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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鸿踏雪记

大雨屋檐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武侠+复仇+无系统+无金手指+成长型男主】一招“飞鸿踏雪”让谢平名贯江湖,他的登云剑法称雄武林。然而本已归隐的谢平因参与一场劫镖失踪后,四方豪杰纷纷觊觎登云剑法,谢平儿子谢衡也被杀害。谢平关门弟子许子未侥幸逃脱,却因身中剧毒只得远盾江湖...十年之后,江湖风云变幻。一场武林大会上,一个少女赵羽闯了进来,声称是登云剑法传人,一场与外邦高手的血战更是引起轩然大波,让江湖重新踏入血雨腥风之中。素来仰慕谢平的小人物,林修——一个十年只学了两招,厨艺却一流的泰山弟子,为了追逐谢平的脚步,解开十年前的谜团,意外与赵羽共同走上了复仇之路。一个初入江湖的小菜鸟+一个身负血海深仇来历成谜的少女,看他们如何勇斗各路江湖门派,成长为一代大侠!

主角:许子未,赵羽   更新:2023-02-18 06: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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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许子未,赵羽的其他类型小说《飞鸿踏雪记》,由网络作家“大雨屋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武侠+复仇+无系统+无金手指+成长型男主】一招“飞鸿踏雪”让谢平名贯江湖,他的登云剑法称雄武林。然而本已归隐的谢平因参与一场劫镖失踪后,四方豪杰纷纷觊觎登云剑法,谢平儿子谢衡也被杀害。谢平关门弟子许子未侥幸逃脱,却因身中剧毒只得远盾江湖...十年之后,江湖风云变幻。一场武林大会上,一个少女赵羽闯了进来,声称是登云剑法传人,一场与外邦高手的血战更是引起轩然大波,让江湖重新踏入血雨腥风之中。素来仰慕谢平的小人物,林修——一个十年只学了两招,厨艺却一流的泰山弟子,为了追逐谢平的脚步,解开十年前的谜团,意外与赵羽共同走上了复仇之路。一个初入江湖的小菜鸟+一个身负血海深仇来历成谜的少女,看他们如何勇斗各路江湖门派,成长为一代大侠!

《飞鸿踏雪记》精彩片段

中原武林的东北端,一个叫清台镇的小镇,一场大雪正在铺天盖地。这雪已经连下了三天,前两天不过飘飘扬扬,好像天老爷只是漫不经心地随意撒了点什么,谁知到第三天,竟紧锣密鼓地下得一阵接一阵,像是要赶什么点儿似的。

到第四天,腊月二十三,年集那天,雪终于停了。在清台镇,年集是每年的最后一个大集,小年那天从太阳没露头,到太阳落山,热闹整整一天,买卖鸡鸭鱼肉的,蔬菜粮食的,采办年货的,络绎不绝,年集结束,大家都各回各家准备过年,直到过了年初八才重新开市。

这天,清台镇吴家庄的赵刚赶着牛车,载着柴火和女儿赵燕儿上年集来,他们一早出发,终于在正午赶到了镇上一家叫“桥头酒家”的酒楼。

“小二哥,今天的柴到了,还卸在后院吗?”赵刚在门口招呼店小二。

店小二答道:“对,我这就来。”他扒拉了几下算盘,合上账本。

“小二,烧白,给我打满!”

赵刚和赵燕儿循声望去,门口走进来一个高个大汉,身着粗布棉衣,胳膊肘和膝盖处还打着补丁,身材魁伟,四十左右年纪。

说着,这大汉撂下十个铜子儿和一个朱红漆的大葫芦。

店小二一个一个铜子儿收起来,放在手里颠了颠,不屑地对那大汉说道:“烧白涨价啦,得十二文,您这还差两文哪!”

“什么时候涨的?上次不也是十文么?”

“可不就赶巧吗,今天刚涨的”

那大汉一时竟窘迫起来,浑身上下摸遍了,硬是没再摸出两个铜子儿来。小二盯着眼前这个也就比流浪汉强一丁点儿的人,极不耐烦。

“小二,快给这个大哥打酒吧。”赵刚走上前来,将两个铜子儿放在柜台上。

那大汉望向赵刚,向他颔首。赵刚看着那大汉,一张四方国字脸,粗眉如峰,生得浓眉大眼,鼻梁高耸,颏下微须,虽不修边幅,却透着一股正气。

赵刚只道:“两文钱而已,壮士不必客气。”

“那就多谢!哈哈哈哈!”他拱手道谢,随机发出爽朗的笑声,看起来倒是一个随性豁达之人。

赵刚回身对赵燕儿道“燕儿,在这等爹爹,别乱跑,我马上就回来。”

小二与赵刚去后院卸柴,赵燕儿在酒家门口站着等爹爹。那大汉倒也不着急离开,躺在门口空地的一块石阶上晒太阳,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往;无事可忙,晒晒太阳!”

赵燕儿不禁笑了起来,心想这大汉身上竟有一股痴劲儿。过了年,赵燕儿就整整八岁了,她穿着一身花棉袄,娇嫩的小脸儿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显得白皙莹润,双颊透出淡淡的红色,好似未熟透的西瓜瓤。此刻她无聊地东瞅瞅、西看看,这酒家可真大,一个宽敞的大堂,摆着八张八仙桌,中午正是人多的时候,只听得邻桌几个喝酒的爷们,正在讲江湖上的稀罕事。

其中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说道:“你们听说没,这南边的一个镇子,瘟疫闹得可凶,已经死了上百人啦,也不知道会不会传到咱们这里来。”

“哪个镇啊?”

“好像是南江镇,这瘟疫不知道是咋传染得,只晓得呀,染上之后,高烧不退,浑身红疹,吃不下饭,不消半个月,人就不行了”

另一人听了,急忙凑上去:“那官府也不管吗,不会传到咱们这里吧?”

旁边一个瘦高个说:“管不过来啊,人手,药材,粮食,都缺,说到底还是缺钱,钱到了啥都好办。”

此时席间一人满饮一杯酒,沉吟道:“也不知道谢大侠会不会管这事儿”

一个小男孩问道:“谢大侠是谁呀?”

“谢平谢大侠可是江湖上最有名气的大侠,人称疾风剑客,锄强扶弱,劫富济贫,江湖上可是人人称道啊,说起他的事儿,那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三年前嵩山两个山头火并,打来打去七天也没个结果,人死了不少,谢大侠赶到,想要劝和,两方起初都不服气,谁知谢大侠一人单挑了两个山头五大高手。嵩山剑法,那可是五岳中的一流啊,虽说嵩山派后来分家成东西两派,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五敌一,尚不能取胜,也够让他们没脸的了”

“那后来呢?”

“后来谢大侠又拿出二百两银子,一分为二,双方都无必胜把握,又得了银子,也就不好不卖谢大侠面子了。”

小燕儿听得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头顶上,由于正值中午,房檐上的冰溜子已有些许融化,一根一尺长,棍子粗细的,一头像锥子似的冰溜子从小燕头顶正上方向下落。

眼看就要砸到小燕儿头上了,被这么大一根冰溜子砸到,必然是血溅当场。

刚才打酒那大汉忽地从地上腾起,单手一撑,身子一斜,脚蹬酒家门口的石狮子,整个人横在空中,一手接住了掉落下来的冰溜子,在空中一个翻转,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只是地上的积雪尚未化干净,他落地时正好踩到了冰上,一个趔趄,正摔了个狗啃泥。

路过的人们纷纷笑了起来,说他像头雪地里拱东西吃的猪。那大汉听了也不生气,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竟也哈哈哈笑了起来,还啃了一口手里的冰溜子,说道:“我正想吃这个呢,甚是解渴!”

