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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遇故人把酒言欢,窥天机人非物是(2)

发表时间: 2022-12-18

曹琼,粟特人,来自康国,因其父母早亡,自幼便是孤儿,刚过十岁,便就踏上这条连接东西方贸易的商路,开始了跑商生涯。

开皇六年,商队在去往大兴城的路上,遭遇吐谷浑游匪的袭击,就在他们即将全军覆没时,附近巡逻的隋军赶了过来,但终究于事无补,整个商队只活下了曹琼一人。

在遥远的异国他乡,曹琼瞬时变得孤独无助,最终,他选择参军,成为了一名普通的隋朝士兵,一路跟随隋军并西梁、平南陈、战岭南、伐突厥,十多年来战功赫赫,竟一步步干到了校尉之职。

不知何故,曹琼竟放弃优越的军中职位,主动戍边到河西,在张掖郡城做了一名关都尉,肩负起张掖郡域的治安与城防工作。

曹琼在关都尉的位子上一干就是六年,因其极强的人格魅力,他在张掖郡城的威望极高,不论是与他共事的袍泽兄弟,还是张掖郡城的普通百姓,抑或是远道而来的胡商巨贾,全都对曹琼恭敬有加。

终于,在康国巨贾石儒风的撮合下,曹琼和来自康国的乐手米彩儿喜结连理,结束了三十多年的漂泊生涯,有了属于自己的温馨小家。

米彩儿与曹琼出身相近,命运亦是多舛。

几年前,她和妹妹跟随一支康国商队前来中原谋生,很不幸,商队在途中遭遇劫匪,妹妹自此与她失散,生死未知。

几经周转,米彩儿被康国巨贾石儒风收留,凭借其精湛的康国伎技艺,米彩儿很快便征服石儒风,成为石儒风府上的上等客卿,每有宴会,米彩儿必定压轴登场,为石儒风挣足面子,渐渐地,石儒风也就对米彩儿喜爱有加,视他为干女儿一般。

曹琼与米彩儿相识于一场宴会之上,这场宴会是石儒风为孙子举办的生日宴,曹琼作为关都尉,亦被邀请在列。

宴会上,米彩儿依旧压轴登场,并博得满堂喝彩,石儒风见米彩儿年纪已然不小,一心想为她寻找一个好的归宿,故趁着这次宾朋满座,酒兴上头,竟现场玩起了抛绣球招亲的游戏。   宴会现场,不是富商巨贾,就是达官显贵,不论谁被选中,对米彩儿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归宿。石儒风将米彩儿视为己出,做妾根本不允,现场筛选一遍后,满足条件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曹琼本就是看个热闹,并不想参加这场玩闹,但他却被郡丞刘蹇之给强行推了上去。

米彩儿早就注意到了曹琼的推脱,觉得他与那些垂涎自己美色之人格外不同,便就在抛绣球时故意偏袒曹琼,曹琼也就轻而易举地夺得了绣球。况且,曹琼有黄门侍郎裴矩做证婚人,这让石儒风更觉有面,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门亲事。

曹琼和米彩儿均来自康国,且命运相仿,二人一经接触,顿觉相见恨晚,世间事就是这么奇妙,缘分到时,千里亦如面前,两人自此坠入爱河,双宿双栖。

二人完婚后不久,石儒风突然暴毙,长子石凯立即撤走河西的所有生意,举家迁回康国,坊间有传言说是石凯弑父夺财,也有说是遭了西域商会的暗算,但都查无根据,不了了之。

石儒风与米彩儿虽无父女之实,却有父女之情,石儒风的死,对米彩儿打击很大,她因此产生隐退之意,想要远离这市井繁华,不再为他人献伎。曹琼非常支持米彩儿的决定,一举卖掉城中宅院,在郡城西南方向的彩色丘陵旁购置了一套农家小院,以作二人的起居之所。

然而,天并不遂人愿,就在米彩儿准备做完最后一场表演,自此隐居小院时,一场不幸不期而至……

曹琼一举将康子恒击杀,并背负数十条人命,按照大业律法,曹琼已然犯下死罪,但曹琼多年积攒下的人脉,致求情者无数,甚至连康老和都递交了求情表章。

这一变故,让案情瞬时发生反转。

一则,康子恒是河西四郡众人皆知的恶霸,曹琼此举也算是为民除害;

二则,康子恒及狼卫均不属隋籍,故他们的合法权益并不受大业律法保护,曹琼的案件顶多算做外交事件,可大可小。

而现在,连当事人的父亲都已出面求情,甘州府衙岂能不卖这个人情?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曹琼最终被革官罢职,下狱一年,永世都不得为官!

