班教官吹哨起床,四支队伍集合后由各自教官大声带着喊口号“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起步走”“跑步走”……每个人都扯开嗓门卖力的喊着,已经没有淑男淑女的形象了。喊了五分钟口号,教官们又带着队伍沿着中间马路跑步到操场,在操场跑了一圈,再跑回宿舍,跑的大家气喘吁吁。解散的时候,罗子阳从口袋掏出小包的纸巾,准备擦一下额头的汗,看到旁边的刘淑珍额头也有汗珠,竟鬼使神差的先把纸巾递给刘淑珍,刘淑珍也不客气,伸手坦然的接过来,好像很理所应当的样子,回报一个微笑,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和戴文霞一起往楼梯间走了。

罗小辉从后面走过来,用右手拍拍罗子阳肩膀,朝刘淑珍戴文霞走远的背影努努嘴说:“对她有意思啊?需要我帮忙尽管出声。”

“你能帮什么忙,帮倒忙倒是有你的份。”罗子阳一点都不客气的说。

“呵呵,那不一定哦,递个情书我还是可以的。她可是很抢手的,不要说我们班了,别的班的男同学都给她写情信,不过她的眼光很高的。”

罗子阳不再理罗小辉,怕他的嘴巴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径自也朝楼梯间走去,罗小辉屁颠屁颠的紧跟后面,嘴里还在说:“兄弟啊,需要我的时候吱声,免费的。”

上午的操课是队列训练,训练前照例先站二十分钟军姿。中途休息时,教官们插了一个节目,就是拉歌。拉歌是部队的传统,举行一些节目,或一些比赛时,队伍与队伍之间彼此拉歌,增长士气。罗小辉嗓门大,李教官让他做指挥。罗小辉站在队伍前面,清了清嗓子,侧着身体,对着高一(2)班,用刚学会的拉歌词声音洪亮的喊道:“二班的”

盘腿坐在地面的同学们就一起很配合的喊:“来一个。”

罗小辉接着喊:“来一个。”

同学们再配合喊:“二班的”

“二班的”

“哦嘿”

“来一个”

“哦嘿”

“你们的歌儿”

“唱的好啊,唱的妙”

“来一个”

“哦嘿”

高一(2)班的彭教官被喊的厚脸皮挂不住,让文艺委员起了一个头,二班唱了一首《走近新时代》。唱完后彭教官亲自上阵指挥,对着高一(3)班大声喊道:“三班的。”

同样盘腿坐在地面的三班同学也激动地像打了鸡血一样配合的大声吼着:“来一个”

“来一个”

“三班的”

……

拉歌就像说相声,有逗哏有捧哏,李教官让罗小辉也起了头,唱首歌,回应一下二班,三班同学唱了一首《歌唱祖国》。在食堂门口站着的几位军训基地的领导,看着大操场拉歌的队伍,挺满意的闲聊着。

今天晚上军训基地没有组织大家看新闻联播,而是组织大家在篮球场看露天电影,影片是老片《上甘岭》。夜晚的风有些凉,再加上这两天突降冷空气,罗子阳明显感觉坐在旁边的刘淑珍有些发抖,不小心碰了她的手,感觉冰冷,于是他悄悄的走到后面向李教官请假上厕所,实际偷偷跑回宿舍,拿了唯一带着的一件校服外套,裹了裹,回到小板凳上,趁人不注意,悄悄的将校服递给旁边的刘淑珍,校服是不分男女的。刘淑珍愣了一下,很快明白罗子阳的意思,接过校服,也到后面向教官请了假,回去宿舍,把校服穿在迷彩服里面。罗子阳当时也没有多想什么,直觉告诉自己必须这样做而已,他根本就没有去想对方会不会拒绝。这个小插曲却给罗子阳以后带来幸福的烦恼。高一下学期调座位的时候,刘淑珍就坐在罗子阳前面,依然靠窗,如果刘淑珍感觉自己冷或者觉的自己冷,就会让罗子阳脱下校服外套给他穿,还理所应当的样子,罗子阳开始还觉的不好意思,脱过几次校服后,也就不害羞了,在周围同学诧异到习以为常的目光中,大大方方的脱下校服外套,大大方方的递给刘淑珍,刘淑珍也不客气直接接过来,穿在身上,好像这件衣服本来就是她的。这个“坏风气”就是从他们身上传开的,而且传“歪”了,搞的后来有些成双成对的女同学,都要男同学把外套脱下来给她们穿,她们可不管这件衣服是不是校服,以此告诉大家,姑奶奶也是有人喜欢的,这可苦了男同学了,冬天的时候天气冷,外套一脱,把自己冻的半死,两手哆嗦心里直骂:“这娘们可不像好人啊。”

这件校服直到军训结束回到学校,刘淑珍才还回给罗子阳,罗子阳也没在意,反而有一丝丝甜蜜感,穿在她身,暖在我心嘛!

晚上趁还没有熄灯,刘淑珍坐在床头,背靠墙壁,翻开日记本,将日记本置于弯曲的双膝上,写道:

今天的队列训练比想象中还要难很多,齐步走的时候,教官喊“立定”,很多同学还是会多走一两步才能停下来,队伍也走的歪歪斜斜的。想起电视中军人整齐划一的步伐,那是经过多少训练,吃了多少苦才有的结果,只有当我们深入其中,才明白其中的艰辛,也让我们更加钦佩这些有血性的军人。拉歌也很有趣,令人回味无穷。

还有一件事让我很感动,我没有想到的是罗子阳这么心细,黑漆漆的夜色中旁若无人给我校服的时候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真想听他好好说说。如果换成是其他同学递给我校服,我会不会拒绝?校服暂时先放在我这里,等他要回校服的时候我再问问他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我可不喜欢这样的回答:“同学之间,就是关心而已嘛。”

……

晚上,刘淑珍把校服叠好,放在枕头上,头垫着校服就睡着了,沉睡中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和罗子阳两个人肩并肩的漫步在军训基地的大操场……

军训的日子每天大致相同,只是操课的训练科目不一样。趁着吃过晚饭,暮色还没有完全遮住苍穹,带着相机的同学赶紧抓住机会,要把自己青春靓丽的样子定格下来。那时候用的是“傻瓜”相机,按快门就行了,里面装着胶卷。同学们三三两两让戴文霞给拍上一张,戴文霞也不吝啬,让大家把姿势摆好,就按快门拍下。刘建军想和戴文霞单独合照一张,戴文霞想起来时在大巴车厢内与刘淑珍的聊天内容,怕同学背后误会更深,于是委婉的拒绝:“不好意思,刚好没有胶卷了,等我在隔壁班借到胶卷再拍了。”没有和自己喜欢的人合照一张,刘建军感到有些遗憾。

第三天晚上八点看完军事频道节目,在大会议室里,二班的彭教官教大家学唱部队歌曲《团结就是力量》。

第四天晚上教的歌曲是《打靶归来》。

第六天下午,很多男同学期待已久的打靶终于到来。从一班开始,每个班轮流上去靶场。砰砰的枪声穿破空气,传到每个同学的耳朵里。训练暂停,中途休息的时候,刘淑珍轻声问坐在旁边的罗子阳:“等下打枪的时候你会不会紧张,我现在都感觉好紧张。”

罗子阳装作很淡定并带着微笑说:“不紧张,就跟平时用气枪打鸟一样,只是声音大一些而已。你要是紧张,我教你一个办法,扣扳机的时候,眼睛闭住就行了。”罗子阳说完,还做了一个双眼闭上的动作。其实罗子阳心里也有些紧张,他虽然没有摸过真枪,但也知道真枪和气枪还是有很大的区别,从声音就能够听出来了,隔那么远的距离,声音还那么刺耳。为了不让刘淑珍看出自己内心的紧张,罗子阳努力克制自己脸上表情,装出一副淡然神态。

“看到你那么淡定,我好像也没有那么紧张了,等下我要紧张了,我就把眼睛闭上。”刘淑珍觉的罗子阳这个方法挺好的,等下可以试一试。

“还有那枪声太响了,你提前用纸巾在耳朵上轻轻塞一塞。”罗子阳又想到一个方法,告诉刘淑珍。

“嗯。”

终于轮到三班打靶了。在前往小山包的路上,李教官起了个头,让大家边走边唱《打靶归来》。唱完之后,很多同学发现刚才紧张的心情稍微平复下来,虽然紧张感还在,但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

上到小山包后,罗子阳观察了一遍现场,打靶场是一块长约八十米,宽约十米的平地,应该是以前部队为了训练战士平整出来的。插靶纸的背面是小土堆,子弹穿过靶纸会射入土堆内。

一共有五条八一式半自动步枪按顺序摆在地上的托架上,枪与枪之间间隔一点五米,放枪前面地上铺平着一张干净的凉席,每条枪对应一张靶纸,枪与靶纸距离大约七十米,每条枪旁边还站着一名教官。

李教官让大家坐在后面已经准备好的小板凳上,大家坐下后,另外一名姓洪的教官手握一条枪走到队伍前面,开始和大家讲解枪支的构造以及打靶过程的注意事项。洪教官用响亮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说:“同学们,我手中的枪叫八一式半自动步枪,它一共有七大部件构成,这是枪托、这弹夹,这是扳机……”洪教官每说到一个构件,就停顿用右手指着位置给大家看。说完枪支的构件后,洪教官把手中的枪拆开分解,再把单独的构件展示给大家看,展示完又快速的组装回去。“下面我再讲讲怎么瞄准,击发。如果用过气枪的同学都应该知道,瞄准就是三个点成一条线,大家看这里,”洪教官指着瞄准距、瞄准点,看到大家很认真的听讲,带着满意继续说:“这两点要成一条直线,再瞄准物体,与物体保持一条直线,就是所谓的三点一线。扣板件的时候,闭上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瞄准后再扣。”

三班打靶开始了,第一排的五名同学先上。站在枪支旁边的教官已经给枪换好弹夹,每个弹夹有十发子弹。罗子阳趴在地上,握好枪,站在旁边的教官蹲下来,将枪托往他肩膀上拉,要他用肩膀窝心紧紧抵住枪托,然后再瞄准对面的靶纸,教官帮他打开保险栓,告诉他可以扣扳机了。也就三十来秒钟,罗子阳的十发子弹很快就打完了,打完他侧头看着旁边的刘淑珍,她还没有打完,教官站在旁边耐心的等她,阳光下,爬在凉席上,手握钢枪的刘淑珍,罗子阳感觉格外英姿飒爽。

三班打完靶后带回操场继续训练。

吃完晚饭回宿舍的路上,戴文霞偷偷告诉刘淑珍:“我感觉罗子阳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谁跟你说的,还是他告诉你?”刘淑珍表示惊讶,但她内心是相信的。

“下午打靶的时候,他打完后趴在那里一直侧头看着你,不单是我,全班同学都看到了。”

“看着就喜欢了?你是不是也喜欢他,不然你也不会看着他。”

戴文霞掩饰的说:“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我觉你们是蛮般配的。”

刘淑珍内心欣喜,不禁问道:“你从哪里看出我们般配?”