此时赵刚卸完货回来,却是一脸不快。原来今天送完这最后一趟柴,掌柜的就该把半年的柴钱结给赵刚。谁知不凑巧,酒家掌柜的前几天出门要账去了,因大雪不知被困在什么地方,也不知几日才得回来,店小二只是个看店的,这几日生意不好,账面上本就没多少钱,况且没掌柜的发话,他是一分钱也不敢往外拿,看来这次是白跑一趟了。

小燕儿刚要跟赵刚说刚才那个大汉救了自己的事,回头一看, 他已不见踪影。赵刚想,大雪难行,既拿不到钱,不如早上路,便匆匆带上小燕儿,回家了。

回村路上,小燕儿问赵刚:“爹,你也听说过谢大侠吗?”

赵刚一边赶着牛车,一边答道:“当然。”

小燕儿探头道:“爹,大家都喜欢大侠吗?”

赵刚听女儿这般议论,笑道:“是啊,你不喜欢大侠吗?”

小燕儿噘嘴说道:“喜欢,可是打比方,如果他拿了酒家掌柜的银子做好事,那掌柜的没了银子,却又从哪里结爹爹的钱呢?再则,这些大侠,平日多是舞刀弄剑,又不做什么活计,谁来供他们吃穿呢?少不得要从劫来的银子里扣下点,若是少也就罢了,可是又没有人看着,没有人能说清,拿得多了也没人知道啊”。赵刚听着女儿这番谈论,倒惊她不过八岁,竟能有这番理论。

正说着,又刮起了风,大风卷挟着雪花,风大处如浓雾一般。远远听见有马蹄声往近处来,这乡间田埂处,牛羊多,马倒是少见。那马蹄声近了,才看清,三四个人身着黑衣,头戴斗笠,手持长剑,拍马而过。


这四人由南向北,天擦亮出发,三天三夜终于来到吴家庄北边十余里的一个小庄子。此时天色已晚,这个村庄三面环山,只有稀稀拉拉亮起的灯,才能让人隐约瞧见它的存在。进村也只有一条窄窄的土泥路。四人中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师父,您确定谢大侠就隐居在这里吗?这个村子看上去普普通通,又不是什么世外桃源,谢大侠会在这里吗?”另一个声音说道:“师父,天色黑了,让我先去探探路吧!”

四人中领头那人说道:“不必,凡事越是普通,才能越不引人注意,根据信报,就是这里。走吧。”四人来到一处茅草屋外,篱笆院墙却不似一般农户扎得紧紧的,甚至敞着个豁口,连门都没有。

下马走进院内,忽然一个黑影闪过。那领头人拔剑迎上,却见那黑影出招极快,不由得连退几步,斜身急走,飞起左足,往他右手手腕上踢去。那黑影顺势收招,右足跟着踢出,身子跃在半空,领头人左掌劈出,将这一掌挡下。

黑影手中剑银光闪动,倏地刺出,直向领头人的右肩,不待剑锋及至,却将长剑旋至左手,空中一个转身,刺向领头人右腿。好一招“飞鸿踏雪”!这一招讲求左右手并用,声东击西,出招迅捷如飞鸿踏雪,不着痕迹。

那领头人也非凡人,当即左右脚并用,借力院子里一棵柳树,辗转腾挪间立在那黑影身后。黑影剑势直直劈向柳树,发出簌簌的声响,三五条粗壮的树枝落下地来。黑影回身一看,那领头人双足站地,气度非凡,如渊渟岳峙。

此时,只听屋内道:“程老弟,何事大驾光临?”四人中的领头人,正是清风派掌门程鸣风。

“弟子许子未,拜见程掌门”那黑影也收剑,转身揭掉蒙面,竟是一位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

程鸣风心下大惊,他以清风剑法闻名江湖,平日自视甚高,这清风剑法,以“起势如风,收势如松”闻名,一向以灵巧、迅捷取胜,可如今这少年的出招,竟更加凌厉,只是这少年的剑招还未臻至成熟,连招出手时尚有生疏之处,只恐怕再过个三五年,自己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了。

程鸣风抚须一笑:“谢兄啊,恭喜你又得高足啦!”

屋内那人发出爽朗的笑声,走出屋来,正是白天去桥头酒家打酒的那个大汉。

谢平笑道:“抬举啦程老弟,快进屋吧。”

众人走进屋来,见这屋内实在是简陋得很,西边一张不足六尺的床,连床幔都没有,床边靠窗户处一张黄曲柳桌子,几个茶杯零散地放着,桌子上的水渍还未干;中间一张桌子正对着门,只配了两把椅子,稀稀拉拉的放着几个碗,东边靠窗垒了一个锅灶,锅灶旁堆着未烧完的柴火和玉米棒子。

谢平合上门,那木门的铁环已经有些许生锈,屋内仅有一个炭盆,木门还有点漏风,整个屋子没有任何装饰,只有桌子上方挂了一张秋景画。这画笔法细腻,题词规整,颇有大家风范。风声穿透窗棂,一阵儿像洞箫呜咽着,一会风大起来,又像妖怪在风中怒吼,震得门环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程鸣风的俩徒弟内心十分不屑,一代大侠,居所竟如此不讲究。

几人进屋,谢平方看清,与程鸣风同行的三人中,除了他的两个弟子,还有另一人,是位慈祥年迈的老者,他并不认得。谢平开口问道:“程兄,这位老人家是?”程鸣风道:“南方正在闹疫情,这就是南江镇疫情最厉害的侯庄,王里正。这也正是我这次来找你的原因,此事非得你出马不可。”

谢平自决定隐居后,孤身携了儿子、徒弟定居此处,居所也只有包括程鸣风在内的三五好友知道。平时仅与他们互通书信,信中程鸣风虽说不日将前来共聚,却并未提到南方瘟疫一事,谢平无暇多想,道:“什么事?先坐下说吧。”

刚才屋外光线太暗,此时进了屋,程鸣风才得细细端详方才与他交手的少年,眉目清秀,透出些许清冷,不像一般习武之人,倒有些书生气质,可他这文质彬彬的样子与出手的凌厉作风实在是判若两人。程鸣风端详了一会,又转头问道:“衡儿怎么不在?”

谢平叹了一口气道:“那小子实在不成器,在外面混耍,咱们说咱们的罢。”

王里正和程鸣风坐在椅子上,谢平拉了条长凳坐下,程鸣风两个徒弟坐着平时烧火用的矮凳,刚才与程鸣风交手的许子未回到院子里继续练剑去了。

程鸣风还未开口,王里正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到谢平跟前:“谢大侠,侯庄里几百条人命,被瘟疫折磨毁了,求您,求您,发发善心,一定要施以援手啊!”谢平一惊,赶紧扶老人家起来,坐下慢慢细说。

那老人说着说着,不禁涕泪横流。据他回想,大约从冬月初五那天起,一开始只是有三两个人高热不退,寻思着兴许是风寒,谁知三服药下去仍不见好,慢慢三两个人变成三两户,到十户八户,现在整村百余户,已经说不清究竟多少人染病了,这病来得迅猛,高烧,腹泻,恶心呕吐,浑身红疹,青壮年尚能支撑半个月到一个月,不少老人、孩子只要染上,三五天就不行了。周围村里知道瘟疫的厉害,都不再与侯庄人来往,这样下去,村里的粮食马上也就要见底了。

程鸣风的两个徒弟听说这瘟疫如此厉害,忙站起来问道:“老人家,那你,应该,没有染上吧?”那老人说道:“我家住在城东头,人本来就少些,正赶上我初五前不在庄里,这才幸免于难哪。”

谢平听了,陷入了沉默,叹了一口气,站起身,缓缓在屋内踱步。过了一会,他转过身,对王里正说:“老人家,疫病我是一窍不通,况且我已归隐多时,此事恕我无能为力呀。”

那老人家听了,顿时涕泪横流:“谢大侠,如果你都无能为力,那我们一村老小还有什么指望啊,我如何有面目回去见他们!”谢平看着老人家,一时感到十分为难,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程鸣风道:“谢兄,这疫病要除起来,也不是完全无法,首要的是备足银子,银子齐了,人手、药材、粮食便都不是难事儿。来的途中我打听清楚了,齐盛镖局有一趟镖,由江南送往关外的,是刘刺史贪污的脏银,他连襟在关外搞皮货生意。这批脏银三日后正好经过吴庄北边,你我联手,劫下这笔银子,交给王里正,全庄人就有希望了。”王里正听了这话,眼睛又亮了起来,重给谢平跪下:“谢大侠,我替我们全庄老小感谢您的大恩大德!您就是侯庄的再生父母啊!”谢平扶起老人家,沉吟道:“老人家,使不得,让我考虑考虑。”