“当,当,当……”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房间的沉默,几名侍女提着餐盒鱼贯而入,在对茶杯碎末进行简单清理后,方桌上很快摆满了各式菜肴,有西域的胡饼羊肉,也有中原的蒜子肥牛,最关键的,便是方桌下的那几坛好酒,让二人垂涎欲滴。

二人话不多说,抓起酒坛就连干三碗,心里的阴霾也随烈酒下肚被迅速冲散,心情瞬间好了许多。二人一年多未见,心里存着说不完的话,便借着酒劲开始了久违的寒暄,半个时辰不到,饭桌上便已风卷残云,所剩无几,二人亦是红霞满面,有些微醉。

曹琼正拿着一根羊骨啃得津津有味,符三则神秘兮兮地跑去关好门窗,冲曹琼低声道:“曹都尉……”

“说多少遍了,我早不是什么关都尉了,叫哥哥!”曹琼的嘴里塞满食物,含含糊糊地打断符三。

符三把脑袋又往曹琼身前凑了凑,继续低声道:“哥哥,你知道我现在在为谁卖命吗?”

曹琼头也不抬地继续啃着羊骨,并没有发现符三的异样,“看得出来,你小子已经不是官差了,赚这么多钱,应该是个大主顾吧!总不是……想拉上哥哥一起干吧?!”

“兄弟确实有这个想法,就怕哥哥不肯啊!”符三见曹琼道破了自己的心思,表情轻松了许多。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谁和钱过不去啊,你说来听听,看值不值得我走上一遭。”曹琼停止和羊骨的较劲,饶有兴致地盯着符三。

“吐谷浑!”符三说得很轻。

“啊?!”曹琼把羊骨往桌上一丢,满脸诧异地盯着符三道:“你……投靠吐谷浑?!这是变节,是杀头的大罪!”

“嘘,哥哥小点声……你可能忘了,我本来就是吐浑人,算不上变节!”符三对曹琼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只是示意他压低声音,以防隔墙有耳。

曹琼这才想起,符三家住西海郡,是土生土长地吐浑人,自曹琼担任关都尉起,符三便一直跟随着他,那时的吐谷浑已经臣服大隋,所以吐浑人来隋朝当差,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现在,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随着吐谷浑的不断壮大,他们的伏允可汗有了新的想法,对隋朝的外交政策也渐渐变得强硬起来,这让隋帝杨广很是不悦,准备给吐谷浑一点颜色看看,便让裴矩去游说铁勒部,暗中对吐谷浑实施偷袭,最终在隋军和铁勒部的双重夹击下,吐谷浑大败而归。

吐谷浑并没有因此臣服,依旧在伺机顽抗,杨广龙颜大怒,亲率三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就在八天前,隋军在西平城附近痛击吐谷浑,最终在覆袁山一带的一个狭长峡谷内大获全胜,数十万吐谷浑士兵归降大隋,伏允可汗则带着残部向西逃遁而去。

在如此敏感时刻,符三要归化自己加入吐谷浑,曹琼凭借多年的关都尉经验,顿觉此事并不简单,但他早已不是关都尉,不论是隋朝危亡,还是百姓遭殃,这都与他曹琼毫不相干,他只愿无忧无虑地度过余生,和冤死的亡妻早日重聚。

曹琼虽有疑虑,但并不想深究:“三儿,不管你在干什么,我不想听,我也不想知道,一切就此打住,我俩今日只喝酒!”

曹琼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符三也赶紧举碗奉陪,但他并不甘心,放下酒碗,又试探性地问道:“哥哥,你一个胡人,就真的愿意为大隋朝廷卖命?”