“你们郎才女貌嘛。其实罗子阳蛮多女同学喜欢的,长的高又帅,又会打篮球,罗小辉曾说过,初中有几个大胆的女同学还主动写信给他呢,所以你要看好他哦。”

刘淑珍听了有些嫉妒,语气冷艳的说:“是吗?那干我啥事?”

“吃醋了,我就知道你喜欢他的,不然的他的校服到现在你都还舍不得还给他。”

“穿了人家的校服总该洗洗再还吧,我只是想带回学校洗完再还给他而已。”刘淑珍狡辩的说。

“那也不用天天晚上当枕头睡觉啊!”

“枕头不够高嘛!”

“你看你的脸都红了,就承认了吧。”

……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七天军训就快要结束了。第七天上午,吃完早饭,大家在篮球场开完闭幕会,就回去宿舍收拾行李。大巴车也已经等候在宿舍楼前的绿荫道上。这次回去,班主任黄清华老师也一起坐大巴车,他坐在第一排座位,罗子阳只能另寻座位。罗小辉不愧是好哥们,早已经帮他预留了座位。他们做了第六排靠右侧位置,坐在他们前面是刘淑珍和戴文霞,刚开始,罗子阳还在想,罗小辉该不是有意撮合我和刘淑珍?后来才发现自己想多了,罗小辉对戴文霞有意思,人家是主动坐在戴文霞后面,近水楼台先得月嘛,顺便给罗子阳预留了一个座位。

离开军训基地的时候,大家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刚熟悉一个地方,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就要告别,心里面难免有些不舍。人啊,都是这样的,都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但是熟悉的地方却有一份归属、有一份牵挂,越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就越强烈,等到真正离开的时候,心里面又舍不得,所以说故土难离啊。

大巴车飞驰在村镇公路,此时稻田里的谷子大多已经收割完毕,剩下零星错落的一小块,在秋风中孤零零的随风摆动。如薄羽般的云朵遮蔽了大片天空,一边是白云一边是澄净的蓝天,白与蓝之间,界限分明。偶然间一群雁阵划空而过,引颈急飞,倏忽间消失在天际间。刘淑珍右手肘靠在窗户框,手掌托着下巴,出神的看着眼前飞快消逝的一切,不由的想起泰戈尔的那句著名的诗: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但我已飞过。


日子又恢复了以往,像小桥流水一样,过得不紧不慢。经过这次军训,有些同学关系也变的些许微妙,男女之间的爱恋也不再遮遮掩掩了,像游鱼从水底浮出水面,偶尔欢腾跳跃。十六七岁的年纪,已经没有所谓的早熟、晚熟,觉的喜欢就去追求,锲而不舍。追求人生目标如果有这种精神,何愁不成。罗小辉与刘建军暗地里从同学关系升级到情敌了,表面相处大家还是和和气气的,毕竟面子还是要做的,不然怎么能在戴文霞面前体现心胸宽广,为人坦荡,私底下各自却又展开了爱情攻势。

罗小辉出的第一招攻势就是请教问题,经常屁颠屁颠的拿着各种题目去请教戴文霞,有时候课间十分钟都不放过,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招确实好,而且名正言顺,借着请教问题进一步增加感情,连罗子阳都不得不佩服,罗小辉这脑子是越来越灵活了,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啊。

刘建军一看罗小辉,整天“贼眉鼠眼”的在戴文霞眼前晃,心里面也是窝火,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你不要脸面,人家还要呢!可回过头来,自己却在每周六傍晚放学,扶着自行车在校门口准时等着戴文霞。等戴文霞和刘淑珍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他就跟在后面,认真充当“护花使者”的角色,谁让他们家在同一个镇呢。还别说,半路上如果自行车掉链子了,刘建军还能充当修车师傅,干的起劲的很。

夜自习下课回家的路上,四周一片漆黑,耳边传来西江河哗啦啦欢快的流水声。罗小辉两手握紧自行车车把,使劲蹬着脚踏,对坐在车后架的罗子阳噗嗤噗嗤的说:“你可要搭把手啊,现在是关键时候,你可要助我一臂之力啊。”

“怎么助你一臂之力?帮你打一架?我可是斯文人,不干这种事啊。”罗子阳摇晃着手电筒,分散的灯光把自行车前头的马路映出一大片光亮。

“打架还用得了你出手啊,我一个人就够了,我是这样想的,你文笔好,帮我写封信,这样总行了吧。”

“写信?写给谁?蹬快点,骑个单车比拉犁的老黄牛还要慢。”

“还能有谁,戴文霞啊。”

“情信啊?我不会,没有写过,写不出那些肉麻的词来。”

“抄你要帮我抄出来,不然,我就一脚把你踹下去,这点小忙还推三阻四的。”

“行,抄也帮你抄出来,如果她看了甩脸色,和你绝交,可不要怪我啊。”罗子阳提醒道。

“你不会用点心写啊,写的有内涵有深度一些啊,还用我教吗?上点心。”

“行,就按你说的那样,有内涵有深度,哎呀,注意前面的沟啊。”罗子阳赶紧从车后架上跳了下来,右手一把拉住车后架。

“我丢,幸好刚换的刹车,不然就完蛋了。”罗小辉握紧刹车把,同时两只脚踩在地面,直挺着身子,自行车离田沟还有三十厘米处刹住了。

“看着点路骑,不要心不在焉的,大晚上的又没有美女看,我可不想沾一身泥巴回去。”

没几秒钟,宁静的夜又响起自行车嘎吱嘎吱的声音。

三天后晚自习下课,一个女同学递给了戴文霞一封信,信封很精美,封面印着盛开的梅花。回到宿舍,戴文霞带着好奇,展开信笺,只见信中歪歪斜斜简短的写道: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与霞相识,三生有幸,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在你身边,而你却不知道我喜欢你。我愿意做春天的一束鲜花,带给你一股清香;我愿意做夏天的一阵凉风,驱除你心头的烦躁;我愿意做秋天的一弯明月,带给你无限美好的回忆;我愿意做冬日的一缕阳光,带给你丝丝温暖。罗小辉敬上。

刘淑珍甩甩未干的头发,好奇的凑过头问:“又收到哪位大帅哥的信了?”

“给,你自己看。”戴文霞把手中的信递给刘淑珍。

“哎呀,罗小辉文笔不错啊!他可真够坦诚的,这么赤裸裸又有文彩的表白,少见啊!”刘淑珍看了一遍信中的内容,由衷的赞赏道。

“你以为是他写的啊?”戴文霞看来还是很了解罗小辉,知道他没有这个水平。

“那谁帮他写的?”刘淑珍再看了一遍信,不禁问道。

“呵呵,如果我没有猜错,一定是你的梦中情人帮他写的。”戴文霞幽默的说。

刘淑珍一时间没有明白什么意思,等她明白过来,看着笑嘻嘻的戴文霞,然后假装生气的说:“讨打。”但两片红晕已经飞上脸颊。

……


过了立冬,粤北地区的气候并没有像北方那样寒冷,也没有出现万物萧条、苍凉的景象,很多绿植还生长的很旺盛,像马尾松、杉树,还是郁郁葱葱的。街道边种植的异木棉还开出一树红色、粉色的花朵,看上去,还以为春天来临了。粤北地区的冬天天气干燥,只有大寒前后或者冷空气降临,气温才会下降到七八度,甚至更低,但白天只要出太阳,气温就立马回升,升到十五六度,遇到暖冬,能升到二十几度,偶尔还能看到穿短袖干活的人。

高一(3)班也不知道是谁提议,说趁着天气好去七娘嶂。七娘嶂是兴家镇最高的山,坐落在东坑村,很有名气,有名气主要是因为山上有一个庙宇,供奉着求子七娘娘。每逢初一、十五,周边居住的村民,当然也有其他镇慕名而来的信徒,挑着箩,或者提着袋子,里面装着各类贡品,前来拜祭,常年络绎不绝。

爬七娘嶂山定在十一月十四日上午,一共有九个同学参加,六个男生,四个女生。为了参加这次活动,有几个住宿的同学周末都没有回家。罗子阳本不想去,心想,我们就住山村里,山嘛,抬头不见低头见,摘稔子,摘松果的时候经常要爬山,以前家里养牛的时候还常常在山上放牛,爬山真没什么劲。可罗小辉告诉他,是刘淑珍叫他一起去的。罗子阳感觉有些奇怪,莫名的问:“她和你说的要我去?”

“她怎么会和我说呢,是戴文霞转达的,你还不明白吗?人家喜欢你,也不知道你踩了什么狗屎运。”

“戴文霞也去?”