王里正虽心急如焚,但也不好再说什么,程鸣风一行人只得先行告辞。

他们走后,谢平留下许子未,道:子未,今天你与程鸣风交手,知道缘何未能取胜吗?”许子未答道:“师父,是我的飞鸿踏雪练得不够纯熟。”

谢平笑道:“非也,非也,你若不使出那招飞鸿踏雪,五招之内,必能占得上风。有句古语,叫无招胜有招,我加了另一句,叫藏招胜出招,如若让人知道了你的出招意图,那再精奇的剑招,也是昏招。”许子未问道:“师父,您的意思是?”谢平拿起剑,唰唰唰在院子里复演了刚才的剑招,虽是腊月天气,谢平使起冰块似的长剑,仍然是行云流水,兴起之处,将登云剑法十八式都舞了一遍。

一刻钟之后,谢平说道:“子未,这套登云剑法我已尽数传授给你,你天生悟性极高,又肯吃苦,今后勤学苦练,将来必成大器。只要记得为人坦荡,多行善事,为师便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许子未看着谢平的神情,回道:“师父,您是不是决定答应去劫镖了?”

谢平答道:“你也听到了?我是不想再管江湖上的事儿,可是..."

许子未道:“师父,我们既然隐居在此,就不可再轻易踏足江湖之事,何况我们和齐声镖局也有些交情,这样出手恐怕会得罪江湖上一些朋友,也会有损师父的英名”

“人命关天,我实在是不忍。记住,子未,这世上再大的名、利,在人命面前,都一文不值。我和程兄去去便回,衡儿三天没回家了,你去帮我寻他罢。”

许子未知道,谢平决定的事儿是无法改变的,只能应道:“是,师父。”


从年集回家,隔壁吴大娘和她本家的叔伯早已在家喝茶,等着赵刚了。上次赵刚去酒家送柴,吴大娘非要搭车,说是要到镇上买些祭祀用的家伙什儿。结果回来的路上,被一辆惊了的马车撞了,连人带车翻到了沟里,吴大娘摔了个骨折,医药费要一吊钱。本来想着今天拿到酒家的钱,就还给吴大娘的。

赵刚正不知如何开口,吴大娘开口道:“赵刚,最近卖柴还顺利吧?”“多亏了吴大伯介绍的买卖,还算顺利。”赵刚知道几个叔伯的来意,说道:“今天我去要账了,掌柜的不在,一分钱也没拿到,能不能过了年…”“这没什么,欠钱嘛,总是要还的,你说是吧。”几个叔伯站了一屋子,齐齐瞪着赵刚。

赵刚妻子挺着大肚子,见他们今天不拿到钱,怕是不会走了,于是在床头妆奁盒子里拿出那沉甸甸的一吊钱,递给了赵刚。赵刚交给吴大娘,吴大娘终于撂下茶杯,说道:“行,那我们走了,你们快吃饭吧。”

小燕儿没想到,吴大娘会来得这么快,她顿时明白了爹娘一直以来委曲求全、低头生活的道理。

晚饭后,小燕儿在桌子上写字,赵刚把妻子拉到一旁,对妻子说道:“齐盛镖局最近在招人手,村西头的吴英大哥明天带我过去。”妻子抬头问道:“齐盛镖局月银给得多,可是以往大家挤破头往里进,没有门路都进不去,这次怎么这么容易就进去了呢。”

赵刚答道:“吴英大哥说,是从江南来了一批货,这批货货主非常重视,要求镖局多加人手护送,咱这边这场雪太大了,镖局担心路上会出什么意外,所以要多招些人手。”妻子担忧地看向赵刚:“能不能不去啊?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赵刚轻叹了口气:“过了年你就要生了,至少要备两吊钱,卖柴的钱还不知什么时候能结出来,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赵刚怕妻子担心,看着她说:“我们估计也就是去凑个数,充个阵仗的,短则三天,长则七天,把货物送到下个驿站就回来了,我也会点拳脚,放心,不会有事的。”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赵刚本想悄悄起身,谁料赵刚妻子倒更早醒了,将打包好的行李包袱递给赵刚,又说:“我听人家说,在衣服上绣个苹果,是保平安的意思,我在你的袖口,裤腿口,都绣了一个小苹果,保佑你平安归来。”赵刚看着妻子绣的苹果,一时鼻子发酸:“绣这些东西,你一晚上都没睡好吧,我不在家,你少忙活,多歇着,有什么事儿,等我回来。”赵刚回头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小燕儿,便匆忙走了。

齐盛镖局分站内,吴庄和附近几个庄子十几个壮汉整装待发。领头镖师姓林,嘱咐他们只需要跟在镖车后面即可,走完这趟,给一吊钱,平安把镖车送到下一站,还有两吊钱的赏钱。赵刚听了心里踏实多了,有了这三吊钱,全家都能安心过个好年了。一边上路,赵刚一边盘算着三吊钱怎么花,妻子生产两吊钱,还剩下一吊钱,给小燕儿母女多做两身衣裳。赵刚知道,小燕儿很羡慕村里其他小孩子,过年都有新衣服穿,可她太懂事了,从来也不曾在他面前提过,这让赵刚有点心酸。

走了一天无事发生,直到傍晚日落时分,行至吴家庄东三十多里的一个土坡,马车停滞不前,林镖师查看后觉得不大对劲,这条山路平时少有人走,尤其如今马上就过年了,更应该是人迹罕至才对。而此时,这条路上雪花下面,竟是厚厚一层冰,冰上依稀可见车辙印子,可见是昨日午间之前,此处频繁有车经过,雪花在正午融化,到晚上就结了冰,又被昨晚下的雪覆盖住了。

林镖师决定驻停,在此处略作休息,吩咐人将随身带的炉灰渣洒在土坡上。这是北方有经验的镖师雪天走镖必备,黑色的炉灰渣洒在冰面上,赶上正午,一个时辰,冰面加速消融一些,马行冰面,便不再打滑。可他们此时并不敢耽搁太长时间,因此至过了半个时辰,便拉车尝试上坡。赵刚他们也上来,帮着一块推车。

镖车行至半坡,忽然从那坡上下来四匹快马,直冲镖车而来。四个骑马的黑衣人,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四匹马正撞镖车,雪天本就打滑,这一撞,连人带车像石头一样直接滚下坡去。马匹受了惊,不受控制的乱窜,整个镖队乱成了一团。

四个黑衣人趁机冲进人群,一人一角,抬起箱子,林镖师见状不妙,大喊:“保护好货物!”此时从小路另一头跑来一辆马车,接应四个黑衣人。一时间,五六个镖师冲上去想抢回货物,却被其中一个黑衣人抬手几掌劈出,几个镖师皆受重伤,胸口有如巨石炸裂,疼痛难忍。另一黑衣人道:“手下留情!咱们只为财物,切勿伤人性命!”其余镖师们如潮水一般涌向黑衣人,只见那两个黑衣人左攻右挡,时而交替,镖师们一一被打退,又摔跤,如退潮后遗落在沙滩待鸟捕食的乌贼般瘫软。

赵刚此时急急冲向前去,也被打退,一头栽在雪地里。谢平这一脚只发了三四分力,谁知大雪覆盖了一块大石,赵刚摔倒,头正好撞在石头上,立时晕了过去。

此时货物已经被抬上黑衣人马车,林镖师看情形不妙,大喊:“谁能夺回货物,赏银三十两!”一时间,大家又强忍剧痛,追了上去。那马车的路线明显是精心设计的,在山路间拐了三个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待众人循着雪地上的车辙印追上去,只追到一个空马车,黑衣人和货物通通不见了踪影。