曹琼闻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现在不为任何人卖命,隋朝也好,康国也罢,都已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想为自己好好活着,像这样每天喝点小酒,听个小曲……挺滋润的……活了三十多年,现在才知道,这他娘的才叫生活!哈哈哈……”

曹琼虽回的坦荡,但符三亦能听出他口气中的那丝苦闷,遂皮笑肉不笑地跟着附和了几声,酝酿一会儿后,又换个话题继续追问道:“哥哥,裴侍郎断你前程,送你入狱,难道你就不想报仇吗?”

曹琼的笑声戛然而止,端起酒碗猛灌一口后,轻叹道:“三儿,你也不用拿这件事来激我,彩儿的仇我已报了,至于其他人,我也不想再追究什么,至于革职下狱,那已是裴侍郎能给我的最好结果,我现在只想图个清静,不想再搅入这些乱七八糟的纷争之中……对了,我被革职,关都尉应该非你莫属,这咋还变节到吐谷浑那边去了?”

经此一问,符三的表情开始变得愤慨起来:“哥哥,你有所不知,你走后,我也觉得关都尉非我莫属,可谁知,郡守收了他人好处,把关都尉安排给了别人。你被下狱,我就已萌生退意,经此一事,心中更觉愤懑,一时气不过,就……”

“撂挑子走了?”曹琼淡淡的补充了一句。

符三没有辩解,他本想再抱怨几句,曹琼却开口道:“蔡郡守不是那样的人,他既然这么做,自然有他这么做的道理,这不应该成为你自我放弃的理由!以前的郡城守护者,现在却要与郡城为敌,这着实让人可惜……”

符三听着曹琼的絮叨,脸上渐渐流露出了失望之情,他非常清楚这位前任上司的秉性,只要是他不想干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但这次却例外了,符三的失望并没有持续太久,曹琼突然话锋一转道:“当然,我对吐谷浑也谈不上什么怨恨,如果干点小活,赚几个酒钱,也还是可以的。”

符三闻言,立时转忧为喜,拍着胸脯保证道:“只要哥哥愿意,我可以把你引荐给大相国,保哥哥后半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可别,大富贵必有大风险,我只想赚几个酒钱,聊此余生罢了!”曹琼本也是客套几句,不想扫了符三的兴,没想到符三越发起劲,便赶紧制止了口沫横飞的符三。

“不急,不急,哥哥答应了就好,其他事情可以慢慢来,现在正是吐谷浑最困难的时刻,我们急缺像哥哥这样的人才,我完全信任哥哥的能力,哥哥定能助吐谷浑绝地反击!明日一早,我就带哥哥去见大相国!兄弟我先干为敬!”符三并没有去端桌上的酒碗,而是捞起酒坛猛灌起来。

曹琼还没来得及制止,半坛酒便已喝干,符三把酒坛往地上重重一跺,抹着嘴巴直喊痛快,可第三个痛快还没有出口,整个人便已向下倒去,瘫软在饭桌之下。

曹琼苦笑一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符三弄到床榻之上,曹琼因长时间酗酒,身体本就虚浮,等把一切收拾停当,他早已累的气喘吁吁,只得倚靠在床柱上大口喘着粗气。

无意间,曹琼的脚踢到了一只软绵绵的东西,一低头才发现,刚刚安顿符三时,不小心把他的包裹弄到了地上,但曹琼并没有立刻去捡,而是看着它若有所思……

多年的关都尉任职经验,让曹琼的思维不自觉地活跃起来,自今日见到符三起,他就有意无意地护着这只包裹,生怕被别人碰到,而刚刚那位领路女子,更是激起了他强烈的反应,这说明,这个包裹非同寻常!

曹琼回头看了看正鼾声如雷的符三,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曾经最好的兄弟,关都尉最有力的继承者,现在张口闭口就是吐谷浑大相国……那说明,符三在吐浑军中肯定身居要职,而在如此敏感的时间点上,符三又极力想要归化自己,那说明,吐谷浑正在谋划什么大事,而现在,正是他们的用人之际!

曹琼不敢再去细想,但多年的职业习惯还是让他禁不住往下推理起来……

符三曾是张掖郡城的武侯领队,对张掖郡城的安防了如指掌,当此两军交战之际,他突然出现在此处,到底意欲何为?

细作!?

线人!?

暗桩!?

还是另有谋划!?

也许,答案就藏在这包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