“嗯,不然我那么积极干嘛?”罗小辉一点都没有掩饰的说,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

“敢情你不是去游山玩水,是张罗你的爱情去了。”罗子阳调侃道。

“游山玩水也要,张罗爱情也要,一举两得嘛!再说也给你制造机会,你要请客啊!”罗小辉笑嘻嘻的说,露出一口大白牙。

“请个毛线请客,现在兜比脸都干净。”

去到学校才发现女同学都不骑自行车的,原来是要当苦力啊,罗子阳在心里暗想。

大家在校门口集合,准备出发的时候,刘淑珍用手拉了拉背包带,径直走向罗子阳,不容拒绝的说:“我就坐你的单车了,你可要踩稳了。”

罗子阳看了一下其他呆愣的同学,脸上有些发烫,但是没有拒绝,还幽默的来了一句:“鄙人荣幸之至,愿效犬马之劳。”

“哎呀,看不出来啊,你什么时候学得油腔滑调的。”刘淑珍带着笑,看着罗子阳的侧脸问。

罗子阳指向旁边几个男同学说:“他们教的。”

罗小辉一听不满了,马上反驳说:“你还用教啊!刘淑珍,我可告诉你,你眼睛可要擦亮一点,可不能光看外表哦,他鬼的很。”

其他几个不满的男同学也附和着说:“是啊,外表不能当饭吃。”

戴文霞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打断他们说话:“走吧,再磨蹭就到中午了。”

刘建军也赶紧说:“是啊,赶紧走吧,文霞,我载你。”

一听刘建军出声要载戴文霞,罗小辉顾不得和罗子阳说话,马上转头对戴文霞讨好的说:“还是我载吧,我力气大,爬坡你都不用下来。”戴文霞陷于两难,看着尴尬的场面,只好说:“你们俩干脆一辆车,匀一辆给我就行了,我自己骑。”两人只好作罢,罗小辉还是抢到了一个提背包的机会,一路上心里还算有些安慰了吧。骆春平与另外一个男同学张海峰各自载着一个女同学,就这样浩浩荡荡车队上路了,一路上引来村民纷纷侧目,如果在自行车车头,还有在胸口系个大红花,那就像极了八十年代的迎婚场面了。

张海峰的家在东坑村,大家先到张海峰家里,将自行车停在他家里,停好后,张海峰做向导,由他带路,向七娘嶂山出发。临走前,张海峰对他妈妈说:“妈,我们中午回来吃饭,杀个鸡啥的。”

张妈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常年在田地间操劳,两手粗糙布满老茧,脸上满是褶子,听儿子这样说,挂着笑容叮嘱回:“不用你操心,你们去玩就行了,路上要注意安全啊。”说完又打量一下站着不远处的四位女同学,兴许里面就有她未来的儿媳妇呢!

张海峰对七娘嶂山太熟悉了,他前面三个是姐姐,母亲生他前两个月的时候,他老爸冒着严寒,用仅存不多的积蓄买了猪头去拜祭山上庙宇的七娘娘,到了初春,母亲生下了张海峰,一家人笑的合不拢嘴,都说娘娘显灵了。以后他六十多岁奶奶每逢初一或十五都要上山到七娘娘庙拜祭,烧香,祈求七娘娘保佑一家老小平安。长大一些,为了吃拜祭后的水果饼干,张海峰也跟着去,去多了,对路就十分熟悉了。

张海峰带着大家抄近路,从家不远的田埂直接穿过去,再走过一座结实的竹板桥,就来到七娘嶂山脚下。站在山脚抬头望,只见山岚翠绿叠嶂,峰顶薄雾缭绕,小溪在山间隐现,有一条不知被多少人走过,踩实的山路像丝带在脚下向上弯曲延伸。

张海峰走在前头,边走边说:“只有这条山路上去,一直走到山顶就到七娘嶂了。”既然是来游玩,所以大家走的并不是很急,中途还停留在溪边的石头上休息。休息的时候戴文霞从包里拿出相机,忙着给大家拍照。刘淑珍则从包里拿出面包,分给大家后,坐在石头上。刘淑珍俯瞰着下面的村庄,房子有的挨的很密,有的稀疏,星罗棋布。稻田也不都是平整的挨在一块,山脚边的稻田像台阶一样层层往上走。田里散放着三头大牛和一头小牛犊,母牛慢悠悠的啃着田埂的草,尾巴很有规律的左右甩一下,驱赶蚊蝇,小牛犊则像个顽童一样在周围撒欢的跑来跑去,偶尔一只飞舞的蝴蝶停留都能引起它极大的兴趣,在它眼里,那是一只心爱的玩具吧。还有不少村民在收割后的稻田里忙碌着,他们将堆积的稻梗翻开来抛洒到稻田的每个角落,或者用锄头在筑稻田边。脚边的溪水,哗啦啦穿过水草向低洼处流去,在地势落差较大的地方形成小小的瀑布,飞洒而下,溅起朵朵晶莹剔透,洁白的水花。

罗子阳也旁边的石头上坐着,面对着刘淑珍,距离几米远,静静的看着刘淑珍。站在树底的罗小辉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的给他们拍了一张经典的合照,这张照片后来也成了他们回忆的一部分。照片中罗子阳安静的看着刘淑珍清秀的侧脸,而刘淑珍则出神的看着山底下一望无垠的风景,你坐在石头上看风景,而我在看你,画面恬静而美丽。

在山腰处短暂的休息了十五分钟,大家再次启程,沿途还遇到几个到山顶庙宇拜祭完七娘娘,挑着箩,提着篮下山的村民。七娘嶂山丛林并不是很茂密,村民大部分还是烧柴、烧橹、烧崖柏子,他们用镰刀把山上大部分的橹、崖柏子割回家,所以山上很多地面是无遮无挡,露出很多矮小植物的根头。

在走向山顶的途中,走在罗子阳前面的刘淑珍转头问他:“你喜欢古诗词吗?”

“喜欢啊,那些古诗词意境太高,我们现代人是无法达到那种水平,你呢?”罗子阳反问道。

“也很喜欢,可惜啊!我们再也写不出古代那种唯美境界的诗词了。”刘淑珍感到很遗憾。

“是啊,诗经、唐诗、宋词,寥寥数笔就可以把景、物、情描述的淋漓尽致、浮想联翩,让人身临其境。现代诗写的却是不伦不类。”罗子阳感慨到。

“那你比较喜欢哪位诗人?”刘淑珍继续问。

罗子阳不假思索的说:“辛弃疾。”

“为什么喜欢他呢?”

“辛弃疾是豪放派词的代表人物,他写的词气势恢宏,大气磅礴,最主要的是他那种忧国忧民,爱国主义,民族大义的情怀,真的值得我们后人学习。”罗子阳给出了理由。

“是啊,辛弃疾文韬武略,不但诗词写的好,最主要的是他的家国情怀让人敬佩,一心要收复沦落的国土,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是我们中华民族的榜样、楷模。”刘淑珍也感慨道,继续说:“有这种情怀的诗人很多,但能够真正付诸实际行动的人却不多。”

“嗯,你呢,比较喜欢哪位诗人?”

“我只是喜欢诗词,没有说特别喜欢哪位诗人。”

“你们走的好慢啊,都掉队了,快一点呀。”走在前面的戴文霞回头催促。罗子阳和刘淑珍走在后面,聊着聊着脚步就放慢了一些,和前面几人拉了一小段距离。等刘淑珍和罗子阳走近,戴文霞凑近刘淑珍面前小声嘀咕:“你们可够浪漫的啊,你情我浓的也不考虑我们的感受,把我们当电灯泡啊。”

“你也可以啊!罗小辉、刘建军,文霞说她走累了,走不动了,你们谁背一下她。”刘淑珍冲着前面的罗小辉、刘建军喊道。

罗小辉一听有这种好事,赶紧将背包塞给刘建军,说:“不劳烦你了。”就准备往回走。

上山慢下山快,没用多久,大家就回到张海峰家。张海峰家里人张罗了两桌丰盛的菜,见大家一回来,就让大家洗手,准备吃饭。客家人的淳朴、热情让大家有些拘谨,吃饭的时候张妈在一旁不停的说张海峰:“你别只顾自己吃啊,要给同学们夹菜,盛饭啊!”张海峰哦了一声,放下碗筷,拿起菜碟的勺子就要给两边的同学勺菜,同学们忙推让,把碗挪一边,说自己来。

戴文霞对张妈爽朗的说:“我们不会客气的,我们自己来就行。”

张妈满脸堆着笑容说:“也没有什么菜,大家要吃饱。”

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的张爸也附和:“是啊,大家千万不要客气,来到这里就当自己家了,一定要吃饱。”

刘淑珍招呼张妈:“阿姨,你也坐下来一起吃,等下菜都凉了。”张妈脱下围裙,连声说:“好好。”也拿起碗去打饭。

吃完饭,休息了一个小时左右,大家就骑自行车回去了。罗子阳要把刘淑珍先送回学校,所以没有直接回家。回到学校已经下午四点了。罗子阳把刘淑珍放在校门口准备离开,刘淑珍叫住他,问他有没有空,能否陪她走走。罗子阳把自行车放在校警室门口,两人一起并肩走在学校大门口不远的那条已经荒废的旧铁路。

这条旧铁路随着新铁路的开通,已经荒废了七八年了,铁路上没有铁轨、枕木,原先垫在枕木下的小石子都被附近村民拉走修房子修路了,只留下路基的痕迹。因为经常有人踩着路基过往,所以刚冒头的小草就被踩焉了。旧铁路跨过西江河,河中耸立着两个大大的桥墩支撑着铁路桥,政府为了减少安全隐患,又便于当地村民交通,在铁路桥的两侧焊接了围栏。两人走到铁路桥中间,停了下来,遥望着远方。这里的视线非常开阔,能够看到很辽远的地方,不算大的小镇尽收眼底。小镇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房子,高矮不一,有几处靠近河边新建的红砖楼房特别惹眼。街上自行车、摩托车像蚂蚁一样来来往往,驮着匆匆而过的人们。清澈的河水静静的流淌,两岸的梧桐树、麻竹使劲摇曳着,时不时的掉下一些枯燥的叶子。刘淑珍自言自语的说:“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西江缓缓来。”吟完之后,两人静止了一小段时间。

罗子阳为了不让场面尴尬,有意找话题问:“你上午在庙里许了什么愿?”