那日谢平与程鸣风出发后,许子未便去寻找师父的儿子——谢衡了。谢平在江湖上叱咤风云,无数英雄好汉甘愿追随他,听他差遣,可算是风光无限。可谢平对这个总是跟他唱反调的儿子,却是一筹莫展。

谢衡五岁那年,谢平就带着他练习童子功,谁知练到十岁,内功还全然不入门;十二岁学习剑法,谢衡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偷懒必偷懒。谢平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谢衡就是对武功不甚用心,反倒对画画,痴迷得很,经常一个人偷跑出去,一躲就是两三天。对谢衡来说,有没有银两不重要,天地之间,阳光雨露,山川花果,只要能勉强塞饱肚子即可,寻个安静地方作画,将整个人融于画作之中,对他来说便是最自由享受之事。

父子俩虽然因为练武经常闹得不对付,谢衡和许子未却要好得很。许子未年长谢衡两岁,平时对这个弟弟也是关爱有加,充当父子俩之间的传声筒。许子未回想起几天前,约莫听谢衡提起过,近期好像镇上是有个什么画苑的考试,便一路打听着寻了去。

行至一处茶馆,遇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许子未上前问道:“老人家,请问,您可知道有个什么画苑的考试,在什么地方?“

那老者看许子未年纪轻轻,气度非凡,笑盈盈地回道:”年轻人,你年纪轻轻的,打听这个考试做什么呢?”

“舍弟几日前不辞而别,为这考试而来,我便是来寻他的。“

那老者脸上笑容却慢慢消失了,反问道:“我看你也不过十六七岁,令弟今年多大年岁?“

“十五“

那老者一听竟有点恼火:“我不识得令弟为何人,也不知这什么画苑什么考试,你且去问别人吧。“说着便径直走出了茶馆。

许子未虽有点莫名其妙,却不好继续叨扰,觉得这老者甚是奇怪,不知自己哪句话惹他如此不快。

店内喝茶的一个年轻男子,见状,对着许子未说道:“年轻人,你要问的,可是点青画苑?”

许子未经这一提醒,想起来确是这个名字:“正是,不知刚才那个老者为何恼怒,请问阁下知道这点青画苑吗?”

那男子答道:“当然,这么说吧,从达官贵人的赏玩画作,到江湖上几乎所有门派的武林秘籍、庙堂图纸,都离不开这点青画苑,能成为点青画苑的在籍画师,说明绘画技艺超凡脱俗,将来无数达官贵人趋之若鹜,连带家人就一辈子就衣食无忧了,所以点青画苑每次征聘画师,都有应者如云,但百人也不过中二三者矣。”

说着那男子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放低声音说道:“三年一次征聘,据说那老者从弱冠之年便应试,如今已年过花甲了,才过了初选,来此参加复选的。他听你说令弟不过年方十五,就能进入复选,自然生气了。”

许子未不禁轻声笑了,心想这老者年纪虽大,脾气秉性倒如孩子一般。随即一路跟随他,前往花苑复选处。

许子未跟着那老者,一路从镇子上的茶馆走到郊外江边,远远望去,早有一条画舫船停在江边。这船足足有八九丈长,飞檐翘角、四角亭子精致玲珑,走近看去,船身四周雕刻松竹,而并非一般的盘龙祥云,让整条船看起来既精巧又雅致。

“公子,此船为点青花苑用船,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船头上一个书童打扮的年轻人说道。

许子未正不知如何应答时,船上传来熟悉的声音:“小潘,那是我哥哥,专来寻我的,一块上船无妨吧。”

那书童听了,道:“既是你亲眷,非要上来那便上来吧。”许子未道声多谢,便赶忙上船了。书童低声摇头道:“我可是好心,何苦今日要受一趟凉呢。”

许子未上得船来,船上已有三十多人,他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的谢衡。

“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谢衡走到许子未跟前,激动地拍了拍他。

“师弟,下次可不能再这么胡闹了,你这样不辞而别,师父也是挂念得很。 “许子未说道。

谢衡听了这话,转过身去:“他既然挂念我,今日怎么没与你一起过来?“

许子未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前两日程掌门找上了门来,请师父出山…“

谢衡一听这话急了起来:“得得得,我真的,你让我说老谢什么好,若要归隐,就需斩断前尘,抹去一切痕迹,怎么可能轻易让人寻了来,即便是寻了来,称病也好,扯谎也罢,总是躲着就是了,他倒好,这就又去了。这江湖上种种事端,多如牛毛,怎是他一人照管得过来的。况且那程鸣风也并非善类。“

许子未道:“你怎知程掌门…“

谢衡道:“若论武艺,你们与我,自然是天上地下,可是论识人之明,你和老谢捆一块,也赶不上我脚后跟。你且看吧。“

许子未知道谢衡是担心着师父,笑道:“是啊,你这与人自来熟的本领,我和师父确实都不会。“

两人说着话,船已向江中行去。谢衡说道:“这条船上,画苑的人,只有书童小潘和船夫老李,据我观察,根本没有什么作画工具,况且这船行起来摇晃也不利作画,不知上船来作何事。“

正说着,突然船身一阵摇晃...


众人正不知为何,只见那书童站立船头道:“各位画师,船即将到四方桥下,请各位仔细观详,今日便是以此“四方桥“为题,待上岸后须画出桥上人物、景色,越是详尽越好。”

说着众人出了船舱, 画师中一人说道:“怪不得选了今日复选,正是镇上过了年开集的时候,这桥上来来往往的如此多人。”

许子未往桥上看去,一座石拱桥横跨大江,上书“四方桥”三个大字,大桥上商贩卖鱼的,卖肉的,糖葫芦,刚出炉冒热乎气的大饽饽,还有前来赶集的大人小孩,挑担的,推车的,牵牛的,你挤我,我挤你,各色各样的衣裳,各种各样的东西,如一筐豆子般挤在了一起。

此刻那个白发老者凑了过来,低声对谢衡说道:“小兄弟,这大桥人、物如此之多,谁也记不清,不如咱们二人结盟,你记东端,我记西端,咱们互通有无,如何?”

谢衡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大桥,仿佛周身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眼睛上,无心再答这老者的建议。那老者只得悻悻走开了。

疏忽之间,只听得有人喊道:“不好,船进水了!”众人低头看,果然汹涌的水流正不知从何处哗哗往船舱里涌进来。一时之间,大家乱作一团,有人往船舱最高处爬,有水性不错的,已经跳入尚且冰冷的河水之中。谢衡却岿然不动,仍然站在原地看向桥上。

眼看大船船身过半即将没入水中,不知从何处划来几个小木筏,载上了落水的众人,木筏上书童喊道:“谢公子,快上船来吧!”

谢衡仍未理会众人,船夫在众人的催促下,只得先载其余人等向岸上驶去。虽已过了年,但天气尚未转暖,今日又莫名其妙落入冰冷的江水之中,众画师不禁火大,对着书童七嘴八舌了起来。

大船一端已经完全被河水淹没,船夫正要匆忙划船折返回去接许子未与谢衡二人,却见船上许子未拎起谢衡,在船头上起步一踏,二人便飞身而起,空中一个腾跃,脚尖轻点水面,稳稳地落在岸上。

书童见许子未挟人从水面飞驰而过,而鞋尖不过略略沾湿几滴水渍,道:“少侠好轻功!前方客栈已备好了画具,以半个时辰为准,请各位画师前去作画吧。”

众人听着只有半个时辰,又是一阵骂骂咧咧。谢衡对许子未说道:“若要尽数画出方才大桥上一草一木,各色人等百余人,少说要一个时辰”。

尽管刚才落水,众人也来不及换身衣服,匆忙赶往客栈领了画具开始作画。只听一人说道:“真晦气,掉进水里一遭,刚才记住的全浑忘了。”

许子未心想,这点青画苑果然独特,竟将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顶尖画师如此折腾。抬头看那老者,寥寥几笔已将大桥雏形绘出。此时谢衡却不慌不忙,道:“小二,来两杯热茶!”