刘淑珍侧过脸看着罗子阳真诚的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也信这个?”

“宁可信其有嘛!”

刘淑珍反问:“你是不是经常看武侠小说?”

“嗯,金庸、古龙、戊戟的,都看。你们女生不大都喜欢看言情小说嘛。”

“我不是很喜欢看言情小说,武侠小说我也看不下去,感觉都是些打打杀杀的。我看路遥的《人生》、《平凡的世界》,陈忠实的《白鹿原》,还有一些外国的著作,比如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你看的还蛮杂的,你说的这几本书,我就看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柯察金命运多舛,不屈的斗争精神很激励人心。其他几本书你那里有吗?借我读读。”

“有,不过放在家里面。下周回去我带过来,但不允许你上课时间看哦!我可是好几次看到你上课看小说。”刘淑珍看着罗子阳眼睛真挚的说。

罗子阳狡辩:“哪有啊!”

“还狡辩,好几次英语课你都在看小说。我是英语课代表,有时候看你抄写的作业,像鬼画符一样的。”

“不是基础没有打好嘛,现在跟不上,再加上真提不起兴趣学,一上英语课就想睡觉,所以就干点别的事。”罗子阳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以后我就盯住你,不允许你上英语课做别的事情。给,帮我打伞。”刘淑珍将伞递给罗子阳,霸道的说。

罗子阳接过伞,将伞打开撑在刘淑珍头上,两人挨的有些近,在铁路桥短暂停留一小会,继续向前走,走的很慢,罗子阳问:“你怎么盯住我?”

“山人自有办法。”

过完铁路桥,大概两百米,旧铁路在山中间穿越而过,像一把斧子将一座山劈成两半,消失在前面的转弯处。

刘淑珍突然来了一句:“我问你,戴文霞那封信是不是你帮罗小辉写的?”

罗子阳一顿,直接否认:“什么信?我不知道啊?”

“装傻了是不是啊?人家罗小辉都向戴文霞承认了。”

“主要是他可怜巴巴的求我,我就从书中抄了一段给他,他还当宝一样。”

“你看看,承认了吧。”

罗子阳这才发现上当了,见刘淑珍微怒,也就坦白了:“他什么水平你也知道,那不是写一个黄一个的啊!他求了好几天,我就从书中照抄一段给他。”

“照抄也不行,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不准你帮别的男同学写信,更不能给别的女同学写信。”

罗子阳抓住语病说:“那给你写信呢?”

“我刚才说的是别的。”

“哦。”

太阳开始西沉了,罗子阳和刘淑珍并没有从原路返回,而是走了很远之后,从另一头绕下去,再沿着河边的马路返回学校。回到学校门口,刘淑珍指着旧铁路中间其中一侧的山峰,说:“下次你陪我去爬那座山。”

“好,你说爬哪座就哪座。”

刘淑珍得到满意的答复后,让罗子阳赶紧回家。罗子阳脚踏一蹬,朝着夕阳落下的方向,心里美滋滋的回去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过了冬至,离元旦很近了。兴家中学和往年一样,组织迎新晚会。每个班至少一个节目,再加上老师们自发组织的节目,一共有十六个。

高二(3)班出了两个节目,一个八人合唱《明天会更好》,另一个是四人朗诵《滕王阁序》。戴文霞、罗小辉、刘建军、张海峰等人参加合唱《明天会更好》,罗子阳、刘淑珍、骆春平和另外一个女同学张莉雯参加朗诵《滕王阁序》。

《滕王阁序》辞藻华丽、对比工整,意蕴深刻,有天下第一骈文美称,号召孤篇压全唐,所以四人选择朗诵这篇文章作为表演节目。《滕王阁序》篇幅比较长,四人需要利用业余时间排练。每天中午,罗子阳回家吃完午饭,也不等罗小辉,就急匆匆的来到学校,他与刘淑珍约好,利用中午的时间到教室朗诵,哪里朗诵的不好,对方给予指出,加以改正。罗小辉暗骂罗子阳重色轻友,不等他,私下自己又打着为了使节目更精彩的理由,屡次邀请戴文霞对歌。

语文老师许丽敏抽时间指导四人排练《滕王阁序》,许丽敏三十来岁,个子不高,短发微胖,师范学校毕业,爱好文学,她还在省市报刊发表过几篇文章,罗子阳有幸拜读过她的一首小诗《风筝》:

思念像一根无形的线

牵动着游子思乡的心

轻风抚摸着它的脸颊

细雨迷离了它的双眼

黑夜打湿了它的翅膀

依然未曾停歇的脚步

只因

远方的一声呼唤

悄然的坠落在梦中

前面的内容罗子阳还勉强理解,但最后一句他一直不是很明白,他也问过许老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许丽敏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经历,各有自己的体会,现在不懂,将来的他会懂的。

许丽敏在学校读书时也经常参加节目,排练节目很有经验。朗诵《滕王阁序》在她的指导下有模有样。怎么样朗诵才能抑扬顿挫,怎么样才能声情并茂,朗诵到哪一句该有什么的肢体动作,还有大家在台上的站位,紧张忘词该怎么处理,她都一一示范,俨然就是一名导演。

元旦前一天晚上,晚上七点钟,迎新晚会在一段激情热烈的舞蹈中正式拉开序幕。舞蹈过后,主持人登台,主持人由两名老师两名学生组织。朗诵《滕王阁序》排在节目表第十个,当主持人报第九个节目上台表演的时候,让第十个节目的参加人员做好准备,四人从后面兜了一圈走到舞台侧边节目组准备的椅子上坐着,等待上场。罗子阳与刘淑珍坐了骆春平与张莉雯的后面。

张莉雯回头对刘淑珍说:“我第一次参加节目,感觉好紧张。”

“我也是,从来没有对着这么多的老师同学。”

“没事的,你们不要对着下面的人朗诵,就不会感觉紧张了。”骆春平出言安慰。

“不用紧张,好也是一回事,不好也是一回事,搞完了就下来了,也就十分钟。”罗子阳也出声安慰。

就当罗子阳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抚慰大家的心情时,突然感觉一只略微颤抖的手轻轻的握住他的手,他低头一看,是刘淑珍的纤手,再看看刘淑珍那带笑的眼神,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反而更紧张了,这几个意思啊?虽然疑惑,但他没有拒绝刘淑珍伸过来的手,反而紧紧牵住,塞到自己校服右口袋,他多么希望时间就此停止,让这一刻的温馨永远的定存下去。在黑漆的夜里,在这温暖的口袋中,两只手紧紧的拉着,是那样的甜蜜。短短的几分钟,却让罗子阳一辈子都无法忘怀,成长的经历有很多,能让人一辈子铭记于心的时刻却少之又少。在岁月的长河中,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模糊,但这几分钟的牵手,罗子阳往后时常想起,如昨日发生一样,历历在目,连心跳都感觉如此真实。

他们的发挥还算正常,获得二等奖,奖品是每个人一个保温杯,这个保温杯一直被罗子阳珍藏,舍不得用。

夜很深了,刘淑珍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然后爬起来,在床上打开手电筒,摊开日记本,裹在被子里写道:

从来没有这样睡不着,原因倒不是因为今天的节目获得二等奖。我今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去握住他的手,其实在那一刻之前,我内心已经挣扎了很久,我在想,万一他推开我的手怎么办,推开意味着拒绝,那我不会羞死啊!与君初相遇,便觉甚欢喜,但我相信我的直觉,他也是喜欢我的。这个‘呆头呆脑’的,很多男生主动向喜欢的女孩表白,他倒好,还要我主动示好。

……


期末考试结束后,住宿的同事开始准备收拾东西。上午戴文霞在走廊上递给罗子阳一张纸条,罗子阳在无人的地方拆开一看,是刘淑珍写的:

我的行李比较多,下午能送我回去吗?淑珍

中午放学刘淑珍收到纸条,罗子阳也不管别人异样的眼神在教室里直接递给她的,上面简短工整的写着:

好,子阳。

下午放学的时候,戴文学与刘淑珍打了一声招呼,就回去了。路上刘建军不解的问她:“淑珍怎么不一起走呢?”

戴文霞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她有人亲自护送,不用我们操心。”刘建军一下就想到是罗子阳,怪不得上个星期天刘淑珍坐中巴车过来,原来是有人要送她回去。倒是给自己创造了一个独处的好机会,心底暗自欢喜,回家的一路上,看谁都像六月阳光的笑脸。

罗子阳把他爸笨重的刚买不久的嘉陵牌摩托车都开来了。还特意跟罗小辉说:“我要晚点回去,我妈回来,就跟她说我去同学家拿学习资料了。”罗小辉“奸笑”的说:“我会同阿叔、阿婶讲的,说你到同学家去相亲了,可不要空手去哦,抓只老母鸡带上。”说完就在那嘿嘿的傻笑,又大声补充了一句:“把阿叔的好烟也带上,要孝敬好老丈人。”可没等罗小辉说完,罗子阳已经走了,最后那句话淹没在微凉的风里,耳畔只传来摩托车突突的轰油声响。

罗子阳怕同学非议,摩托车开进学校后,就停在不远处的食堂门口,横坐在车上等着。等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刘淑珍才慢慢的从宿舍楼上下来,她一下楼梯口就故意埋怨道:“我这么多东西,你也不过来搭把手。”罗子阳一听赶紧傻乎乎跑过去,像极了客栈的店小二。他麻利的接过刘淑珍手中的背包,里面装满了一学期沉甸甸的书籍。刘淑珍让他在楼下等着,转身上了楼梯,不一会儿,又提了一个大麻布袋,里面装着枕头、被子、床垫,有些气喘的说:“这些也要带回家洗洗,放在宿舍会发霉。”

罗子阳把麻布袋,背包用皮带扎好在摩托车后架上,只有一个头盔,罗子阳让刘淑珍把头盔戴上,防止风沙遮眼。在金色的夕阳中,在达达的马达声中,在满天亮丽的霞彩中,他们像一对南飞的大雁,和着晚风一起上路了。

没开多久,刘淑珍提醒罗子阳说:“风大,开慢一点。”过了几分钟,刘淑珍又说:“再开慢一些。”心里却说你这个“傻瓜”。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坐在背后的刘淑珍两手悄悄抱住了罗子阳的腰,头侧靠在他的背上,清澈的眼眸,从透明挡风镜片上幸福的射出,满足的看着路边飞逝的风景。

到了刘塘村,夕阳已经沉下半个脸,满天的云彩越发被霞光映的通红。离家不远时,刘淑珍让罗子阳停下来。罗子阳将麻布袋、背包解下来后,两人怔怔的站了一会儿,刘淑珍先说:“我家到了,前面那栋,白色的。”刘淑珍用手指着,罗子阳顺着手指方向望过去,不远处那是一栋崭新的三层楼房,正面贴着白瓷砖,其他三面用的是白水泥,白晃晃的很显眼。罗子阳也知趣说:“天快黑了,我就不进去了,东西你拿的动吗?”

“嗯,回去的时候开慢点。”

“嗯,我知道!”

马达声再次响起,直到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刘淑珍才背起背包,提起麻布袋,朝家门口慢悠悠的走去。


高一寒假的第一天,罗子阳仍然起了大早,生物钟养成了,到那个点自然就醒了。吃过早饭,他把存放在大铁皮筒的谷子装满两蛇皮袋,用斗车推到村西头碾米房。辗米房是罗子阳二叔开的,二叔每隔一天上午都会在那里辗米。这个碾米房很方便村民,收费也算合理,碾一包谷两元,一箩谷三元。罗子阳来的还不算迟,但辗米房外已经排了不少人。这年头,很多家庭还养着牲口,特别是猪,吃的比人还多,再加上还有十来天过年,所以来辗米的人不少。村民排着队,有的站着,有的坐在扁担上,闲聊中在哀叹,说养猪不划算,没价,是亏本生意。罗子阳家前两年开始没有养猪了,大哥,大姐已经出来工作,家里负担没那么重,父母也是觉的养猪不划算,就没有养了。

在辗米房外,罗子阳意外碰到了罗燕,罗燕是大队书记的女儿,比罗子阳小一岁。罗燕、罗子阳、罗小辉从小一起玩到大,小学初中都在同一个学校读书,今年初三毕业,罗燕考的不好,就没有读高中,而是去市里读中专,读的是护士专业,说以后出来工作好找。罗燕是过来帮她母亲辗米,农村的孩子都勤快,回到家都不会闲着,会主动的帮家里面干活。像罗子阳,罗小辉十二三岁的时候,已经会帮父母套牛犁田,犁的不比大人差,只是这几年耕田拖拉机兴起,省了养牛的功夫,犁田就慢慢退出历史的舞台了。罗燕看到罗子阳过来,笑的有些腼腆,但不失热情的问:“阿哥,你不是放寒假了吗?昨天下午去你家怎么没有看到你啊?”罗燕与罗子阳是同一房系的,他们爷爷的爷爷是亲兄弟,按照辈分罗子阳是罗燕堂哥。

“哦,我是今天才开始放寒假的,昨天还在考试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罗子阳看着前面慢腾腾辗米的人群说。

“我大前天回来的。”

“在卫校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刚开始觉的挺新鲜的,过了一段时间就感觉没劲了。”

“嗯,都差不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罗子阳还帮罗燕母亲把蛇皮袋的谷子倒进碾米筒。辗好米,回到家,发现罗小辉已经在家里等他了。见罗子阳回来罗小辉开口就问:“阿燕昨天来找你了?你知道吗?”

“知道,刚才辗米的时候碰到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见过她?”罗子阳把斗车停在家门口,把皮带扣解开。

“阿娘说的啊,她说阿燕等到天黑见你没有回来,她才回去的。我说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走到哪都有女孩子围着转,你长的也不帅啊,怎么像唐僧一样这样有女人缘?”

“比你肯定是帅一点的。”罗子阳把斗车上的米和糠卸下来,看着两手交叉在胸前无动于衷的罗小辉,又接着说:“别傻站着,过来搭把手啊。”

“比我帅我是没看出来,贼眉鼠眼我倒是看出来了。”罗小辉反驳说,然后从台阶上走下来帮罗子阳将米袋抬回家,罗子阳将米倒进米罐,边倒边说:“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亲自在家等着我啊?”

“浪漫的风啊,你昨天够浪的啊,我还以为不回来了,当人家上门女婿了呢。”罗小辉揶揄罗子阳。

“乱说,揣不死你。”罗子阳站起来,抬起脚,故意揣过去,罗小辉往后一退,退后一步说:“我准备明天去一趟戴文霞家里,一起去。”

“不去,不想做你们电灯泡。”罗子阳一口回绝。

“主要是我一个人去呢,担心他爸妈,万一被拿扫把赶出来就尴尬了,你也一起去,这样就显的是同学之间坐坐而已,没有别的目的,到时候把刘淑珍也叫上,这样就更保险了。”

“连我一起被赶出来你就不尴尬了?你最好先打个电话给她,看人家方不方便。还有你的样子太猥琐了,去了人家家里,她爸妈肯定以为是坏人来了,被拿扫把赶出来也是正常。”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猥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

下午三点多,罗燕换了一套时髦的衣服,稍微打扮又去找罗子阳,到了罗子阳家,发现罗小辉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的木质沙发上看电视,没有见到罗子阳,顿时恢复了自己活泼天性,大大咧咧的对罗小辉打招呼:“赖皮辉,好久不见。”

“也没有多久,才几个月嘛,上午知道你忙,想着下午去你家,这不找子阳准备去了嘛。”罗小辉撒起谎来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一上午都在罗子阳家策反,终于磨的罗子阳同意了,下午又赶紧过来商讨方案,压根就没有提过要去罗燕家。

“还算你有点良心。”

“去了大城市念书,就是不一样,变得越来越靓了,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不是,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难道我以前就不靓吗?”罗燕大方的开玩笑。

“以前也靓,现在是更加光彩夺目了,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现在绝对是我们村的村花。”罗小辉几句话说的罗燕心里美滋滋的。

“吃蜂蜜了,嘴那么甜。”

“看到美女回来忍不住就想多聊几句嘛,阿婶说你在卫校读护士专业,学的咋样。”

“给你扎几针肯定没有问题。”

“给你哥扎去,他在厨房。”罗小辉朝厨房努努嘴。

罗燕径直走向厨房,罗子阳蹲在水龙头前擦洗锅盖。看到罗燕进来,罗子阳把水龙头的水关掉,站起来说:“你来了,到厅里先坐坐,我收拾一下就出来。”

“阿哥,我帮你。”

“不用,别把你衣服弄脏了,马上洗完了,过一下水就行了。”

“弄脏了回去洗洗就行了。”

罗燕不由分说,弯腰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在板凳上,挽起袖子就开始洗,罗子阳见状,就拿起灶台上放着的瓢,又勺了一瓢开水放到大脸盆里。女孩子做事就是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擦洗完了。两人出来客厅,发现罗小辉像老爷一样斜躺在沙发上,喝着小茶,悠闲的看着电视。罗子阳给罗燕倒了一杯热茶,拍了一下罗小辉的大腿说:“把你的猪腿抬一抬。”罗小辉坐起来,干脆把电视关了,三人东拉西扯、天南地北的胡侃。

罗小辉还记得自己的大事,既然已经和罗子阳商量好了,那就要回去打电话给戴文霞,确定一下。看看时间不早了,他站起来说:“我回去了。”走出门口又回过头对罗子阳说:“明天的事记得哦,我过来接你。”罗子阳摆了摆手说:“你先确定好了再说吧。”

等罗小辉走远,罗燕好奇的问:“阿哥,啥事?搞的这么神秘。”

罗子阳有些掩饰的解释说:“阿辉喜欢班上的一个女同学,想明天去女同学家,但又怕她爸妈不高兴,被放狗撵出来,这不要拉着我一起去,即使被撵出来,至少还有我,显的没有那么尴尬。我让他先打电话问问人家方不方便,不要像二愣子一样直接干过去。”罗子阳隐瞒了一个细节,那就是邀上另一个女同学刘淑珍一起去。

“哦,如果定下来要去,那我陪你们一起去,我帮他撮合撮合,顺便看看他喜欢的女孩是什么类型的。”

“算了,你还是别去了,万一女方吃你醋了,直接和阿辉老死不相往来,那他不郁闷死啊。哎呀,都快四点半了,我还要去菜地浇菜哦,聊着聊着都差点忘了。”罗子阳不想在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刚好老妈交待的事情还没有做完,趁机转移一下话题。

“你这么勤快啊,我帮你,桶在哪里?”罗燕说完,就准备到门外找桶。

“不用了,别把你衣服搞脏了,浇菜也很快的,几下就浇完了。”

“那我去摘菜,看看你家菜园有什么好菜,我要摘点回去。”

“那你到厨房去拿篮子,我去挑桶。”等罗燕拿篮子出来门口,罗子阳已经挑着桶等着她了。菜地离家不远,大概一百米距离,从弯弯曲曲、高低不平的小路过去。菜地用竹篱笆围住,用来挡住别家散养的鸡鸭。菜地分成一块块,种着姜、葱、香菜、蒜苗、萝卜、包菜、春菜、生菜、芹菜、油菜、油麦菜、竹筒包、荷兰豆,应有尽有,菜地边还有一个四五十平方米左右的小池塘,水已经很浅了,有些被鱼吃剩下的烂菜根浮在水面上,为了防止偷鱼,罗子阳的父亲砍了两棵树放在池塘里。要浇水的菜不是很多,有些菜昨天罗子阳母亲浇过,今天就不用浇水。罗燕轻声问:“阿哥,晚上你们家吃什么菜,我来摘。”

“摘个包菜、再摘点油麦菜就行。你要吃什么就自己摘回去了。”

罗燕也不客气,每次都这里就是到了自家菜园一样,想吃什么就摘什么。她嘴甜,每次见了罗子阳的爸妈就叔长婶长的亲热叫个不停,昨天傍晚过来罗子阳家还带着各种糕点,一双厚手套,让罗子阳母亲喜笑颜开。

“大哥、大姐什么时候回来过年?”罗燕边摘边问。

“要年二十六七的样子,你哥呢?”