谢衡品了一口热茶,道:“好茶!”客栈内此时已聚集了不少人来看热闹,大家望向这个少年,只见他一袭青衣,生得剑眉星目,容貌俊雅,不似谢大侠的正气凛然,身上倒另有一股闲雅气度。

随后谢衡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终于开始作画。

半个时辰眨眼已过。那书童收齐了画作,一一标记送上了二楼。不多时,二楼那屋内人便将书童喊进去,耳语了几句,交予他一封书信。随后屋内人及其随从便匆匆离开了。

那书童得了书信,对着众人宣布道:“有劳各位久候,本次征选画师名单已定。”说着打开书信,念出一个名字:“青州人士,谢衡。”众人望向谢衡,见他并未流露出意外神色,可见是成竹在胸。正等着其他名字时,那书童却道:“多谢各位赏光,隔壁房间已备下了好礼,大家每人可领一份带走,三年后再与各位相会。谢公子,请三日后午时仍在此处等候,到时自有车马载你前去我苑。恭喜恭喜,今后你就是我们画苑最年轻的画师了。”

“什么?小兄弟,那书信上就没有别人的名字了吗?”那老者问道。

“是的,老先生。劳动您一趟了。各位的画卷都在此处,大家可自行查验。”那书童说罢,也径直离开了。

那老者打开自己画卷,自觉人物形态逼真,市井百态尽收眼底,甚是满意,正欲与旁人说道两句,却见众人正对谢衡的画作啧啧称奇。那老者凑过去一瞧,心里登时明白了几分,竟不敢相信是在如此仓促的局面下一挥而就的作品。只见这幅画中,百余人,十余摊位,三五牲口,一一呈现,甚至连小贩糖葫芦串上的芝麻粒也清晰可见。围观人中一小女孩喊道:“咦,这画里还有我姐姐哩!”如此详尽,可见谢衡不仅观察力、记忆力超群,画艺更是高超,能将脑海中的人物还原得如此逼真。

众人正在细看谢衡画卷,忽听得那老者仰天大笑起来,众人不解,那老者眼泛热泪,道:“亏我平日里自视甚高,自认作画三十余载,生平难逢敌手,却原来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老天爷啊,你既将如此才能赋予了他人,又何必赐我等凡人不甘之心,以一生之力,妄求无谓之果呢。罢了,罢了,从此不必再作画。”说完便扬长而去。


那日,许子未寻得谢衡回家后,又等了一日,仍不见谢平归来。这日,他们正要出门去寻,却见门外来了十几个奇装异服的外乡人。其中一人道:“二位想必是谢公子和许少侠吧?”谢衡向那人瞧去,那人脑袋极大,头发稀稀疏疏,一对眼睛细长,眼仁儿却小,如豌豆荚中的两粒豆子,小眼中透出冷冰冰的寒意,朝天鼻子下,一张阔嘴,露出焦黄的牙齿。中等身材,上身粗壮,穿着污秽的粗布裤子。

谢衡问道:“尊驾何人?”那人的手下答道:“此乃江南愁煞,刘四海。谢平谢大侠已经先行前往我庄做客,今日我等来接二位一同过去,与谢大侠团聚。”

许子未问道:“师父一向少与人来往,为何前往您处?”江南愁煞答道:“谢大侠几日前受了重伤,恰巧那日碰上了我,不得已我只能先派人护送他回我庄医治。”

谢衡听了,急忙问道:“我爹受伤了?不知他现在如何?”

江南愁煞走上前,道:“谢公子不必担忧,目前伤情已无大碍,只不过内伤还需调养些时日,我一向敬重谢大侠,能得此机会与之亲近,实在是我等之幸啊。”

“多谢刘大侠费心了,不知我爹可否留有信物交予刘大侠?他随身带着的紫玉珏您可见着了?”谢衡问道。

江南愁煞道:“见着了,只不过谢大侠当时已神志不清,我不好不问自取,因此今日未能带来做信物。”

谢衡道:“原来如此,刘大侠一路辛苦了,请稍等片刻,我与兄长收拾了行李,便与你们一同上路。”转身谢衡便与许子未进屋去了。

江南愁煞在外等了半个时辰,屋内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实在没什么耐心了,叫了几声却无人答复。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勘察过,这茅屋并无后门,人定在屋内。他拔出刀,向屋子走去,轻轻一推,门便开了。走进屋内,忽觉两条剑光闪动,闪身一躲,使短刀相迎,二人已一齐向他攻来。江南愁煞应变倒也极快,右手挥舞短刀左劈右挡,左手拾起一个罐子便向谢衡砸去。许子未身未落地,左脚挡在谢衡身前,顺势踢开了罐子。

江南愁煞带的手下听到屋内动静,一拥而上。谢衡道拉动了手边的长绳,绳子那一端绑着长桌,桌子朝门口飞去,桌子上一大盆热水从天而降,正从江南愁煞众人头上浇下。众人狼狈之际,许子未和谢衡破窗而出,骑上快马一路奔驰。

“追!”

二人纵马来到一处山岗,只见前面是个深谷,回身再另寻路时,山谷中响起一个女人声音:“哪里来的两个这么俊俏的小兄弟,快到我身边来呀。”那声音由远及近,倏忽间,一个红衣女子带着十几个手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红衣女子约莫三十多岁,身量纤纤,一身大红色衣饰更衬得她肤色雪白,一对红色长眉入鬓,一双丹凤美目眼波流转,定睛瞧人时露出如猛兽般凶狠的杀气,一瞬间,却又笑意盈盈,双眼温柔似水,让人捉摸不透。

红衣女子一步三颤,扭着腰肢走向二人,说道:“小兄弟,跟我走吧,江南愁煞不敢追你们,我带你们过逍遥日子去,怎样?”谢衡道:“姐姐,你生得这样美,不像那个丑家伙,看了让人倒胃口,我们自然更愿意跟你走啦。只是,他已经追上来了,你先露一手,让我们看看你的本事”

红衣女子回身一看,江南愁煞众人已经追了上来,红衣女子说道:“江南愁煞,这两个小兄弟已经决定跟我走,你可以回去啦!”“跟你走?跟你走被你玩弄三天,然后尸骨无存吗?”

听了这话,谢衡不禁骇然。许子未隐约中想起,师父从前提到过,江湖上有一红衣女子朱三娘,面容姣好,生活淫乱,喜好抓些年轻男子供自己玩乐。被她抓去的人,只能再活三天,因此人称朱三娘。到第四天,她就会把人杀掉,将尸体大卸八块,随意扔给鸡鸭鱼狗,被杀之人想求个全尸都不能成。

许子未道:“你就是红玉罗刹,朱三娘?”

红衣女子笑嘻嘻道:“小兄弟,你听说过我?我可高兴得很呢!别听那个丑八怪胡说,不如跟我去幽然谷玩玩吧?”

朱三娘爽朗地笑了起来,却看江南愁煞气红了脸:“臭婆娘,你骂谁呢?”

朱三娘以长袖掩面,笑着道:“愁煞愁煞,叫我说当是丑煞,丑得连风景都能煞住,这取名之人倒是用了点心思,当真是说实话呀。”

听到这里,谢衡也不禁笑了出来。江南愁煞脸上挂不住,挥舞着短刀,骂道:“臭婆娘,废话少说,动手吧!”

江南愁煞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短刀向朱三娘肩部劈去,朱三娘脚下紧腾挪,一个转身让他劈了个空。江南愁煞步伐加紧,挥舞短刀簌簌生风,左斜劈,右斜劈,朱三娘只得步步后撤。不消三五招,她已被逼至背靠岩石,退无可退。江南愁煞道:“怎样,臭婆娘,识相的赶紧给爷爷叩三个响头,我或许可以饶了你。别让江湖人笑话我欺负一介女流。”朱三娘理了理额头凌乱的头发,捂着胸口,噘嘴说道:“丑煞,没想到你这么凶,你现在给姑奶奶叩三个响头,我饶了你还差不多,不然,我可要出招啦!”江南愁煞轻蔑地说道:“好,爷爷就让你见识见识愁煞刀的威力!”

江南愁煞撩动短刀,转身挂劈,挥刀之处仿佛有风雷之音。他在江南一带作恶多端,以打劫渔民为生,渔民对他恨之入骨,只要碰到他,辛辛苦苦出海半个月所得,就化为泡影了。因此人送外号“江南愁煞”。

朱三娘不慌不忙,躲闪之余,右手忽然挥动,一条彩带飞出,将江南愁煞右手缚住,左手一掌向他胸口劈来。江南愁煞顺势左手掌力相迎,硬生生接了这一掌。双方手下此时也已打作一团,许子未和谢衡眼见两边扭打在一起,刀剑光芒闪烁,呯碰之声连响。


二人欲趁乱溜走,刚走几步,却被另一拨人拦住了去路。领头的两人,均是四十岁左右,其中一人头发已有些花白,另一人却是个和尚。“二位少侠请留步,在下衡山掌门陆岳松,携少林智淳大师前来,与二位共商一事。”

另一边江南愁煞与朱三娘,一时之间谁也无法取胜。他们都知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于是两边纷纷停手,却又不太敢明目张胆得罪衡山派与少林寺这等武林大派,只得在一旁静观其变。

许子未拜师谢平时,曾听师父说起过登云剑法的来历,约百年前,登云剑法祖师爷曾求教于衡山派,后在衡山云雾十三式基础上创立了登云剑法十八式,百年来虽再与衡山派再无甚瓜葛,但有祖训,凡登云剑法后人,必要善待衡山弟子。

陆岳松身材瘦长,面如冠玉,一脸正气,轻袍缓带,手持长剑,腰间还别着一根笛子。朱三娘道:“陆掌门,久闻贵派前辈潇湘夜雨莫大掌门,胡琴技艺高超,不知您的笛声又如何呢?”说着走上前去,一手扶在陆岳松肩上,另一手摸向陆岳松腰间。

陆岳松向后一退,伸手出剑,眼前青光一闪,一柄细细的长剑挥出,直向路旁一棵松树而去,蹭蹭树上的几颗干枯的松果,每一颗都被削去了两个指甲盖高的一层,被切掉的一层落在地上,而树上的残留的松果却一个也没有掉下来。

陆岳松收剑,向朱三娘道:“朱三娘见笑了,我剑术未精,对音律的领悟更是浅薄,如何能与莫大前辈相提并论。”朱三娘见陆岳松剑法精妙,自己绝非他对手,便不敢再撩拨他。

许子未走上前去,拱手道:“拜见陆掌门,不知陆掌门有何赐教。”陆岳松上前道:“有生之年能得见谢大侠高足,真乃幸事,天佑我衡山剑法不致失传啊。”

陆岳松说,当初莫大前辈的师祖和师叔祖,在华山绝顶和日月神教十长老交战毙命,莫大前辈的师父年纪较轻,对衡山云雾十三式只知大概,加之这些年衡山不少前辈身故,导致大半剑招已逐渐失传。今日来意,是借登云剑法剑谱一观,补齐衡山云雾十三式缺失部分,他愿意以衡山回风落雁剑相赠,请少林智淳大师前来,也是一同作个见证。

这种说法有点耳熟,像是哪里听过。此时,许子未明白了眼前这些人的来意不过是冲着师父那名震江湖的登云剑法来的。其实他自六岁起跟随师父习武,剑法、内功从来都是师父口传身授,并未见什么剑谱。师弟谢衡费劲周折成为点苍画苑画师,目的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画出这登云剑法,帮师父把剑法发扬光大。

素闻衡山历任前辈风骨,皆为坦荡谦和,气量宏大之人,莫不是今日情状,他绝不可能相信,眼前这个陆岳松,贵为一派之长,竟也来打起剑谱的主意来了。

许子未道:“陆掌门过谦了,如今师父在外未归,我承蒙师父教导,不敢将剑谱轻易外传。况且我派登云剑法与衡山剑法间的渊源,已是百年前的事情了,这百年之中风云变幻,剑招也多有更迭,恐怕未必能如陆掌门所愿。”

陆岳松点了点头,眼睛已有些湿润,道:“前些日子,师叔仙逝,临终交代了剑法失传一事,我在师叔灵前起誓,必要求得谢大侠答允,请登云剑法一观,修齐衡山云雾十三式,以告慰衡山各大前辈在天之灵。”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剑谱,说道:“这就是本派回风落雁剑,请许少侠务必留下,只是此处人多,更非我门中人,许少侠可在无人处,细细参详。”

许子未心想,这人好生厉害,这一招分明是以退为进。许子未对别派什么剑法根本不感兴趣,他此时担心的是师父的下落,而今日这些人也必不可能空手而归,他心里咬定了主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有不测,必不能叫这些人奸计得逞。

许子未环顾眼前地势,背靠山谷,不知深浅,下山的路也已被江南愁煞和朱三娘团团围住,正思考间,人群中一个声音喊道:“枉你们自诩武林英雄好汉,就是这样以多欺少的吗?”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虽穿着粗布麻衣,束着头发混在江南愁煞队伍中,但依然掩饰不住她的俏丽。

陆岳松道:“姑娘切莫误会,我衡山派与江南愁煞、朱三娘并无瓜葛,今日不过巧遇,况且在下刚才已说明来意,始终以礼相待,何来以多欺少之说呢!“

江南愁煞也道:“你这小妮子又是哪路人物?休得胡说,谁跟他们以多欺少了?像你这样的,来十个八个,爷爷照样一个人打!“

那姑娘笑了起来:“我不过一介无名小卒,不是什么人物。比不得刘帮主名扬四海,既然如此,咱们就比试比试如何?陆掌门,刘帮主,朱三娘,你们三人分别与我三人对战一场,三局两胜,我们赢了,你们自然要放我们离开。”

江南愁煞哈哈笑道:“小妮子口气不小!”

许子未上前道:“姑娘,多谢姑娘仗义,只是此地凶险,姑娘切莫牵涉其中了。”

“许少侠,昔年我曾受谢大侠恩惠,今日种种,不过是略作报答,切勿客气。”那姑娘又低声道:“许少侠放心,我既如此说,必然有几分把握,放心即可。”

“小妮子,若你们输了,如何?”

“那便由你们处置!”


江南愁煞的手下此时纷纷议论起来:“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碎,还想学别人路见不平?倒看看她有多大本事。”另一手下说道:“我看本事没多少,不过长得嘛,还凑合,带回去,要是赏给咱们,那还算有点意思…”说着几人哄笑起来。

却见那姑娘并不理会,只走近陆岳松身旁,道:“素闻陆掌门一曲笛音摧人内力,不如便以此为招。这第一局,朱三娘,我们比比内力如何?”朱三娘听这姑娘年纪尚轻,说话间丹田中气也不甚充盈,便道:“小妹妹,你可别后悔呀。既如此,陆掌门~那便有请陆掌门吹奏一曲吧。”

众人当即腾出一块空地,二人席地而坐,运气吐纳。陆岳松取出笛子,开始吹奏。这乐曲悠扬委婉,有如鹧鸪在风和日丽之际展翅高飞,圆润中不失灵动,叫人闻之身心舒畅。

江南愁煞一手下说道:“我还以为这笛音有多厉害呢,也不过平平无奇嘛!”另一人道:“少胡说,赶紧运功!”“运什么功啊,我看你们就是大惊小…”突然,说话这人口里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倒地不起,五脏六腑如同石磨碾过一般剧痛无比。

此时笛声一改刚才的明澈,圆润,整体节奏突然加快,仿佛晴空中突遇暴风骤雨一般凌厉。许子未连忙帮谢衡捂住耳朵,以免受伤。

众人感觉五脏内翻江倒海,却见地上比试的二人,凝神闭目,端坐自若,表面上并无异常。

一刻钟过去,冰天雪地中,那小姑娘的额头已渗出点点汗珠,眉头轻蹙,微咬着嘴唇。许子未心想,这姑娘与我们非亲非故,不可累她在此丢了性命,正欲上前时,朱三娘“啊”的一声喊了出来,嘴角一抹鲜血流出。