“年二十五回来,对了你们明天要去的是哪个镇?”罗燕还记得刚才那个事,看来她真想去。

“新田镇,具体哪个村我也不清楚。去不去还不一定,阿辉也是瞎搞。”

“哦。”罗燕没有再问下去了。

罗子阳母亲今天回来的早一些,看到罗燕也在菜地,放下农具,她也过来了。还没有走到菜地,就听到她的声音:“阿燕,那个荷兰豆摘些回去,炒腊肉,很好的。”

“阿婶,荷兰豆我家里有,我妈早上摘了,还没有吃呢,我摘点其他菜就行了。”蹲着的罗燕站起来对着已经走到身旁的婶说。

罗子阳母亲也没有闲着,弯着腰在地垄上拔草,边拔草边问:“你奶奶上次去检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也没什么大的问题,说什么血管硬化,大部分老人家都有,开了中药带回家。”

“刚才回来的路上碰到她,我看她精神状态蛮好的。”

“嗯,好很多了,医生让她多走动,不要老坐着。”

“我摘点香菜给你拿回去,你妈没有种,老人家吃这个菜可以软化血管。”说完,罗子阳母亲走到香菜地,自顾自的拔起来。

“阿婶,摘这么多菜,几天都吃不完了。”

“哪里多,放着慢慢吃,都是自己种的,又不是买的,你在城里念书,城里那些菜都是农药、化肥浇出来的,我们这是纯天然的。”

菜浇完了,也摘好了,见天色开始暗下来,罗燕提着菜回去了。见罗燕走远,罗子阳母亲在背后嘀咕:“不知道谁有福气娶阿燕,又勤快又热情,还有礼貌。”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罗小辉喜气洋洋的开着崭新的一二五牌摩托车来到罗子阳家门口,这家伙梳了个八字头,用摩丝喷的硬梆梆的,人模狗样,老远一看,像带鬼子进村的汉奸,打了摩丝的发型怕弄乱,他连头盔都没有戴。罗小辉没有想到昨晚的电话那么顺利,他忐忑不安的拨通电话,接电话的是戴文霞本人,东拉西扯了半天,才说出正题,大概意思是明天想要和罗子阳一起去找她和刘淑珍玩,明天不行后天也行。没有想到戴文霞爽快的答应,还说自己家很好找,让他们先到自己家。

太阳已经升起了,但气温还是有些低,覆盖在路边枯草上的白霜已经变成滴滴露珠。罗子阳可不是那种为了风度不要温度的人,他戴上头盔,还围上一条咖啡色围巾。在途中,罗小辉实在感觉有些冷的受不了,也不管发型会不会乱,把罗子阳的头盔要了去,一戴上,瞬间感觉暖和多了。

到了新田镇街上,恰好今天是赶集日,再加上还有十来天过年,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新田镇就一条主街,街两边商铺摆满年货,把主路占了不少。吆喝声、讨价声、还价声、车铃声、喇叭声各种声音交织响成一片,比贝多芬的交响曲还要热烈。经过一个水果摊时,罗子阳下车买了些苹果,提着苹果坐上摩托车后对罗小辉说:“这是为你办事,得给我报销啊。”

罗小辉头也不回说了一句:“报个毛钱。”

罗小辉根据戴文霞昨晚电话指示,在街上问了一位好心人,开着摩托车在人群中左拐右拐开到街尾明纪花生榨油店停下。罗子阳和罗小辉走进敞开的店内,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花生油的浓香味。店内宽敞,干净,左侧靠墙摆着一台旧榨油机,已经榨好的花生油用不锈钢大桶盛着,上面盖的严严实实,炸过油的花生饼则用麻布袋装好,堆在角落。右侧是小厅,左右两侧中间隔着亮堂的玻璃,很好的把操作间和小厅分隔开。五个中年人坐在小厅的八仙桌上喝茶,三男两女。罗小辉走近茶桌,问道:“阿叔,我想问问这是不是戴文霞家?”

正在倒茶的中年大叔停了下来,疑惑的说:“是啊,你们找谁?”

“我们是她高中同学,顺路经过这里,过来找她。”罗小辉脑子灵活,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估计在他心里这个理由想了很久了。

“哦,她还没有起床。”这个倒茶的应该是戴文霞的父亲,他侧头又对着坐在边上闲聊嗑瓜子的中年妇女说:“你赶紧上去叫她起床,几点了还在睡。”戴文霞母亲把手中的瓜子放在桌面上,起身向后走去,穿过中间走廊,从楼梯间上去了。

戴文霞父亲招呼他俩坐,给他们倒上热茶,罗子阳将手中的苹果放在桌上,不客气的坐下。戴文霞父亲也喜欢拉家常,等他们坐下后就张嘴问他俩是哪里人啊,你们镇那个谁谁谁认识吗,生产队还没有分的时候我以前也去过那个地方啊等等。戴文霞换好衣服跟着她母亲一起下来,估计她母亲刚才在上面肯定盘问过她。戴文霞一走过来就说:“你们来那么早啊,吃早餐没有啊?”

罗小辉很有礼貌的站起来回复:“吃过了。”罗子阳估计他是想给戴文霞父母亲留个好印象。

“那你们再坐坐,我出去买个早餐,马上就回来。”没多久,戴文霞提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两个包子回来,她招呼两人到楼上去坐。二楼、三楼和一楼完全不一样,地面、大厅都贴了瓷砖,墙壁刷的雪白,崭新的家具擦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彩色电视机、VCD放映机明晃晃的摆在桌子上,还有朱红色的音响像柱子一样立在地板上。参观完,罗子阳调侃:“看不出来啊,你家还是地主啊!”

“地啥主啊!镇上比我们家好的人多的是。”

“你爸妈还挺热情的,刚才来的路上我还在想,会不会把我们撵出来。”

“干吗要撵你们?”

“怕我们跟她女儿拍拖,导致无心上学啊!阿辉你说是不是?”罗子阳继续调侃。

“是个鬼,同学之间走动走动,很正常的嘛,怎么被你想的这么龌龊。”罗小辉一本正经的说。

戴文霞笑笑说:“我父母可是很开明的,很多同学来过我家,又不只有你们。”

这个“很多同学”让罗小辉心里一下警惕起来,如果来的很多是男同学,那竞争对手就多了。

戴文霞给他们倒了水,就到房间里去打电话了。挂完电话出来,对两人说:“刘淑珍让过去接她,很近的,谁去啊?”

“我不认识路,你前天不是去过吗?你去了。”说完罗小辉就把摩托车钥匙不容分说的抛给罗子阳。

罗子阳抬手接过抛过来的钥匙问:“现在去吗?从这里过去我不知道路怎么走啊。”

戴文霞很想跟着一起去,但还是忍住了,从房间抽屉里面拿出一个本子,在本子边划边说:“你们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和泰加工厂没有?这里有一条路一直走,不要转弯,走到尽头有一条马路,这条马路就是你前天晚上送淑珍的时候走过的。”

罗子阳看着作业本上划的图纸说:“那条马路再说详细一些,毕竟才走过一次,当时风有些大,没太注意路。”

“到底是风大还是你心大,你看文霞在电话只给我说了一遍路,我就记得死死的。”罗小辉忍不住呵斥罗子阳。

“文霞家路不一样啊,一条道通过来,就是天黑没有灯我也一样找的到。”罗子阳这句话说的戴文霞心里美滋滋的。

戴文霞拿起本子又继续边划边说:“你上了这条路之后右转,也是一直往前走,看到路边有个牌子写着刘塘村就转进去,往前走大约两百米有座桥,你在桥边等就行了,我给她打电话,让她出来。”

“我记得前天晚上送她的时候好像没有经过桥啊?”

“管它有桥没桥,赶紧去吧,少爷,再不去天都黑了。”罗小辉催促道。

“碍着你了。”罗子阳知道罗小辉的心思,急着赶自己走,想和戴文霞独处。

“好了,你们不要争了,快去快回啊。”戴文霞打断他们,免的说一些不着边,自己不喜欢听的话。

那路也好找,骑上摩托车四五分钟就到了那座桥,罗子阳到的时候,刘淑珍已经等在那里了。她今天没有穿校服,一条牛仔裤搭一件米白色的风衣,站在阳光下,显得那样的青春、活力。

罗子阳从摩托车上下来后,对刘淑珍说的第一句话是:“看到你站在这里,让我想起了一句诗。”

“什么诗?”刘淑珍好奇的问。

“小桥流水人家。”

“是很应景,但心情不一样,马致远写这首诗心里应该是哀愁、忧郁的,不然不会有‘断肠人在天涯’,我现在心情可没有哀愁、忧郁哦!”

“那我把末尾那一句改一下,改为心上人在桥边。”

听到“心上人在桥边”,刘淑珍心头一颤,深情的看着罗子阳眼睛说:“我可会永远记得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哦,永远记住。”

“我也会永远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心上人在桥边。”罗子阳又重复了一遍。

罗子阳把咖啡色围巾从脖子上解下来,帮刘淑珍系上。两人此时没有说话,看着呼啦啦的流水,却无声胜有声,两颗年轻的心已经紧紧的栓在一起,虽然没有海誓山盟,但刚才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等了三十来分钟,罗子阳和刘淑珍才慢腾腾的到来。戴文霞上来就问:“你们怎么那么慢呢?”