朱三娘道:“陆掌门,你这笛声果然有两下子,可惜今日这么多人在,改天记得吹给我一个人听啊。”转头又对那姑娘说道:“小姑娘,这局是你赢了,想不到你内力竟如此深厚。”那姑娘捂着胸口缓缓站起身,长舒一口气,道:“红玉罗刹朱三娘果然名不虚传,我不过险胜而已。”

朱三娘一挥衣袖,道:“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事了,各位英雄,就此别过。”说罢率领手下走下了悬崖。

谢衡瞅准时机,上前说道:“陆掌门,在下谢衡,愿向陆掌门讨教衡山剑法高招,不知可否赐教“谢衡知道田忌赛马的道理,自己这匹下等马对上陆岳松这上等马,才能有胜的机会。

“既然谢公子相邀,在下当然不敢推辞。”

许子未看出谢衡的打算,道:“师弟,尽力即可,不必勉强。“谢衡点头:“哥,我知道。“

陆岳松刚才吹奏了一曲,已损耗了些许内力,但他只发挥出五成功力,便已叫谢衡应接不暇。三五招间,谢衡已连连退后,无力招架,陆岳松却不并急于出绝招,像是有意让着谢衡,两人你来我往。

衡山派一弟子道:“师父也太过宅心仁厚了,已让了十几招了,要我说哪这么多事儿啊,咱们衡山派取回自己的东西那不是天经地义吗。“另一弟子道:”你懂什么,师父这么做自然有师父的用意,正好这会咱们也好仔细看看,这登云剑法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

那小姑娘听二人如此说,狠狠瞪了二人一眼,这二人立刻不敢再言语。

又十几招过去,谢衡终于还是败下阵来,拱手道:“多谢陆掌门手下留情,陆掌门剑法高超,是我输了。“陆岳松答道:”承让。“说罢收剑,站在一旁。

“看来还是得我出马,许少侠,出招吧!“江南愁煞走上前来。

“请刘帮主赐教。”

许子未拔剑上前,与刘四海缠斗在一起。这江南愁煞刘四海不愧为一方霸主,短刀威力极大,招招砍向要害位置,均被许子未一一闪避。

“好小子,功力不弱,小心了!“紧接着又是一阵左劈右砍。唰的白光一闪,就是一刀,刷的一闪又飞出了一刀,砍在石壁上,石壁瞬时崩裂,弹飞的石块打到旁边弟子脸上,每人脸上都被划出一条口子,瞬间鲜血直流。

江南愁煞眼见几刀都未伤中许子未,已有几分急躁,又持刀砍来,许子未挥剑格挡住,便立刻进攻,使出一招飞鸿踏雪,右手剑换至左手,直接进步拧腰换肩捅刺。一剑刺入江南愁煞左肩。

此招出招之快,令现场所有人瞠目结舌。江南愁煞内心十分震惊,他生平未与谢平交手过,因此对这飞鸿踏雪的威力,只是传言听说,如今现场领教,内心已是钦服至极,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奇绝的招式,怪不得这么多人都来打这登云剑法剑谱的主意,连在江湖上威名赫赫的衡山派掌门都前来讨要。

“登云剑法名不虚传,刘某输得心服口服。走了!”

“谢公子,许少侠,今日是我等输了,自是要离开,不过希望二位细细考虑今日陆某不情之请,如若应允,可随时大驾光临衡山,陆某人不胜欣喜。”说罢,也率智淳和尚和众弟子下山去了。

江南愁煞与陆岳松等人离开之后,许子未三人在崖顶略作休整。

“在下许子未,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紫薇?你的名字是紫薇?这名字倒有趣,咱俩说不定一百年前是一家呢,叫我小梨吧。”

“不是紫薇,是君子的子,未必的未。今日多谢小梨姑娘仗义援手。”

谢衡问道:“小梨姑娘,刚才你与朱三娘比试内功,是如何取胜的?看你年纪与我相仿,内容修为竟如此之深吗?”小梨笑道:“谢公子果然好眼力,我内功修为自是比不过朱三娘的,不过这《鹧鸪飞》一曲,高潮处有如狂风掀巨浪,内功越是深厚,越容易反受其害,因此我才能侥幸取胜。”

许子未听到此处,道:“姑娘冰雪聪明,乃以智取胜。”

谢衡接着问道:“不知姑娘与我爹有何渊源,能否细细说来?况且姑娘小小年纪,怎么对衡山派如此熟悉?而且我看你的长相,怎么…”

一阵寒风吹过,将崖上松树上的雪花吹落了些许下来,小梨打断了谢衡的话:“此处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下山去吧,边走边说。”

说罢三人便结伴下山,小梨暗自思忖:“这二人好生厉害,一个武艺过人,一个心思细敏,竟险些被他识破…”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下山,小梨说,自己一年前受师父之命外出,经沧州时路遇歹人,自己一人不敌,多亏谢平大侠拔刀相助,才能脱困。几日前偶然又听江湖上说起,三日后在泰山封禅台,举办剿谢大会,她担心谢大侠安全,因此混在江南愁煞队伍之中,来到了此处。

"剿谢大会?剿我师父吗?为什么?"许子未和谢衡不明白,谢平在江湖上广有侠名,怎么此刻倒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个中情况我也不甚了解,只得前往泰山才能一探究竟了。”三人加紧脚步,又赶了半日路,到天色将黑时,终于赶到一家客栈内。

进入客栈,小二却不热情招待,只见大堂中间墙壁上挂着一副画,一堆人全围着画叽叽喳喳,旁边一小厮道:“元宵将近,我家主人出了一道字谜 ,供大家一乐,凡猜出者,有五十两白银相赠。”

谢衡三人望去,那幅画上白雪茫茫天地间,只有一只浑身黑毛的狗。周围不少人时而抬头思索,时而窃窃私语。谢衡一瞬间就明白了那幅画所指,走上前去,取下画来,对那小厮道:“我已猜出谜底,带我去见你家主人罢。”小厮道:“公子真的已经猜出来了?”谢衡却默不作声。小厮又一连问了两遍:“公子,你真的猜出来了吗?”谢衡仍是不作声。那小厮反而笑了出来,道:“公子果然猜对了,这就随我去见我家主人罢。”

众人仍是一头雾水,但见谢衡三人跟随小厮上了楼去。不知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如此财大气粗。那小厮带三人上得二楼,走到楼梯转角一间名为“杜鹃阁”的房间,轻轻扣了扣门,道:“主人,人我已带到了。”屋内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让他们进来吧。”

三人进得门来,原来那人竟是点青画苑的书童——小潘。

“小潘,是你呀,你在装神弄鬼搞什么花样?”谢衡问道

“还不是为你而来,昨日整整一天未等到你,听说三天后在泰山有剿谢大会,心想你必是要前去的,所以在去泰山必经之路上等你,你那么爱凑热闹的人,这样的热闹一定不会错过。”小潘答道。

“小潘,是我失礼了,我本该及时派人告知你一声,我爹已经失踪多日了,近日来音讯全无,我们忙着寻他,别的什么也顾不上了。对了,你知道,剿谢大会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事事关重大,咱们点青画苑分苑遍布武林各地,当然得到了一些消息,只不过,这个消息只能告诉你一人。”

“为什么?小潘,兄长与我一同长大,便如同我本人,有什么消息我哥哥知道了也无妨”

小潘踱了几步,回头对谢衡说道:“其实究竟是什么消息,我也不知内情,上面只叮嘱我带你一人回去,才可如实相告相告。”谢衡略作思索,对许子未说:“哥,不如我先随小潘前去,看看究竟是有何内情,三日后我们在泰山汇合。”

“也只有如此了。小潘,我师弟就交托你照顾了,他涉世不深,万望周全。”许子未拱手道。“许少侠放心,我苑既然已决定收谢衡为我苑画师,自会保他安全,纵使江湖风起云涌,乱流之中也有我苑一方安隅。事不宜迟,赶紧随我动身吧。”

许子未看着谢衡与小潘等人离去的身影,心中竟有一种莫名的酸涩。多年来,虽说谢衡也曾多次离家出走,但是在他看来,二人从未真正地分离过。在谢平外出的很多日子里,都是许子未与谢衡相依为命,虽然他嘴上仍称呼“师弟”,但他心里早已把谢衡看作是自己的亲弟弟,甚至有时,对谢衡的照顾让他恍惚,自己今后有了儿子,也不过如此吧。

想到此处,许子未又觉得有些许好笑,不过是分开三天而已,怎么倒像是要生离死别了,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心绪都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

“子未,子未,此处风冷,回客栈吧。”小梨打断了许子未的思绪。

不仅谢平不知所踪,清台镇吴家庄的村民,赵刚,去齐声镖局走镖后,也是多日未归了。

年三十这天,已经是赵刚走的第七天了,按照走之前的说法,最晚今天或者明天,赵刚就该回来了。前几天,赵刚妻子每晚都睡不好,总是半夜惊醒,醒了之后又很难入睡,有时只能清醒着等天亮。今天一早,她早早起床,将屋里屋外仔仔细细打扫了一番,做好了早饭叫小燕儿起床,又熬了一锅浆糊,准备贴春联和窗花用。

门又哐哐地响了起来,一开门,却是吴英。“吴英伯伯,你来啦,你回来了是不是爹爹也回来了?”

吴英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燕儿,你娘呢?”小燕娘听到是吴英来了,扶着肚子急忙跑出来,吴英道:“小燕娘,你要保重。”

“吴英大哥,赵刚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呀!”

“那日我们一同去走镖,正好赶上了一伙贼人来劫镖,货物被劫走了,你家老赵也受了伤,现在留在镖局医治呢。”

“他受伤了?伤哪儿了?重不重?”

“伤得,伤得不轻,但是你放心,我看性命还是能保住的。我是好心,才来告诉你们一声,镖局不让我说的,唉,你别再问了”说着吴英就匆忙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小燕娘只觉得天旋地转,耳朵不由得发胀,身上唰得一下出了一身冷汗。她强撑着又走了几步,小燕儿赶忙过去扶着她。

一连两天,小燕儿娘都吃不下饭,只能喝下几口稀粥。到第三天午后,她隐约感觉开始腹痛,疼痛感来得一阵比一阵频繁,看来是要生了。由于比原来估计生产的日子提前了十几天,小燕儿去村南头请产婆时,产婆回娘家了还没回来。直到傍晚时分,小燕儿娘的肚子疼得像一阵阵的重锤锤下来,每次疼痛的间隔也越来越短。

天色已黑,小燕儿终于等到了产婆,拉着产婆一路小跑,到家时,小燕娘的喊叫声已经逐渐微弱。产婆进屋,让小燕儿去外面等。半个时辰过去了,屋内倒安静了下来。

“不行啊,耽误太久了,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气了。是个男孩儿。”产婆无奈的摇头道。小燕儿跑到床边,握着娘的手,眼泪忍不住地流。小燕儿娘面色苍白,浑身已经被汗水打湿,有气无力地说道:“燕儿,别哭,我有点冷,帮我盖个被子吧。”

到了半夜里,小燕儿娘冷得愈发厉害了,小燕儿把两三床被子都给她盖上,她还是冷得打哆嗦,捂了一会儿浑身又滚烫了起来。村里郎中来看过,开了一服药,小燕儿连夜煎了喂给娘亲,谁知道到天都亮了烧还未退。

第二天上午,郎中对小燕儿说:“你娘怕是不好啊,产后虚亏,血淋漓不净,又发了高热,别耽搁了,赶紧去找薛神医看看吧。””薛神医是谁?去哪儿找他?”“吴庄往东三十里,薛家庄,人人都知道薛神医,你到了那里再打听就是了。”


“小二,店里有什么好茶吗?“小梨来到后厨问店小二

“姑娘,这你可问着啦!您跟我这边走,如今天气尚未转暖,大家伙啊,喝得最多的,还是红茶,正好这几日新到的正山红茶,品质上佳,茶汤颜色浓郁,入口回甘,来,您闻闻,香不香。“

小梨闻了闻,说道:“小二哥,这茶果然不错,但我平日里喝茉莉花茶喝惯了,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啊。“

小二道:“客官,茉莉花茶香倒是更香,只是要论品质,算不上上等佳品,来,来,您瞧瞧。“小梨将那茶叶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一下,道:“就要茉莉花茶吧,给我冲一壶。“小梨抬头望着楼梯上二楼的方向,自言自语:”这样浓郁的香味,才能把其他什么味道都掩盖住。“

转眼间,小二已经沏好了茶,小梨道:“小二哥,给我吧,我端上去,你去忙别的吧。“小二:”好嘞,客官,您可小心着点,这刚沏的茶,滚烫着呐。“

小梨端茶走上二楼,进了自己房间,倒出一杯来,取出一袋白色粉末状药粉,将要洒进去之时,却一时恍了神,自己质问自己:“所有人这么多年的准备,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你在犹豫什么,他虽然不像坏人,可是,谁让他是谢平的徒弟呢。没错,前人欠下的因,就让后人来偿还吧。“想到此处,她不再犹豫,将那包白色粉末倒进了茶水中,又将茶杯拿起晃匀了放回了原处。

咚咚咚,“子未,你还没睡吧“小梨端着茶水,轻声问道。

许子未开门,道:“没睡,我正要找你呢,进来说。“

“找我?找我何事?”

许子未道:“此去泰山,不知会遭遇何种事端,恐怕会艰险异常,我正要和你说,我们明日就此别过,你就不要去泰山了。”

小梨将茶水放在桌上,回头道:“怎么,你是嫌我武功差,去了给你添麻烦是吗?”

许子未连忙解释:“怎么会,我没有小看姑娘的意思,到时场面只怕比今日要凶险百倍,姑娘你与我们非亲非故,即便你受我师父恩惠,师父平日教导我们,施恩不图报,所以…”

二人陷入了沉默。许子未见小梨端了茶水来,便走上前去,端起茶杯就要喝。

“别喝!”

“什么?”

“哦,没什么,我是说,茶水太烫了,须凉一凉”

“没事,已经不烫了。”许子未说着,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小梨眼见许子未将她下了药的茶水喝了下去,她知道这药的威力,一瞬间不知为何,竟感觉自己的身体有如灌了铅一般,扶着桌角坐了下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眼里也闪烁着泪花。

“小梨,你怎么了?”

小梨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拭了拭眼角,说道:“可能是太累了有点困了。今天在崖顶,衡山派要求借登云剑法的剑谱,想必三日后也有不少人要冲着这剑谱来了。”

“小梨,不瞒你说,今日在悬崖顶,我未答允衡山派,一是因为未得师命,不得擅自将剑法外传;另一个也是因为,登云剑法所有招式、心法,皆是师父口传心授,我从未见过什么剑谱。”

“当真?”

“当真。而且衡山派云雾十三式与登云剑法的渊源,百年前也许确实如此,但登云剑法祖师爷为防止后人拘泥不化,鼓励后人创新,特定下传世铁则,每个徒弟从师父那里学来的剑招,若要传下一代徒弟,必要用自创的一招加入,同时删掉原有的一招。”

“所以百年来经过十数次更迭,其中剑招大部分已是后人自创?”

“正是如此。”

“怎么,怎么会这样?”

“小梨,你好像对这段渊源特别关心?说来也不知为何,这应该是我门派隐秘,但对你,我总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不过今日我所说之事,你切勿说与他人知道。”

“我答应你。”

此刻晃动的烛火映照下,小梨双颊丽若梨花低垂,少了几分妩媚,却多了另一种清丽淡然。许子未看着她闪烁的双目,一时出神,愣了一下,说道:“今日你着实是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小梨回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思绪翻涌:许子未说的是真的吗?为何与爹爹的说法截然不同?可是刚刚,她对他回答“我答应你”时,心里那种对他的信任感是从何而来的呢?如果真如他所说,那她今日下的毒,岂非铸成大错?

一夜朦胧浅睡,小梨只盼天快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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