罗子阳找理由说:“街上人太多了,不敢开快,路也不好找。”

戴文霞看到刘淑珍脖子上系着的围巾,心里在想,他们可能还觉的来的太快了。而罗小辉恰恰相反,他觉的罗子阳回来的太早了,应该拉刘淑珍去兜兜风,或者在她家里吃完午饭再过来,埋怨罗子阳也不懂的给他创造机会,榆木脑袋,一下子没有交待,就不会来事了。

午饭由戴文霞、刘淑珍下厨,罗小辉、罗子阳过意不去,也想到厨房搭把手,被戴文霞推出来,说:“你们就等着吃吧,厨房人多反而乱。”两人只能无聊的在客厅看电视。期间,罗小辉低声对罗子阳说:“下午送淑珍回去不要那么早回来,多陪陪人家。”罗子阳刚开始还以为罗小辉要自己把握机会,再仔细一想,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子想和戴文霞单聊,怪不得那么好心。

午饭做的挺丰盛的,六个菜一个汤。刚端上菜,罗小辉就问戴文霞:“哪几个菜是你炒的?”

戴文霞把围裙解掉,回道:“蒜苗炒肉片、酿鸡蛋、蒸鱼,还有汤是我煲的,剩下三个菜是淑珍弄的。”淑珍弄的是煮香芋、荷兰豆炒腊肠、清炒生菜。戴文霞弟弟去外婆家没有回来,午饭他们四人加上戴文霞父亲、母亲、奶奶,七个人坐在围桌上吃饭。客家人好客热情的一面再次呈现,戴文霞父母不断叫他们夹菜,一见他们碗底的饭快没有了,就要给他们盛饭,搞的罗子阳、罗小辉都不好意思。

吃完午饭几人简单的闲聊一段时间,刘淑珍说要回去,罗小辉暗示罗子阳。不料戴文霞却说:“淑珍,下午你有没有什么事?”

“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搞搞卫生,还准备将家门口的杂草清理一下。”

“我们过去帮你。”

戴文霞转头对罗子阳、罗小辉开玩笑说:“吃了我们炒的菜,等下要卖力点哦。”

“那没有问题,我们有的是力气。”罗小辉拍拍胸膛说。

摩托车坐不下四人,大家干脆走路过去,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经过小桥的时候,罗子阳、刘淑珍心有灵犀,相视一笑。戴文霞是个心细的人,这一幕看在眼里,心想,上午磨磨蹭蹭才来,搞不好就在这里赏风景。

到了刘淑珍家里,她父母、二嫂也在。刘淑珍父亲是个木匠,手巧,小有名气,家里的家具、农具都是出自他手,很多人慕名而来找他做家具。母亲是典型的农村妇女,把家里家外打理的整整有条。二哥在新田镇政府上班,中午没有回来,二嫂是小学老师,刚生了小宝宝,现在在哺乳期。戴文霞一看就是经常来的,轻车熟路。她热情的和二老打招呼,还逗逗二嫂怀里的小宝宝,嘴里不停的说:“笑了笑了。”戴文霞向他们介绍了罗子阳、罗小辉。

刘淑珍父亲停下手中的活,招呼他们坐下,将茶壶的冷茶倒掉,重新泡了热茶,倒上茶后又到隔壁的旧瓦房内给做好的沙发刷漆,同村的刘家旺年二十八要进新房,在他这里订了沙发、茶几、桌椅,这两天把漆刷完就算完工了。隆冬时节,她母亲没有什么农事,也坐在客厅,陪着几位同学家长里短的唠个不停。

戴文霞要罗子阳、罗小辉喝完杯中茶准备干活,到门坪前面去清理杂草。刘淑珍母亲忙推辞说:“怎么好意思,哪有让客人干活的,这么点活,放着明天上午自己铲,很快的,两三个小时搞完了。

罗小辉豪爽的说:“那没事,我在家经常干农活,刚才是我说要过来帮忙干活的。”说完要淑珍去拿锄头。戴文霞抢先一步到隔壁旧房子拿了两把锄头,分给罗小辉、罗子阳。都是农村孩子,朴实,两人干起活也不磨蹭。他俩人拿锄头在外围铲草,铲掉的草堆成一堆,嗮几天就可以烧掉了,戴文霞则帮刘淑珍拆掉纱窗,拿到外面擦洗。几人边干活边聊天,聊的不亦乐乎。刘淑珍母亲感觉过意不去,隔三差五的叫他们歇一歇,停下来喝喝水。两个大男孩干活也利索,两个小时不到,就把草铲完了,主要是要铲的草确实也没有多少。

铲完草,罗子阳让罗小辉去把摩托车开过来,让罗小辉先送戴文霞回去,再回来接他回家。罗子阳还低声叮嘱,送人家回去的时候把握机会单聊,弄的罗小辉内心火急火燎的。二十分钟后,罗小辉开着摩托车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按照计划,罗小辉先送戴文霞回去,找机会单聊,晚一些回来接罗子阳,再回家。可计划不如变化,罗小辉送戴文霞到家门口,戴文霞也没有邀请罗小辉再坐坐,只是说一些让他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来个电话之类的话,罗小辉只好悻悻的返回来。

利用这个空闲,罗子阳到二楼参观了刘淑珍的闺房。房间很简洁,一张老款式的新木床、木床四周板上寥寥几笔,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画眉鸟、竹子、梅花、旭日、湖水、小船等,各种颜色涂抹得非常均匀,恰到好处。一个崭新的木衣柜,衣柜上镶着光亮的玻璃,两张书桌,一张挨着衣柜,上面整整齐齐的堆放着各类书籍,另一张靠着窗户,一把椅子放在桌底下。房间里的家具都是出自刘淑珍父亲的巧手,可见刘淑珍父亲也是一个手艺高超,热爱生活的人。刘淑珍让罗子阳看了自己的相册,里面夹了不少相片,大多数是和家里人照的,有一小部分是和同学照的,集体合照比较多。相册并没有夹满,后面有一半是空的。翻看的时候,罗子阳还看到军训、爬七娘嶂的集体合照。却没有发现爬七娘嶂在半山腰自己看刘淑珍,刘淑珍在看远方风景的照片。罗子阳心里纳闷,是不是戴文霞只给了自己,没有给刘淑珍,还是刘淑珍没有放进去?来回翻了两遍,确实没有发现那张照片,但又不好意思问。刘淑珍可能看懂了他的心思,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一把钥匙,然后脱掉鞋子,轻踩在床上,在床头里侧上方,在两根横杆中间的一排抽屉里面,用钥匙打开第一个小抽屉的小锁头,从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下了床翻开笔记本第一页,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照片,翻了几页,还有好几张他和刘淑珍的合照,等他看了几眼刘淑珍又把笔记本放回去锁起来,还说:“里面的内容不给看。”

罗子阳笑笑,故意问:“这么保密,什么时候才给看啊?”

“嗯,那是我写的日记。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哪天觉得可以给你看了再看吧。”

“你每天都写日记?”

“那也不是,偶尔写写,有时候一个星期都不一定能写到一回。”

“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读小学应付交作业倒是写过。”罗子阳实话实说。

“我也是上了初三才开始写的,并不是为了应付交作业或提高作文成绩才写,觉的有些有意义的事动笔记录下来,等哪一天老了再翻开看看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吧。”

“是啊,人生路漫长,好多事情都会在记忆中淡忘,只有记录下来,才会永恒,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

“所以我觉的你也可以尝试写写日记,不需要坚持每天都写,你觉的有意义的事情你就记录下来。”

“今天就很有意义,晚上我就写。”

这时候,窗外响起了摩托车的喇叭声,罗小辉回来了,在外面按了几声喇叭,于是刘淑珍陪着罗子阳从楼上走下来,罗子阳坐上摩托车后,向门口的刘淑珍挥了挥手,回去了。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罗子阳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幕幕,感觉像做梦一样。既然睡不着,于是爬起来,找出一个全新的笔记本,在本子的第一页庄重的写上日记本三个字,再签上自己的大名罗子阳。翻开第二页,想了想写道:

今天见了淑珍,心里感到无比幸福,一句暗示、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可以让自己一整天保持愉悦的心情,也许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我已经确定了这种感觉。仅写诗一首表达我的心情吧:

天净沙*秋思

青山碧水蓝天

旧路溪林村舍

白雾轻风行人

朝阳初升

心上人在桥边


大年三十在断断续续、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到来。一大早,各家烟囱炊烟袅袅,大人忙里忙外,小孩东奔西跑,好不喧闹。村里各个角落无不洋溢着春节浓浓的气息,时不时的传来杀年猪阵阵豪叫的声音。杀年猪是过年必备的节目,看到谁家杀年猪,小孩也不怕,三三两两的凑上前,看的津津有味。一头猪分成四五份,分好后大人抽签,然后用箩筐挑着回去,年夜饭、节后招待,回客作为主菜。

吃过早饭,罗子阳挑着箩筐去二叔家,今天二叔家杀猪,他家也订了一份,罗子阳父亲一大早就过去帮忙了,去的路上碰到不少熟人,彼此打着招呼,遇到外出打工穿着光鲜的同学,罗子阳也会停下来寒暄几句。到二叔家,猪已经杀好放在地上的门板上,二叔在那里用力刮着猪毛。他看到罗燕和他爸也在那,他们家也订了一份猪肉。他放下箩筐,上前叫了一声阿爷,端起桌上的茶壶给每位长辈的茶杯满上,然后去看二叔家不远处菜园子的鱼塘。他对看杀猪不感兴趣,对鱼塘捉鱼倒是蛮有兴趣的。

鱼塘不是很大,七八十平方米的样子。昨天早晨二叔用网捞了鱼去街上卖,鱼塘所剩的鱼不多了。鱼塘从昨天下午开始抽水,现在水已经很浅,能够清楚的看到鱼摆着尾巴在黄泥浆中摇晃,偶尔乱窜,激起一股浑浊的水流。读初三的堂弟罗诚已经在鱼塘外围的泥巴里捡鱼捡虾、捡田螺,罗诚的妹妹罗晓芸则站在鱼塘边帮忙接桶。罗燕在后面悄悄的跟着罗子阳过来鱼塘。罗子阳把脱下来的外套递给罗燕,要她帮忙拿着,自己则脱掉鞋袜,卷起裤脚,从菜地边拿起一个空桶,也下去鱼塘捉鱼。鱼塘外围很快清理干净,现在只剩下中间有浅水的地方,鱼儿在那里欢腾,有深绿色的草鱼、有红中带黄的鲤鱼、有脑袋大大的雄鱼、有扁平的白莲鱼,有滑滑的带角的搪塞鱼,还有弓着腰一蹦一蹦的虾……

罗子阳上岸拿了一个带柄的网兜下来,水中捉鱼用网兜方便。罗诚直接用两手捉,他捉鱼很有技巧,一手托住鱼头,一手托住鱼肚子,轻轻一抛,鱼就进桶里了。农村孩子从小在田沟里、小溪里、河边捉鱼弄虾,技术虽不敢说炉火纯青,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手脚灵巧的,还知道什么鱼用什么方法捉,怎么捉。很显然,罗诚就是属于手脚灵巧的人。他捉搪塞鱼很有一手,搪塞鱼很滑,角很硬,一般人捉不好,容易滑走被扎伤。罗诚捉搪塞鱼很简单,他一手捉头部,另一手则抓腰身,半斤左右的搪塞鱼在他手中就动弹不得。罗燕把罗子阳的外套、鞋子放到干净的地方,站在鱼塘边,随时接过他俩递过来的鱼桶,把桶里的鱼提到清水沟养着,那里有活水。鱼桶的鱼扑通跳跃,溅起的泥巴把罗燕的衣服弄的斑斑点点,而鱼塘里的两人早已经成了大花脸了。

鱼全部捉起来,两人也上岸了。罗子阳要罗燕等着,自己回去二叔家拿塑料袋装鱼,回去的时候,猪肉已经分好,就等过秤抽签了。二叔还在忙里忙外,其他人则围坐在八仙桌,喝着茶、抽着烟,磕着瓜子花生,在那里闲聊,说谁谁的儿子在东莞做模具师傅,一个月四五千元工资,谁谁买了一部小货车拉货很赚钱,谁谁很受老板器重,现在管着厂里上百号人……净是一些羡慕眼馋的话题。

罗子阳把腿里的泥巴冲洗干净,用冰凉的井水洗了把脸。二婶给她找了几个大红色塑料袋,他又去鱼塘了,临走时,告诉坐在长条凳的父亲:“阿爸,箩筐放在那里,我等下从菜地直接回去了。”说完急匆匆的走了。

看着罗子阳走远的背影,罗燕父亲对罗子阳父亲赞叹:“子阳这孩子很不错,很有礼貌,不懒,人又长的标致,读书也行。”

罗子阳给罗燕捉了一条三四斤重的雄鱼、一条两斤重左右的草鱼和两条白莲鱼,还捉了三条搪塞鱼,说野生搪塞鱼煲粥好,有营养,让她回去给她奶奶炖粥吃。自己也抓了一条雄鱼、一条草鱼、三条白莲鱼,两三斤的虾和鲫鱼。罗燕说提不动,罗子阳只能自己两手提着多一些,让她提少一些,绕了一下路去她家。罗燕的大哥弯着腰站在门坪前豆腐架上,把块块还烫手的白嫩嫩的豆腐放入冷水桶,她母亲坐在小板凳上在剁肉馅,比较清闲的小弟则在厅里看电视。罗子阳很有礼貌的叫了一声:“阿哥、阿婶。”然后将鱼提到天井,罗燕母亲停下剁馅,忙起身拿脸盆盛水装鱼,还客气的说:“拿这么多回来,吃不完,你多拿些回去。”

罗子阳提了提手中沉沉的袋子说:“多一点没有关系,我也不少,年年有余嘛。”罗燕从房间里拿了一盒雪花膏,让罗子阳带回去给他母亲,说天气冷,手经常碰冷水容易裂。罗子阳没有拒绝,接过雪花膏装兜里,告辞回去了。

回到家的时候,罗子阳父亲也回来了。罗子阳把鱼用大脸盆盛好,把雪花膏递给在厨房切菜的母亲,说:“阿妈,阿燕给你的,让你经常擦擦,防止冻伤手。”

母亲把手在围裙面上擦了擦,接过雪花膏笑呵呵的说:“这孩子,花那钱干嘛。”但心里却直夸罗燕懂事。

下午红灯笼也挂好了,罗子阳站在大门外不远处,认真看着大门两侧贴着的整齐红对联,上面有力的写着:“和气满门添百福,平安两字值千金。”马路上穿着新衣服新鞋子的几个小孩在东奔西跑玩着鞭炮,左手拿擦炮,右手拿香,用燃着的香点燃手中的擦炮,发出嗤嗤的声响,然后赶紧将擦炮扔到稻田里或者泥坑里,几秒钟后会听到“啪”的一声脆响,扔到水中的会沉下去,然后听到“噗”的沉闷的响声。还小的时候,罗子阳和罗小辉也经常这样玩。

年夜饭大家都比较早,忙碌了一天,就是为了准备这桌菜。吃饭前必须要放鞭炮,预示来年日子红红火火,一天比一天好。下午过了五点钟,连串的鞭炮声陆陆续续的响起。罗子阳父亲特意用竹竿撑起来,把手中的香烟猛吸一口,再用烟头的火星将鞭炮的引线点着,急促的“啪啪”的声音就响起来,腾空而起的浓烟被晚风一吹,消散在天空,空气中浓烈的硫磺味扑鼻而来。年夜饭家家户户差不多,准备的很丰盛,鱼、鸡、酿豆腐是必不可少的。今年最后一天的新闻联播内容格外长,将近八点钟才结束,节目中全国各地用不同的方式迎接新年,向全国人民拜年的内容比较多,字里行间透着喜气洋洋的氛围。罗子阳一家人已经吃过年夜饭,除了母亲还在厨房油锅炸猪肉、炸豆腐、炸腐竹,其他人早已经坐在客厅,准备收看春节联欢晚会。罗小辉在家无聊,过来罗子阳家里,罗子阳父亲塞了一个二十元的红包给他,嘱咐他俩好好读书。农村人有早睡觉的习惯,虽说是除夕夜,但过了九点半,罗子阳父亲就已经哈欠连天,回房间的时候对罗子阳和他大哥说:“十二点的鞭炮你们自己放了,我去睡觉了。”到十一点了,客厅就剩下罗子阳和罗小辉,两人喝茶嗑瓜子,无聊的看着联欢晚会边闲聊。罗小辉问罗子阳:“你说我和戴文霞有没有戏?”

“不一定有,戴文霞也是心高气傲的人,她现在以学业为主,儿女情长不一定放在心上。”罗子阳吐了一个瓜子壳说。

“其实那不矛盾,也许谈恋爱更能成为学习的动力呢!”

“如果按你这样说,那学校还不得天天鼓励学生早恋啊。”罗子阳觉得罗小辉的想法不可思议。

“难道放弃?”

“为什么非要做男女朋友呢?为什么非要确定这个身份,给自己增添烦恼呢?顺其自然,有缘分的时候自然水到渠成,强扭的瓜不甜。”罗子子阳一本正经的劝说。

“我丢,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你有刘淑珍,你日子好过很,你上下嘴唇一碰,说的轻巧。”罗小辉不满罗子阳的说法。

“我和她属于顺其自然,有缘分!五百年前我和她可能同船渡,缘分到了情分就到了,你的缘分还没有到,还不能强求。”罗子阳说的很有禅性。

“怎么不说你和她修了千年呢,还五百年同船渡。你们是狐狸啊!”罗小辉不客气的怼回去,又接着说:“或许我再坚持坚持,我的缘分也到了呢!”

“不是我打击你,我看有点难,戴文霞始终和你保持距离,说明她不喜欢你,你干脆换另外一棵树上吊,如果你觉的不甘心非要再试一试,我不介意多帮忙送几次信,多跑几次腿。”

“那可是你说的啊,让你帮忙的时候可别推三阻四啊。”

……

马上要到十二点了,罗子阳父亲披着衣服出来,大哥和二姐也起来,走出大门口,这个时候是没有人会睡的着,也不可能睡得着。十二点正的时候,整个天空会被五颜六色、绚丽多彩的烟花缀满,大地会持续陷入“啪啪啪”的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罗子阳提前把鞭炮拆开,拉直的放在地上,烟花也抱出来放在走廊。时针指向十二点,罗子阳喊了一声:“到了。”听到喊声,大哥赶紧用打火机点燃鞭炮,鞭炮放完紧接着把走廊的烟花也拿到门坪点燃。“砰砰砰”的烟花在天空中散开,短暂而又绚丽,此起彼伏,争相斗艳,尽情的释放。

望着像春天一样百花盛开的美丽的烟花,站在星空下另一处的刘淑珍深有感触:“人的青春,就好比这满天的烟花,多姿多彩却又短暂。我们应该热情的拥抱、把握属于我们的青春,在生命的长河中才能不留下遗憾。”

年初四之前,路上走亲访友的人们是络绎不绝。中国人一年中关系最和谐的也是这段时间了,好像所有的恩怨都会放下,不管想表达什么样的不快,都会被一句话堵住:“大过年的,说这些干嘛!”如果电视台记者在这段时间采访老百姓,不用教都会告诉你我很幸福。

出了年初八,年可以说完全过完了。外出打工的人们会陆陆续续收拾行囊,坐火车、乘大巴车,又开始了一年的漂泊,田地间开始有人劳作,村民又恢复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宁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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